嶽仲擔任寧遠大將軍已經兩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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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兩年着實辛苦了他。
最辛苦的倒不是艱苦的西部前線環境,而是來自兩代大周天子的施壓。
承泰帝駕崩前,喜歡指揮前線大軍,偏偏他不諳軍事,又篤信武將們的生辰八字,因而,他的指揮成了瞎指揮。
這讓作爲西路大軍統帥的嶽仲感到壓力甚大。
袁慶柏登基後,則暫停了大戰,嚴令西部兩路大軍務必嚴加防範敵軍,卻不可主動出軍攻打。
這又讓嶽仲感到壓力甚大。
要知道,他統帥的西路大軍,兵力可是多達十多萬,這十多萬將士駐紮在前線,環境艱苦,身心受罪,又得安撫將士們的躁動之心,消耗的大量錢糧也讓他心疼不已。
近期又發生了一件慘事。
不久前的一天,駐守在吐魯番的一部分西路大軍的軍士,難耐盆地的炎暑,加之糧草不繼,飲水維艱,以致於軍心搖動,士氣萎靡。
嶽仲急遣兵往吐魯番運送糧草,然而,途中遭到準噶爾軍隊的劫掠,糧草駝馬盡失,損失慘重。
接着,吐魯番屢遭準噶爾軍隊的侵擾,朱成斌駐防的瘦集、高元佐駐防的無剋剋嶺,都被準噶爾軍隊攻破,駝馬糧草被劫掠一空。
面對這種局面,嶽仲憤懣填膺,恨不得調動大軍攻打準噶爾。
好在,他還是忍住了,且如實將情況奏報到京。
袁慶柏看完奏報,自然不滿,批覆將朱成斌、高元佐皆斬首示軍,卻並沒有怪罪嶽仲,反而安撫了嶽仲。
……
……
五月十八,當健銳營、龍騎營、太醫院甲隊抵達北路大軍駐地的這一天,坐鎮西路大軍的嶽仲,收到了袁慶柏的批覆。
袁慶柏此次的批覆長達數百字。
嶽仲將這洋洋數百字反覆看了多遍,竟看得熱淚盈眶,既因袁慶柏不怪罪他反而安撫,也因他期待已久的大戰終於要開啓了!
嶽仲不禁回想起了自己初見袁慶柏的情景,恍如隔世啊!
那是多少年前的事兒呢?
嶽仲仔細算了一下才算出,那已是十三年前的事兒了。
唉,歲月匆匆,如白駒過隙。
那時,袁慶柏年僅十二歲。
那時,嶽仲還在京營擔任副將,受當時的九皇子所託,他安排照顧袁慶桑、袁慶柏的弓馬訓練。
那時,他敬稱袁慶柏爲“柏三爺”,袁慶柏卻含笑道:“嶽協鎮切莫再稱‘柏三爺’了,此次來京營訓練,對你多有叨擾,你又算是我的教頭,叫我‘柏哥兒’便是。”
從那以後,他便稱呼“柏哥兒”了。
那時,他就被柏哥兒所驚豔,驚豔於柏哥兒的超強體能,勤學苦練的精神,以及突飛猛進的弓馬水平。
那時,賈代化萌生了將元春配給柏哥兒的念頭。
而他也想將自己的一個女兒配給柏哥兒。
只是後來,元春嫁給了柏哥兒,他的女兒卻沒成。
後來柏哥兒成了實際上的太子,又年紀輕輕登基成了皇帝。
每當他思及昔日欲聯姻之事,都有些後悔,後悔當初未竭力促成此事。
否則,如今他的女兒縱非皇后,至少也會是皇妃了。
慶幸的是,他早早跟袁慶柏結下了緣分。
是以,如今作爲當今聖上的袁慶柏,對他會有一份親切之感。
……
……
“嶽大將軍升帳!”
“嶽大將軍升帳!”
“嶽大將軍升帳!”
“……”
這日,大周西路大軍之中,傳出了一聲聲寧遠大將軍嶽仲升帳的軍令。
伴隨着這一聲聲的軍令,成千上萬的西路大軍將士聚集在一起,衆星捧月般,紛紛望向了嶽仲。
只見,嶽仲身軀偉岸,面色紅潤,鼻樑高挺,目光如炬,配上所穿的一身大將軍盔甲,實在是威風凜凜,氣勢不凡,大將軍的範兒不輸王子騰。
嶽仲實在是一位天生的武將,他體能過人,食量驚人,臨陣時喜歡手持兩個大銅錘,兩個大銅錘合起來重達百餘斤。
此刻,這位寧遠大將軍,面對着成千上萬的麾下將士,高聲宣讀了當今天隆帝袁慶柏的旨意。
宣讀完畢,他便一聲令下:“來人,將朱成斌、高元佐斬首示軍!”
“大將軍饒命啊……”
“嶽大將軍,我罪不至死……”
朱成斌、高元佐都心有不甘地叫嚷起來。
然無濟於事。
在成千上萬將士的見證下,二人皆被斬首,首落血濺。
嶽仲望着地上兩顆血淋淋的腦袋,心中有些傷感,朱成斌、高元佐都隨他吃過苦打過仗,一起歷風雨共患難,在他心中,兩人既是他的屬下,也是他的戰友。
設若他在軍情奏報中爲兩人稍掩其過,或許聖上就不會下令將兩人都斬首示軍了,縱然將朱成斌斬首示軍,或會將高元佐降職留用,因爲高元佐雖也瀆職,比起朱成斌要輕。
但他沒這麼做,將實情詳細寫在了奏報中。
他素來認爲,作爲一位統兵武將,尤其是統帥十幾萬大軍的大將軍,應該做到公正威嚴。
爲一己之私情,蔑軍法,棄大局,何以爲大將軍乎?
想到這裡,嶽仲嘆了口氣,將目光從兩顆血淋淋的腦袋上移開,轉身望向了北方……
王子騰統帥的北路大軍,就駐紮在嶽仲眼下所在千里之外的北方。
嶽仲知道,千里之外的北方,北路大軍即將開闢大戰的主要戰場。
西路大軍雖兵力多於北路大軍,戰力也勝於北路大軍,此次卻只須起到配合北路大軍作戰的作用。
饒是如此,任務也艱鉅。
想到這裡,嶽仲又轉身望向了東方……
距離數千裡之外的東方,那裡坐落着神京,天隆帝袁慶柏在那裡。
“聖上啊,臣嶽仲必不負厚望,不負大周臣民之期許,此戰竭力配合北路大軍,誓蕩平準噶爾,將西北廣袤之地納入我大周版圖!”
嶽仲心中起了誓言。
……
……
嶽仲統帥的西路大軍,兵力多達十幾萬,幾乎都來自於川陝甘及青海。
王子騰統帥的北路大軍,兵力則只有五萬多,且構成複雜,有京師兵、東北兵、寧夏兵、蒙古兵,等等。
健銳營、龍騎營的四千將士加入進來,北路大軍也才近六萬兵力,兵力構成也更復雜了。
統帥這麼一支大軍,實爲不易,何況還要開闢主要戰場。
好在,王子騰確實頗有軍事才能,也頗有經驗了。
跟嶽仲一樣,王子騰也期待大戰已久了。
他行事雖有些驕狂,卻在大戰之事上頗爲穩重。
他謹遵袁慶柏之旨,儘管健銳營、龍騎營已至,他還是又特意等了十天,讓健銳營、龍騎營適應環境,並與大軍做好溝通。
直到五月的最後一天。
“大軍出征!”
隨着王子騰的一聲令下,北路大軍浩浩蕩蕩地出征了!
……
……
嶽仲着實辛苦了兩年。
這兩年,準噶爾大汗策零的日子也不好過,既要防範大周的攻打,又要費心費力於錢糧之事。
準噶爾的人口、經濟遠遜於大周,策零的父親策妄,也沒像承泰帝那般,崩逝後給繼位的兒子留下大量錢糧。
雖說近一年來大周西部將士耗費了大量錢糧,但大周供應得起,袁慶柏不用擔憂大戰時錢糧不夠。
策零就不同了,近一年來,他麾下的準噶爾軍隊已缺乏錢糧,爲此到處劫掠,劫掠大周,劫掠蒙古……
他比嶽仲、王子騰更希望儘早大戰。
奈何,準噶爾軍隊以騎兵爲重,野戰則利,攻堅則鈍。
策零若率準噶爾軍隊攻打憑城固守的大周大軍,無異於自蹈死地。
唯有智取。
當策零用計謀引誘大周大軍出城野戰並要對其設伏,大周大軍卻不上當,只憑城固守,嚴加防範。
一年了,策零幾次引誘,既引誘了大周北路大軍,也引誘了大周西路大軍,都以失敗告終。
策零真真是對此鬱悶,卻偏偏無可奈何,唯有一邊不斷襲擾一邊等待大周大軍主動進攻。
如今,策零正親自率領近六萬準噶爾軍隊,駐紮在博克託嶺和通呼爾哈諾爾一帶,此乃大周北路大軍進攻準噶爾的必經之地。
策零認爲,相比於大周西路大軍,大周北路大軍易破,而且集中兵力對付大周北路大軍,可順勢劫掠喀爾喀蒙古。
這日,策零得到了密探緊急傳回的情報,大周北路大軍已經出動了。
“終於來了!”
策零不由感嘆了一聲,擔憂反而不多,多的是期待和興奮。
他等這一天已經一年了。
他相信,由他統帥的準噶爾軍隊定能戰勝大周北路大軍。
不過,若是直接硬碰硬,殊爲不智,會減少勝利的可能性。
還是需要用計謀,需要引誘大周北路大軍,需要對其設伏。
念及此,策零望向了一個方向,那裡是博克託嶺!
那裡山巒起伏,可據高阜衝擊。
策零要在那裡設伏,要在那裡擊潰來勢洶洶的大周北路大軍。
“想滅我準噶爾,景安不行,承泰更不行,天隆這個年輕的狗崽子又哪裡能行呢!呵,或許我能把大周滅了,或許我會是第二個成吉思汗!”
這一刻,三十多歲的策零,宛如一頭年富力壯的雄獅,卻又有着鬣狗般的狡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