襄王府,攬月苑。
這裡是甄琴和英蓮的住處,此刻她二人正聚在一起下棋。
她倆都沒什麼心計,住在一起相處得極好,如今都把對方當成了最好的姐妹。
“娘娘,剛纔楊娘娘去了存心殿,把王爺給叫走了……”
雖然沒有心計,不代表沒有想法,所以甄琴派了人去存心殿打探情況。
聽到侍女回來稟告,甄琴擡頭問道:“去了何處?”
“往後園去了!”
言及於此,這侍女接着說道:“楊娘娘去存心殿還發火了,把當值的內侍訓了一通,然後王爺才從裡面出來!”
聽到這裡,甄琴頓時來了興趣,連忙問道:“這又是何情況?”
於是侍女便將自己看到的情況,一股腦的全說了出來。
聽完之後,甄琴和英蓮都很驚訝,隨即她倆便命侍女退下來。
“我說她這是自找麻煩,明裡暗裡詆譭王妃,連我都聽出來了!”甄琴很是不忿。
雖是如此,甄琴卻對接下來的事很興奮,畢竟楊靜婷要是把側妃的位置折騰沒了,接下來可就輪到她上位了。
這偌大的王府,除了她可再無旁人,能直接夠到側妃的位置。
“婷姐姐她也太過分了,王妃對她一向極好,她何故要如此回報!”
“我輩中人,註定如此啊!”甄琴感慨道,盡力擺出孤高的架勢。
“我輩中人?”英蓮面帶不解。
難道我想爭奪王妃的事,你也能猜得到……甄琴暗暗道。
即使眼前是最好的姐妹,這秘密她也絕不會透露。
“丫頭,好好跟着你琴姐姐吧,日後少不了你的好處!”甄琴面帶自信笑容。
“什麼好處?”
“難道伱只甘心做個小小侍妾,難道你不想升到選侍,難道……”
沒等甄琴把話說完,英蓮便好奇的問道:“可是姐姐你也是選侍啊!”
“你……”
英蓮這一句,把甄琴後面的話都堵了回去,也讓她迴歸了現實。
“夏蟲不可語冰,不跟你說了……下棋!”甄琴沒好氣的說道。
然而下一刻,只聽英蓮說道:“姐姐,好像你要輸了……”
再說王府後園內,此時朱景洪與楊靜婷散步。
本來楊靜婷有很多話,可朱景洪極少有迴應,這就讓她逐漸沉默了下來,畢竟一個巴掌拍不響。
此時,楊靜婷也感受到氣氛沉重,這讓她多少有些忐忑起來。
“我聽說……你跟六嫂走得近?”
聽到這個問題,楊靜婷心裡更慌了,但她還是坦然答道:“睿王妃爲人熱忱,平日見到就多說了幾句話!”
“只是多說了幾句?”朱景洪問道。
楊靜婷明白,今晚談話對她很重要,必須要維護好自身形象。
“睿王妃她……還說了些不合時宜的話!”楊靜婷答道。
她自己能夠預感到,自己那些事寶釵已知曉,眼前的表哥也可能知道了。
既然瞞不住,那還不如提前應對,先把責任推到陳芷身上去。
“那些不合時宜的話?”朱景洪又問道。
“這……都是些齷齪奸邪之語,王爺不聽也罷!”
哪裡是楊靜婷不願說,只是她還沒想好怎麼說而已。
“聽聽也無妨!”
因潛心思索故而腳下慢了些,此時楊靜婷落後了半步,便只看到朱景洪的側面。
雖見他依然平靜,楊靜婷卻越發忐忑。
“睿王妃說……寶姐姐出身不好,非有福之人,還說她是使了狐媚手段,方纔勾得王爺神魂顛倒,令其得了王妃之位!”
繼續往前走着,朱景洪又問道:“還有呢?”
“她還說……王妃之位本屬於我,寶姐姐是搶了臣妾的位置!”
說這話時,楊靜婷心中格外悽楚,因爲她本人也是這樣想。
朱景洪突然停下,而後轉過身來,目光如炬看着楊靜婷。
“還有呢?”
楊靜婷知道,最關鍵的那些事,眼下到了必須說的時候,否則她將再無解釋的機會。
“那陳芷還說……還說願幫臣妾登上妃位,臣妾……”
“臣妾一時糊塗,竟將此事瞞了下來,誰知竟鬧出大禍來,臣妾實在是有罪!”
言罷,楊靜婷跪在了朱景洪面前,一副認罪認罰的架勢,實則把鍋全甩給了陳芷。
她沒有把實情說出來,朱景洪對她已非常失望。
“婷丫頭,可還有其他內情?都說出來吧!”朱景洪打算再給她一次機會。
如果楊靜婷老實承認,他雖也不會原諒她,但也會給她一個體面,最多將其軟禁在府而已。
若她仍不願將實情道出,那他也只有稟明皇后,廢掉她的側妃之位。
“臣妾愚鈍,未能察覺陳芷險惡用心,實是罪莫大焉……”
聽着楊靜婷的這些話,朱景洪已是失望透頂,最終他只嘆了口氣。
“起來吧!”
將楊靜婷扶起之後,朱景洪徐徐說道:“天冷了,你回去歇着吧!”
而後他就轉過身,往園子另一頭走了去。
“十三哥……”
楊靜婷急忙跟上,伸手抓住了朱景洪的衣袖。
“十三哥,我錯了……你原諒我好不好,我真的知錯了……”
說這話時,楊靜婷已哭出了聲,臉上亦是掛滿了淚花。
“回去!”
朱景洪語氣森寒,再無剛纔半分柔情。
楊靜婷的行爲等同於背叛,對待叛徒他仁至義盡了,此時那還會心慈手軟。
他這完全釋放的威壓,讓楊靜婷心感駭然,連忙鬆手後退了幾步,心有餘悸使她已不敢擡頭。
別說她一個弱女子,便是西北戰場的猛將們,也頂不住朱景洪的冷厲目光。
朱景洪徑直離開,楊靜婷在原地呆了好一會兒,她的侍女纔敢靠過來查看情況。
“娘娘,您這是……”
看着楊靜婷顫抖的手,幾名侍女都怕急了,連忙扶着自家娘娘往寢殿趕,同時又遣了人去請太醫。
“我……我無礙……不必……不必請太醫!”
“快……扶我……扶我回去!”
除了害怕,楊靜婷更有對未來的恐懼,不知往後在王府該如何自處,更不知該如何面對朱景洪。
楊靜婷倉皇回房的情況,很快就傳到了寶釵這邊,此時她正在寢殿內翻閱賬冊。
“你是說……她被嚇到了?”
寶釵書案前,林紅玉有些興奮,解釋道:“被嚇得可不輕,彷彿魂都掉了,連路都走不穩,是被人扶回去的!”
聽到這話寶釵便知,定是朱景洪說了楊靜婷什麼。
“王爺去了何處?”
不出意外,朱景洪今晚應到同心殿就寢,但此時寶釵並不確定,畢竟剛纔他們已經辦過事了。
摸着小腹部位,寶釵不由心懷憧憬,只希望能儘早懷上孩子。
“回稟王妃,王爺從園內出來,順道去了攬月苑!”“他倒是雨露均沾,沒把琴丫頭她們漏下!”
小聲嘀咕了一聲,寶釵接着吩咐道:“明天你去一趟夏家,把宮裡賞賜那些手勢,挑一些給夏家姑娘送去!”
“是!”
夏家姑娘聰明睿智,深得寶釵之滿意。
在她安排之下,夏家和薛家結親已成定居,如今夏家已受了聘禮婚書,還有個把月就要跟薛蟠完婚。
而此時的薛蟠,正帶着親孃從金陵趕來,想來也就是這幾天就到了,屆時她和夏月桂將在京城拜堂。
林紅玉退下了,要爲第二天的時做準備。
而朱景洪這邊,則在攬月苑內喝着小酒,一邊享受着英蓮的按摩,同時聽着甄琴嘰嘰喳喳聊八卦。
重回這溫柔鄉,朱景洪自是格外愜意。
此時再想到西北時的生活,他都詫異自己竟熬過來了。
這一夜朱景洪過得很精彩,第二天一大早起來之時,甄琴二人都還在熟睡。
朱景洪輕巧起身,穿好了衣服就往屋外去了,很快他便來到了同心殿。
“喲……王爺這麼早就起來了?”
同心殿暖閣內,寶釵坐在窗邊,正拿着針線繡着帕子。
“來人……快給王爺傳膳!”
“還是你好,知道我還餓着!”說話之時,朱景洪坐到了寶釵對面。
很快膳食被送了過來,隨即寶釵便命屋內衆人退下,大殿內就剩她和朱景洪。
在朱景洪乾飯時,寶釵問道:“昨晚上你跟婷丫頭說了什麼,把人家都嚇得生病了!”
“病了?”朱景洪有些詫異。
楊靜婷確實被嚇到了,但她之所以突然病倒,還是因爲憂思過度所致。
寶釵答道:“發燒了,看樣子病得不輕!”
“請太醫沒有?”
寶釵答道:“請了,太醫也開了方子,說是要靜養才能好!”
“嗯!”
見朱景洪這般平淡,寶釵纔算真的確信,自家男人和楊靜婷已做了了斷。
“這些日子,又有人拿我年少失怙之事做文章,還編排薛家是上不得檯面的商戶……想給你身上潑髒水!”
“選我做王妃,你當真沒有半分後悔?”寶釵極爲認真問道。
在她看來,若朱景洪選楊靜婷爲王妃,這些問題都將不存在,憑白就少了許多麻煩。
放下筷子,朱景洪平靜問道:“你想聽真話還是假話?”
“先聽假話吧!”寶釵無奈道。
“拿這些事做文章,總好過說我心思縝密,說我有奪嫡之心吧!”
雖然現在,已有許多人懷疑他有圖謀,但這些人是被利益本能驅使,而不是篤信朱景洪有奪嫡之心。
這些,都是他打造人設得來的好處,其中就少不了此前幹荒唐事,給世人和帝后帶來的思維限制。
冒天下之大不韙,借選妃而行自污之舉,是朱景洪此生最得意的操盤之一。
這些道理,寶釵也想得明白,於是他她接着問道:“那真話是什麼?”
“我不是說過許多次了,我喜歡微胖一點的女子!”
說完這話,朱景洪臉上已浮現笑容,走到寶釵身後抱住了他,眼看就要行竊玉偷香之事。
“哼……跟你說正經的,你就知道玩笑!”寶釵沒好氣的說道,隨即讓到了一邊去。
二人相談融洽之時,外面卻來了人稟告,說宮中女官到了府中拜見。
這種事當然是寶釵出面,於是她便起身往外去了,獨留下朱景洪一人獨用早膳。
兩三分鐘過去之後,朱景洪才擦了嘴角,就發現寶釵返回了屋內。
“怎麼了?皺着眉頭!”
坐回椅子上,重新拿起刺繡的活計,寶釵方答道:“母后派人……把婷丫頭帶宮裡去了!”
“嗯?”
“說是帶回宮裡讓太醫診治!”
“這又是怎麼個事!”朱景洪皺起了眉。
皇后此舉不同尋常,便引得朱景洪多想了些。
寶釵大概已猜到緣由,只是眼下也不敢貿下定論,於是答道:“母后擔心自家侄女,接進宮裡診治也屬正常!”
見朱景洪仍露疑色,寶釵接着說道:“依我之見……一動不如一靜,等兩日也就知道了!”
“你倒是坐得住!”
她二人正說話間,外面突然有人來稟,說是朝鮮明川君李暉來拜。
“朝鮮明川君?”
寶釵答道:“想來是參加聖壽街慶典,這人倒是膽子大,年初被錦衣衛給拿了,如今還敢到京城來!”
來回踱步之時,朱景洪說道:“說起來這馬上到年末了,這小子也該把黃金送來了!”
寶釵答道:“八月送過一次,黃金有兩千餘兩!”
微微點頭後,朱景洪答道:“說不定這次也帶金子來了,倒是可以去見見他!”
“這府裡又不缺銀子,前些日子柳湘也送了銀子,出了幾趟海總算掙錢了,讓錦衣衛押送了兩萬現銀回來!”
這也就他們這親王府,才真把錦衣衛當奴才用,給派了押解銀子的差事。
“所以現在府上,有多少存銀?”朱景洪好奇問道。
穿越過來,他是真的沒碰過錢,如今既有寶釵管着這些,他就更加沒數了。
一邊忙着手中針線,寶釵一邊答道:“單算銀子的話,各皇莊產出、各商鋪收益、還有宮裡賞賜,如今有存銀二十三萬!”
對堂堂襄王府來說,現銀只是其財產的小部分,土地宅院字畫玩器等不動產纔是大頭。
當然了,堂堂襄王府不可能出賣不動產,所以一定程度上來說,現銀纔是襄王府的實有財富。
“如此說來……我還挺富!”朱景洪笑着說道。
擡起頭來,寶釵提醒道:“人家給你送好處來了,你不打算去見見?”
“急什麼,先晾他一會兒!”朱景洪滿不在乎。
“對了,你繡的是什麼?給誰繡的……”
在朱景洪關心寶釵繡工時,此刻承運殿東側會客廳內,朝鮮明川君兼拜壽使李暉,正身體僵直坐在椅子上。
毫無疑問,此時李暉非常忐忑,皆因他要面見的是襄王。
親王之尊就足夠讓他敬畏,何況還是戰無不勝攻無不克的襄王。
朝鮮最大的外敵女真諸部,都在朱景洪手下聽從驅使,李暉就更加對其格外畏懼,即使他倆年紀差不多。
“能否再添一杯茶……”李暉面露尷尬,衝殿內當值的宦官說道。
若在朝鮮,他的杯子空了沒人理會,他早把不開眼的下人打殺了。
宦官上前換了熱茶,李暉又忍不住問道:“不知襄王殿下,何時能召見我?”
“我等不知!”
在這外邦王子麪前,小小太監也敢以“我”自稱,可見如今大明是地位何等崇高。
討了個沒趣,李暉雖心中有怒,臉上卻是非常平靜。
爲了大計,再多苦我都得熬過去……李暉如此告誡自己。
就這樣等着,很快又是兩科過去,當李暉喝完第三杯茶有尿意之時,外面突然來了宦官。
“明川君,殿下命你到存心殿會面!”
本來還想方便一下,眼下李暉只能憋着,他是半點兒不敢怠慢了朱景洪。
爲了大計,我得熬着……李暉再度告誡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