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麗山護國寺之行接進尾聲, 只是正當我們準備重返山下的時候,一個小沙彌走過來,雙掌合十對我和孫紹祖道:“阿彌陀佛, 兩位施主且慢行, 我家主持有請。”
我和孫紹祖都有些摸不着頭腦, 論理, 我們只是來進一炷香的, 怎麼還驚動主持了?
突然,我的心抖了一下,神思便有些恍然的想到:難道護國寺的佛法真的有這麼高深, 竟連我的不同都看出來了?
不由得我的心就提了起來,畢竟我不知道老和尚會不會把我當妖孽處理了, 雖然我實實在在的是個複合型人。
我心懷忐忑的跟着孫紹祖往禪房而去, 這一路上也算是曲徑通幽, 可是看在我眼裡,更加沒底於住持的能力了。我有些緊張的抓住孫紹祖的袖子, 尋求強有力地依靠來緩解我憂懼的內心。
孫紹祖似乎察覺到了我的不安,竟然在佛門清靜之地,緊緊地抓住了我的手。嚇得我想要甩脫開去,卻怎麼也甩不掉。只得任他牽着走到住持的禪房內。
事實上是我多慮了,在孫紹祖隱秘的拽着我進入內殿, 我才知道主持叫我們進來的真正用意:竟然是讓孫紹祖回去跟皇上要香油錢。
當然, 人家老和尚可不是這麼說的, 人家道:“自□□開國以來, 每逢十年, 天子必登聞天麗山護國寺,眼見着開國一百一十年華誕將至, 小寺蓬屋陋室,卻是不好待天子駕臨的,還望將軍與皇上言明,不要怪小寺疏漏之罪。”
孫紹祖則滿口應承,答應必與皇上言明,喜得老和尚曾我們一人一塊兒開過光的玉掛件。我們這才下的護國寺來。
邊走山路我邊想着:枉我緊張的要死,要知道佛門中人就這樣的水平,我還緊張個什麼勁。
轉而我又想:天上有神仙,不過他們在人間的徒子徒孫卻是抹了他們的臉面的。
我想着想着便不自覺的說出聲來:”這老和尚恁丟佛祖臉面,想來這玉掛件也沒什麼用罷。”
孫紹祖詫異的看了我以眼,在一邊答道:“老和尚雖不濟,但是他的老祖卻是有道行的,這玉掛件是他老祖開的光,你且帶着,京裡好多人都求不到呢。”
我撇了撇嘴,到也沒反駁,依言帶在了身上。
待我們趕到山下,日已西斜了,馬車等在原處,車伕早把馬匹卸下來讓它們自由的吃草,是以,我和孫紹祖遠遠的見到的便是一幅駿馬悠然吃草的畫面,真真是怡然自樂。
見我們回來,車伕趕忙套上了馬,那大馬不悅的打個響鼻,踢了踢蹄子,表示一番它被打擾的不悅。可惜沒辦法,我們得回府了,馬不願意回去,我又何嘗願意回去呢?
孫紹祖大概看出我的心情低落起來,便朝我道:“以後有時間我們再出來,你若是閒的無聊,也可以去城東段氏弄得那個芳草園看看,那裡還不錯。”
我也沒辯解,施施然的上了馬車,原路返回。
一路行過,待到馬車回府,已是天黑時分,府內早已點上了燈籠,紅通通的燈籠在風中搖擺,好似在歡迎我們回來般。
早有小廝過來牽馬執凳,軟轎也候在門口,我便和芳草翠竹回了內宅,而孫紹祖則和等在門口的福貴去了外宅。
我的傷痛經過這一天的治療,卻是好了不少,整個人也不似窩在牀上那般透着灰敗,着了翠竹和芳草準備好了洗澡水,我便躺在浴桶裡整理思緒:來天啓朝也將近一年了,人生雖沒有像賈迎春那般悽慘,卻也是比賈迎春多失去一個孩子的,孫紹祖眼見着朝好男人方向發展,但是他真的會堅持下去嗎?未來又將會以怎樣的方式呈現在我眼前?
胡思亂想間,我竟慢慢的在浴桶中睡了過去。
隱約間我聽到一陣水的嘩啦嘩啦聲,又感覺身體一晃一晃的最終一陣柔軟包裹了我,半夢半醒間,我想,大概是翠竹和芳草將我從浴桶裡弄出來罷,便又安心的睡了。
溫暖,從來沒有過的溫暖,早春時節,白日裡還算暖和,到到了夜裡,總是冷的我蜷縮起來,而今,被子裡滿是溫暖的氣息,連日來,這是我最希望的溫度。
窗外的光亮生生透過我的眼皮,照入我的眼底,讓我從睡夢中清醒,我半閉着眼感受着清晨裡,院子裡鳥兒的嘰嘰喳喳聲,以及翠竹和芳草在院子裡的竊竊私語聲:“芳草,我怎麼感覺將軍這幾天整個人都沒那麼煞人了呢,是不是被夫人收服了啊,昨晚上他可是歇在正房了呢。”
芳草則答道:“將軍這幾日確實不對,不過我想,將軍要是能改了他那暴戾的性子,這纔是天下奇聞呢,咱們那日被牙婆賣到這府裡,和我要好的幾個,都找我哭了一場呢,而我自己也覺得我活不了兩年。”
翠竹接着道:“可我感覺這些日將軍待夫人真是好呢,昨晚還親自把夫人從浴桶裡抱出來,那一身衣服都溼了,也沒見他發怒。”
芳草則有些不屑的道:“那是對夫人,你我的待遇可還是那樣,小心哪天就把你我亂棍打死了。不要再亂說了,否則很快就沒命。”
外邊的聲音漸漸的沒有了,想來是她們害怕被孫紹祖抓住,不饒了她們,所以住嘴了。
沒了背後話可以聽,我便又躲了一會兒懶,然後喊翠竹和芳草進來給我找衣服,打水洗臉,梳妝打扮。
翠竹和芳草仍舊一副謹慎穩重的模樣,彷彿早上那番話是我幻聽產生的,我不禁感嘆古代的揠苗助長策略,這麼小的年紀,擱在現代,也就是中學生的年紀吧,而此時,爲了生計,早已學會了成人那套生存法則。我不知是該悲還是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