隨着外面喧鬧聲越來越大,寶琴等人便知朱景洪更近了。
然而沒等到朱景洪來,便先是幾隊侍衛進了府內,同時還有大量宦官和侍女。
侍衛們把守門禁,同時搜索各處房間,要把閒雜人等全部清除,寶琴等人也在驅逐之列。
“你們可以走了,這裡有我們來伺候!”一名侍女冷冷說道。
上次發生刺殺,不只是侍衛們被嚇到,近身侍奉的宦官侍女們也嚇得不輕。
如果朱景洪出了什麼事,她們這些人一樣會受重罰,被皇帝處死都是極有可能的事。
所以沒到一處地方,不止侍衛們提高了警覺,宦官和侍女一樣如臨大敵。
再說寶琴這邊,今天折騰了這麼久,她又豈會願意退走,如此定會被姐妹們嘲笑。
面對眼前的侍女,寶琴挺直腰桿說道:“我是薛家小姐,你們王妃的妹妹!”
還別說,這話確實很有力道,一下就鎮住了這名侍女。
“有何憑證?”侍女追問。
“這需要什麼憑證,府上的人都可以證明!”
寶琴說話之間,正好府上管家入內,緊跟着身前一名太監。
他是受薛祈所命,專門負責與餘海對接,介紹這府裡的一應情況。
這邊的爭執,餘海和這薛家老僕都見到了,於是便一起找了過來。
“這些人是誰?”餘海平靜問道。
管家回話道:“回公公的話,那是我們家老爺的女兒,王妃的堂妹!”
一聽是王妃的堂妹,餘海收起了輕視之心,隨後停下來問道:“她爲何會在此處?”
“這……小人也不知道!”
薛家有好幾個管事,眼前這位不知道剛纔的事,所以此時答不上來。
這邊寶琴拿不出憑證,盤問的侍女開口一招呼,便有七八名侍女宦官圍了過來,要把寶琴幾人全給趕出去。
若不是看她們是女子,只怕這侍女會直接喊侍衛。
“都停下!”
餘海一句話,正要動手的宦官侍女們,一時間全部都停了下來,紛紛轉過身向餘海行禮。
別看餘海平日謙和,可他終究是襄王府三位總管之一,發起怒來便能輕易鎮住現場。
“怎麼回事?”餘海問道。
“公公,這些人不懂規矩,賴着不走只怕別有用心……”
領頭的侍女沒說錯,寶琴一行確實別有用心。
沒等這侍女把話說完,就聽寶琴大着膽子道:“我是王妃的妹妹,帶丫頭在此迎接我姐夫,難道還有錯了?”
跟着老爹走南闖北,寶琴性格多了幾分豪放之氣,這便不同於當前大多數女子。
而她的這句話,直接把所有人都噎住了,包括跟在她身後的一衆姐妹們。
愣了幾秒後,餘海答道:“姑娘此言……有理!”
“你們都下去,該做什麼做什麼去!”
有餘海發話了,侍女宦官們只得退下,而寶琴則露出勝利的喜色,緊接着一臉得意看向身後衆人。
衆人皆佩服她的“生猛”,一個個表情都很精彩。
然後她們幾人得以留下,餘海則與薛家管事一道離開,繼續瞭解其他情況去了。
接下來的時間對寶琴來說很無聊,她只能看着宦官侍女來回忙碌,把原本她熟悉的屋子收拾得面目一新。
“他們……將所有器物都換了!”
“幸好桌椅這些東西還留着,否則這都不叫薛家了!”
“也不知襄王殿下何時纔到!”
“萬一他很兇怎麼辦?”
女孩子們低聲議論着,而隨着宦官侍女們收拾完畢,院子內外也逐漸安靜了下來。
只是這安靜沒持續多久,就聽到了外面傳來騷動,緊接着便是山呼一般的參拜聲。
“襄王到了!”有少女激動說道。
站在最前方的寶琴,聽到這話也緊張起來,生出了想往後退的衝動,但最終她一動未動。
又過了一會兒外面的喧鬧聲截止,寶琴幾人聽到了沉重的腳步聲。
“來了……”
所有女子心裡都冒出了這兩個字,於是她們翹首以盼看向院門處。
腳步聲越來越近,她們逐漸聽到了談話聲,其中一個略顯蒼老的聲音,寶琴很容易聽出是自家老爹。
另一個清朗而溫和的聲音,便定是襄王無疑了……寶琴暗暗想道。
說話的兩個聲音區別明顯,所以其他少女也意識到這一點,於是越發期待朱景洪的出現。
少女們都期待“白馬王子”,而朱景洪起步已是親王,如果再如寶琴所言長得英俊,那簡直是白馬王子中的白馬王子。
這樣的好男兒,又豈會讓人不飽含期待……
“此間陳設雅緻,裝飾考究……你用心了!”
“王爺駕臨此處,乃是草民闔家的榮幸,唯恐招待不週……”
隨着距離的拉進,幾個女子已能聽清談話內容,她們的目光已死死盯着院門處。
且說院門另一側,朱景洪剛走到門口時,突然停下了腳步:“剛纔我聽你說,遼東水師的造船廠就在附近?”
薛祈連忙答道:“回稟殿下,就在離此不遠的港口!”
朱景洪隨即說道:“左右現在時間還早,就先去船廠看看!”
他想看最真實的情況,自然就得這樣突然行動,否則別人把一切安排好了,他就只能看別人想讓他看到的東西。
朱景洪的提議,薛祈沒有拒絕的資格,準確的說他連開口說話的資格都沒有。
於是已走到門口的朱景洪,便又折返往外走去,隨行的侍衛們也都動了起開。
他這臨時起意的行爲,將再度影響到成百上千人,保護他安全的人實在太多了。
再說院子裡面,聽到朱景洪漸行漸遠,寶琴等所有人都大爲失望。
難道想見襄王一面,就真的這麼難……衆女皆有如此感慨。
反倒是寶琴,此刻她心裡鬆了口氣,畢竟是她頂在了最前方。
想着這就是自己家,想見襄王是機會多多,不一定非得急於今日,於是寶琴更生出了退意。
“諸位,想來今日見不到了,要不咱們回去吧!”
寶琴的提議,並未得到衆女的支持,因爲幾乎所以人都不甘心。
期望越大失望越大,也導致了心中不甘越強。
“那船廠我知道,距此不過三五里而已,再過一個時辰就到午時,襄王總得回來吃飯……我們再等等也無妨!”
在等一個時辰,這時間雖然有些長,但此時所有人都很贊同,當然薛寶琴是言不由衷。衆人退回了屋子,裡面有茶水點心,讓她們可以更舒服的待着。
這種行爲當然不妥,可因爲寶琴是王妃的妹妹,當值的侍女也不好過問,只能當做是沒看見。
可衆人沒坐一會兒,外面再度傳來連串腳步聲,她們還以爲是朱景洪回來了,於是紛紛探出房門來看。
然後她們就就先到,一些侍女簇擁着幾個貴婦,款款向院子裡走了進來。
所謂的貴婦,爲首一人便是甄琴,這種顯擺的時候她豈能錯過。
甄琴之後便是諾敏,後者不屑於跟甄琴爭誰走前面,此時正四顧打量院內的情況。
而在諾敏之後,纔是形單影隻的張小月,她身後只跟了兩個小丫頭,分別抱着她的琵琶和琴。
此時只有侍女前來招呼,要引甄琴幾人去各自的屋子,打前站的侍女們把這些都收拾好了。
本來一切順順利利,誰知甄琴東西亂瞟,就看到了廂房門口的薛寶琴。
雖然露頭的女子衆多,但甄琴還是一眼鎖定了寶琴,只因這姑娘實在是太美。
以甄琴自我感覺良好的心態,此時都生出了“吾不及也”的想法。
而伴隨着自嘆弗如,甄琴心裡還生出了警覺,進而又演化爲了敵意。
這樣標緻的美人,確實讓她如臨大敵。
“定是外面那些人,爲邀寵而進獻的狐媚子!”甄琴給出了判定。
這種判斷百分之九十九的情況正確,然而寶琴剛好屬於那百分之一。
嫉妒讓人面目全非,冒出一個張小月她就很難受,甄琴實難接受朱景洪身邊再多幾個人。
於是她沒理會引路的侍女,便徑直向寶琴幾人走了去。
因甄琴衣着華貴,加之衣衫紋樣乃禁中之制,所以當她陰沉着臉走來,現場少女們都被嚇到了。
她又要鬧什麼幺蛾子?
看着甄琴走向一邊,諾敏心中冒出了這話。
至於更後一些的張小月,她根本沒注意外面的情況,一直默默背誦着新記的樂譜。
爲了能在王府有立足之地,爲了不回到那下九流的去處,張小月迸發了遠超常人的毅力。
這段時間,她不斷認真學習音律,還記下了上百張譜子,其中就有朱景洪哼唱出來,由她親自譜出的一些樂譜。
今晚唱梁祝吧,我看王爺挺喜歡聽……張小月暗暗想到。
只唱梁祝太單薄了,加一首如夢令吧……
“誰讓你們待在此處?”
甄琴冷漠的呵斥聲,把張小月從思索中拉出。
還是那句話,甄琴作爲“王的女人”,火力全開之下還是挺能唬人。
“我說……幾個小丫頭,你何必生這麼大氣!”
此時能這樣說話的,也就只有同爲選侍的諾敏,她一向都看不慣甄琴的跋扈。
當然,在甄琴的視角下,她也覺得諾敏跋扈。
“無規矩不成方圓,這裡自有王府的人伺候,那需要這些閒雜人在!”
“前方在燕王府,就是混進了不明不白之人,才差點兒引來大禍……如今豈能重蹈覆轍!”
甄琴雖然沒腦子,但也不是一點兒腦子沒有,眼下說的這話就有理有據。
“甄娘娘,她們是……”
一旁當值的侍女正要解釋,就聽到甄琴呵斥道:“管她們是誰,都給我趕出去!”
眼下王爺不在,我的話就是規矩……甄琴心裡想着,這一刻她又過了王妃的癮。
“可是……”
“怎麼……我的話你敢不聽?”甄琴對那侍女怒目而視。
伱真是個蠢貨……侍女心中暗罵,只是臉上還得陪着笑。
再說寶琴這邊,一開始她也被嚇到了,可看到了眼前這人跋扈如斯,她也被激出了脾氣。
管你是誰,我堂姐是王妃,難道還怕了你……
“這位娘娘,我可不是閒雜人等!”
甄琴不敢置信回過頭,她沒想到一個小丫頭也敢質疑她,到底是誰給她的勇氣?
“牙尖嘴利,推下去掌嘴!”甄琴根本不與寶琴辯論。
然而她的話,卻沒有得到執行,周圍幾名侍女都面露難色。
這些寶琴都看在眼裡,她便明白自家姐姐身份夠硬,自己根本不用怕眼前之人。
於是在甄琴大怒之時,寶琴嫣然笑道:“你要打我,若被我姐姐知道了,只怕會不高興!”
“你姐姐不高興,又待如何?”甄琴冷笑。
而在她身後的諾敏,此時聯想到了一些事,於是問道:“你姐姐是誰?”
對諾敏欠身行禮後,寶琴站直了身體,微笑着說道:“回稟娘娘……我叫寶琴,我姐姐叫寶釵!”
諾敏微微點了點頭,隨後笑着看向了甄琴。
剛纔還趾高氣昂的甄琴,此時已石化在了原地。
王妃的妹妹,甄琴當然沒膽量再動,此刻她只感覺老天無眼,否則自己豈會如此不幸。
誰能想到,隨便一個黃毛丫頭,竟會是王妃的妹妹……甄琴心裡叫苦。
我得挽回一下,否則若這丫頭告狀,使王妃生我的氣,那可就遭了……
想到這裡,甄琴以最強大的表情控制能力,展現出了自己和善的一面。
只見她笑着說道:“原來是王妃的妹妹,那就是自家人了……”
“都怪我眼拙,竟沒認出妹妹來,想想也該知道,妹妹這般鍾靈毓秀的姑娘,凡俗之家又豈能養得出……”
甄琴態度一百八十度轉彎,直接把寶琴誇到了天上去,反倒讓後者對其越發鄙視。
欺軟怕硬,不是好人……這是寶琴對甄琴的評價。
這一點,跟在後面的張小月也看出來了。
想到那一日甄琴對自己的羞辱,她便發誓日後要升上位分,把甄琴狠狠的踩在腳下。
這時諾敏往前走了一步,問道:“妹妹……剛纔她沒嚇着你吧!”
她這話表面是在關心寶琴,實際卻是給甄琴上眼藥,提醒寶琴別忘了剛纔的事。
諾敏本不是這樣小心眼的人,可對甄琴這樣的狐狸精,她不介意耍點兒手段收拾她。
寶琴笑了笑,答道:“多謝娘娘關心,我倒還好……只怕剛纔衝撞了甄娘娘!”
她剛纔搬出寶釵,確實是嚇到了甄琴,此時寶琴這樣說完,完全是在打趣甄琴。
“妹妹這話就見外了,姊妹們玩笑……哪有什麼衝撞不衝撞的!”
爲了掩飾尷尬,甄琴接着說道:“我在王府……與王妃也是這般嬉笑打鬧,姐妹情深直逼骨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