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十三媳婦,也真是夠沒皮沒臉的,母后最後問她是不是真差銀子,你猜她怎麼說?”
“她說王府一定能維持住,讓母后不必憂心……”
“然後,母后又從庫裡撥了兩萬給她,老十三媳婦還假模假樣推辭,最後還不是把銀子帶走了!”
“你就說咱們家,還有太子一家……何曾被母后如此偏愛過?”
聽着妻子喋喋不休,朱景淵只覺得格外煩悶,所以根本沒有搭理的心思。
如今朝廷推行新政且有大戰,是安插人手培植勢力的大好時機,這纔是朱景淵最關心的事情。
內宅裡那些狗屁倒竈的事,他如今是完全沒心情理會。
再說寶釵這邊,她去了朱雲笙的寢殿,與進宮的黛玉和湘雲說了陣話。
讓寶釵疑惑的是,今日黛玉見自己時目光有些躲閃,讓她以爲是因出宮太久,導致姐妹間關係生分了。
在朱雲笙處逗留了一陣,寶釵方帶着皇后給的厚賜,坐上馬車返回了王府。
在她回府之時,才知朱景洪還沒回來,如今還在兵仗局那邊逗留。
本來寶釵還想分享收穫,如此多少有些失落。
等他回了同心殿安坐,就有女官前來稟告說,上任的典簿管事陳沖死了。
“嗯!”
只應了一聲,寶釵就不再理會這件事,新的典簿管事幾天前安排了。
這個知道得太多的陳沖,王府內有太多人希望他死,那他當然只有死路一條。
………………
隨着西北形勢進一步惡化,朝廷商討出了新一步增兵計劃,並開始了調兵調糧的行動。
而隨着最新的情報傳回,布里亞和土謝圖也已陷入內亂,尊皇一派和反明一派打成了一鍋粥。
至於準噶爾的軍隊,也已開進到嘉峪關百里之內,大戰可謂是一觸即發。
而一旦開打就會結局難料,所以雙方並未大規模交戰,如今還處於試探接觸的階段。
在這樣逐漸發展的過程中,時間進入了二月,寒冷天氣已逐漸褪去。
二月,初八這天,陽光明媚。
神都西門之外官道上,一行數十騎飛馳於上,後方隨行還有近百騎。
爲首一人,自是朱景洪無疑了,緊跟着他的是龍禁衛諸人,今日他們是出城來踏青。
說是踏青,其實就是遊玩而已,說起來朱景洪已很久沒出過城。
相比於住在皇宮,如今單獨開府的他,要出城明顯方便了許多。
京城地面本就太平,外加這次帶了足夠多的侍衛,且侍衛們穿着甲冑帶足了武器,所以安全問題可保無虞。
說句託大的話,他們這一百多號人人,正要那怕是遇上數百賊人,也是可以輕鬆的戰而勝之。
今年初龍禁衛外放一百五十餘人,諸如侯璟王傑這些人都已有了去處,其中多數實在侍衛親軍和京營。
當然了,侯璟等三十來人只要願意,多數都能繼續留在龍禁衛,熬資歷把自己品級升上去。
但朱景洪卻建議他們外放,趁着大戰來臨可以快速升遷,有軍功打底往後仕途也能更順。
所以,這些人都聽了他的建議,分別散進了親軍和京營,把朱景洪的“人脈”範圍拓寬加深了許多。
只有張臨和陸育新二人,在朱景洪要求下繼續留任龍禁衛,如今他二人都已升任隊正。
而最關鍵的侯璟和王傑,他倆人都成了京營的參將,各自手下已有了一千五百餘名兵卒。
值得說明的是,侯璟的參將是靠家裡運作,王傑能任實職則是靠朱景洪幫忙。
按照兵部的安排,侯璟和王傑將在二月十三開赴西北。
眼看一幫好弟兄即將分別,朱景洪纔想着最後來聚一聚,故而纔有今日踏青之行。
在城外跑了一陣,朱景洪方纔慢了下來,此刻他被衆人簇擁在其中。
“時間過得真快啊……轉眼你們都任了實職,就要爲大明徵戰沙場了!”朱景洪由衷的感慨。
衆人附和之時,只聽侯璟問道:“十三爺何時趕赴西北?”
“不好說啊……北四衛若調往西北,興許我會跟着去看看!”
這時王傑插話道:“此前金陵剿倭,臣等皆當侍衛之職,未能聽十三爺號令殺賊,看來這次我們能趕上了!”
“伱們可別擡舉我了,我也就是跟過去看看,指揮作戰哪裡能輪得到我!”
一番解釋後,朱景洪接着說道:“何況兩年前剿倭,是碰巧太子病重難以理事,我幫着金陵都司出出主意而已,那裡又指揮作戰了!”
這話騙別人可以,但在場這些人當時是他貼身侍衛,整個剿倭過程那是門清。
當時所有的作戰計劃,朱景洪除了幫忙出主意,而且最終都是由他拍板。
侯璟笑着說道:“嘿嘿……有十三爺一起出主意,我們就可以安心了!”
關於調北四衛趕赴西北,這件事朱景洪已提過許多次,皇帝老頭兒心有疑慮,一直還沒有能下定決心。
當然了,接下來朱景洪會繼續想辦法,爭取早日趕到西北湊熱鬧。
這些事沒必要多提,否則顯得他太過心急,傳出去了反倒不是什麼好事。
“你們看前面山坡上……好像有一座寺院!”朱景洪指着遠處說道。
衆人望去,蒼雲疊翠之間,確實有一座寺院存在。
“你們多數人,馬上就要奔赴戰場,去拜拜佛求個平安也好!”
有他這一提議,現場衆人自不會反對,於是紛紛打馬向寺院趕去。
上山的路不太寬,而且周遭林木較密,後方王府侍衛都主動圍上前來,撒在了朱景洪等人的周圍。
另有侍衛趕在前面,起到肅清行人的作用。
還別說,此寺院離京城雖有二十多裡,但前來拜佛的香客卻有不少,但此刻已全都被侍衛趕到了路兩邊。
而那些已進寺中的香客,則被侍衛們全部趕到了外面,其中不乏有京城裡的權貴女眷。
可一看侍衛們的裝束,這些人心裡的怨氣就壓了回去,然後很自覺的躲得遠遠的。
而隨着大批侍衛涌入,寺院內部已被完全戒嚴,所有尼姑都被看管起來。
沒錯,這裡是座尼姑庵!
所有人都噤若寒蟬,不知道爲何會招來官兵,膽小的已嚇得臉色煞白。
大概過了幾分鐘,朱景洪帶着人來到了寺院外,而後慢悠悠躍下了馬背。
擡頭看向寺院大門,朱景洪念道:“牟~尼~院!”
在朱景洪一行準備進廟時,此刻就在山腳下的位置,一幫錦衣衛的計劃已被打亂。
正常來說,錦衣衛執法無人敢阻撓,可當襄王府的侍衛前開趕人,他們也只能低頭退走。
“你是說……襄王爺進了牟尼院?”陳雲泰聲音顫抖着問道。
得知上司生氣了,領隊的總旗顫抖着答道:“正……正是!”
陳雲泰上進心格外的強,堪稱南城千戶所第一卷王,在他手底下的人都活得很累。
當然了,陳雲泰並非只會“剝削”下屬,這兩年他也爲手下謀了不少福利,所以他手下的人是痛並快樂着。
“廢物,你們明知那是賊窩,爲何不攔下他們!”
“若是十三爺出了岔子,咱們都得沒命!”
聽着陳雲泰的咆哮,總旗官哭喪着臉回答道:“大人……不是我們不攔,是根本攔不住啊!”
“侍衛們橫衝直撞,咱們兄弟走得慢些的,身上還捱了幾鞭子……”
今日他們是來暗查,所以都沒有穿官服,被侍衛們毆打也不奇怪。這時有小旗官插話道:“百戶大人,那牟尼院內雖有賊人,但不過是手無縛雞之力的女人,應該掀不起風浪來!”
“再有卑職認真看了,今日侍衛盡皆着甲且人數衆多,想來不會有事!”
這話稍微讓陳雲泰安心了些,但他還是不敢太過大意,於是立刻帶人往牟尼院趕去。
再說牟尼院這邊,朱景洪一行已進入院中,此刻正站在大殿之內觀瞻佛像。
既然是來拜佛,總得要拜一拜才行,討個吉利也是好的。
朱景洪自然在最前面,其後便是侯璟等人列隊,隨着朱景洪一起叩拜佛像。
可朱景洪只拜了一次,就發現佛像前香案下有情況,於是他直接起身退後好幾步,隨即呵斥道:“誰在裡面?”
香案極爲寬大,上面覆蓋有黃稠一直延伸到地面,把桌案內都給遮了起來,藏下三五個人絕對沒問題。
聽到朱景洪的呵斥,侯璟等人立馬涌上前將其護住,而後一路退出到了大殿之外。
至於殿內的侍衛,便第一時間抽刀出鞘,跑上前來列隊擋住了香案,同時用刀跳起了桌上的黃綢。
卻見桌案下躲了兩個人,身邊還擺放着好幾樣樂器,看起來多少有些不倫不類。
“王爺,是兩個姑子,一老一少!”領隊百戶張有良呼喊道。
“把人帶出來!”
“是!”
在侍衛們驅趕之下,兩名尼姑被帶出了大殿。
果然是一老一少,其中神色冷淡的清麗女子,看得朱景洪眼睛都直了。
如此年輕貌美,居然做了姑子,着實是太可惜了……朱景洪如是想到。
“你們是什麼人?”侯璟上前發問,眼睛卻也盯着那年輕尼姑看。
老尼將年輕尼姑護在身後,帶有驚慌答道:“貧尼法號玄靜!”
“你身後那個呢?”侯璟沒好氣問道,誰關心一個老婆子叫什麼。
待這老尼將要回話時,只見那少女走上前來,頗爲平靜說道:“小女子法號妙玉,今日以爲是匪盜欲要行兇,故而……”
後面的話,朱景洪一句都沒聽進去,實在是“妙玉”這兩個字太刺耳。
人長得好看,還是個尼姑,而且法號妙玉……此人是誰已不言自明。
只聽侯璟怒道:“躲躲藏藏,一看就不像好人,帶回去我來親自審問……”
“嗯哼!”
聽到身後的咳嗽聲,侯璟很是自覺轉過身來,臉上已經很自然的浮出笑容。
“你來審問?用得着你來審?我都不好意思點破你!”朱景洪斜眼看向侯璟。
侯璟乾笑了兩聲,終究是一句話都沒多說。
正當朱景洪要多問幾句,侍衛百戶張有良帶着一批破爛走了出來,準確的說是非常古樸陳舊的樂器。
從開始到現在,妙玉一直都表現冷淡,但這些樂器的出現卻讓她變了臉色,但很快她就恢復了正常。
事實上,在看到這些樂器的第一眼,朱景洪就認出了這是什麼東西。
兩年前他在金陵見過同樣的東西,乃是作爲白蓮教的禮器被搜出,上面的花紋朱景洪都仔細看過,到如今還記得其上面的細節。
好好一個美女,不會真跟白蓮教反賊有關吧?
爲了確認,朱景洪向張有良招了招手,後者立刻便朝他走了過來。
“王爺,這是桌底下搜出來的破爛!”張有良笑着說道,顯然他還不知道這東西是什麼。
別說他了,包括侯璟等人也不認識,非專業人士認不得很正常。
這些樂器種類繁多,有琵琶、二胡、古琴、笛子等物,此刻張有良和幾名侍衛捧到了朱景洪面前。
拿起一根笛子,朱景洪看向妙玉問道:“這東西爲何要藏起來?”
“樂器金貴,怕磕着碰着了!”妙玉答道,她已經有些慌了。
“原來是這樣……”
嘴上一副瞭然模樣,但朱景洪仍露出狐疑之色,這些樂器怎麼看都不太精貴。
見他這幅樣子,妙玉內心更是緊張無比,生怕被這位識破了身份。
“既是樂器,想來爾等定會演奏?”朱景洪又問道。
其實他知道,這些作爲禮器的樂器,用來演奏根本就不可能,因爲連起碼的音準都達不到。
妙玉當然也清楚,可這個時候說無法演奏,又會加深朱景洪的懷疑。
想到這些,妙玉答道:“還在學,會一點……”
朱景洪遂笑道:“好……把你的人叫來,給我們演奏一番!”
樂器一共有八種,那自然是需要八個人來演奏,於是妙玉便看向了被看押的同伴。
朱景洪招了招手,侍衛們就放了這姑子,然後她們極爲驚慌靠了過來。
“可以開始了?”朱景洪平靜問道。
“可以!”妙玉依舊淡定答道,實則心裡已慌得不行。
“你用這個,你用這個……”
妙玉開始分配人手,可被她點到的人都很懵,因爲她們根本就不會演奏。
可妙玉有主持高看,且周圍又有“羣狼”環伺,讓這些小尼姑們只能聽話照做。
衆人各自分了樂器,妙玉便站在前面提醒道:“你們都是初學,即使彈奏得不好,想來貴人也不會怪罪!”
這些話既是安撫這些小尼姑,也是說給一旁的朱景洪聽。
“搬些凳子過來!”
朱景洪吩咐了一聲,自有侍衛們下去忙碌。
牟尼院只是個三進院落,在京城周圍觀廟中屬於小廟,把這裡找遍了也才蒐羅出十幾張椅子凳子。
“全體欣賞音樂!”
說完這句話,朱景洪當先坐在前方椅子上,侯璟等人也都陸續跟着坐下,另有幾人沒位置只能站着。
而此刻他們前方,幾個尼姑有些不知所措,她們根本就不會吹拉彈唱。
好在琵琶古琴這類東西很容易弄響,在她示意下衆人方“演奏”起來。
於是現場就精彩了,各種樂器亂七八糟響了起來,直接驚呆了期待滿滿的侯璟等人。
這叫音樂?這完全就是在亂彈琴……所有人都忍不住吐槽。
但妙玉本人的彈奏水平確實不錯,在一衆嘈雜聲中宛如清流,細聽之下亦有別開生面之感。
“別隻顧着演奏,快點兒唱……唱起來!”朱景洪聽得津津有味,甚至還跟着打起節拍。
唱?能唱什麼?唱佛經眼下這調子也不搭啊……妙玉絞盡腦汁的想着。
可她眼下怕露餡,不唱也不行,於是她只能現編。
“頌佛經喲,頌佛經……”
“我佛真經渡己亦渡人喲……”
聽着妙玉的歌聲,在場所有人都覺得有趣,若是佛法如今日這般有趣,他們也會喜歡上打坐參禪。
也就在這時,陳雲泰找到了牟尼院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