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銀狐出世以來,江湖上並沒有多大的動靜,不過這種異常詭異的平靜卻讓衆人更加不安。UC 小說 網:眼看春節即將來臨,大家可不想被無故捲入這場即將爆發的紛爭之中,見不到明年的春光。
灰濛濛的清晨外面朝露溼階,清冷冰涼。花蔭小小的身子整個都縮在席嵐的懷裡,長長的睫毛乖乖拉攏着,還帶着晶瑩的水珠,像一隻可愛的小貓咪。他最怕冷,而且一到冬天,就更加嗜睡,如果不是席嵐每天強迫他起牀吃飯,出去走走,他真的有可能就這麼懶懶地窩在被窩裡不肯起牀,待到出暖花開的時候再出來。
隨着時間的增長,他對席嵐的依賴與日俱增,只要席嵐不在他身邊,便睡不着。偶爾醒來看不到席嵐,頭髮亂糟糟地,衣服也不換,就直接光着腳跑出來。對此席嵐呵責了他很多次,可他每次醒來見不到人下意識地就往外跑,迷迷糊糊地根本就分不清東西南北,閉着眼睛就喊席嵐,丫鬟們見了都快給他急瘋了。只好趕緊去把席大堡主找來將他抱回去,以花蔭那性格,見不到人,也許就這樣光着腳在大冬天裡在臥室門口站一整天。
所以很多時候,席嵐即便是早就醒了,也要陪他躺在牀上,等他起來。
花蔭就像個長不大的孩子,誰對他好,他便依賴誰,會因爲別人的一個不經意的笑容而開心一整天,也會因爲別人一句無心的話而難過一整天。直來直往,情緒來得快,去得也快。
對此,我們在江湖上呼風喚雨,無所不能的席大堡主可是毫無辦法,束手無策。雖心有不甘,卻總是被牽着鼻子走。所以花月堡裡的人常常嬉笑到:花蔭公子就是傷了一根頭髮,堡主也會心疼。
“嵐,王爺好長時間都不來花月堡了。”花蔭醒來後便躺在牀上百無聊賴地把玩着席嵐的頭髮,又突然擡起頭來問了這麼一句。
“嗯。”席嵐皺了皺眉頭,淡淡回到。印象之中,花蔭好像很聽蕭陌婿的話,跟他也彼爲親近。
“那嵐這段時間有見過他嗎?”花蔭看着他,大眼睛滿是好奇。
“怎麼了?”席嵐的語氣略顯不悅。
“沒什麼,蔭兒已經好長時間沒有見到他了,不知道他過得好不好。如玉好像已經看開了,而王爺,我不相信他會喜歡如玉以外的人,如果跟一個不喜歡的人在一起一輩子,會有多難過啊?”花蔭說着說着,小秀眉便緊緊地蹙到了一起。
“那也是人家的事。”席嵐冷聲道。
花蔭卻摟住了他的脖子,撅着嘴說到:“可是王爺是個好人,對蔭兒很好,對蔭兒身邊的人也都很好,蔭兒很喜歡他。”
席嵐皺了皺眉頭,突然一把拉開他脖子上的手,轉過了身子:“喜歡他就去他那裡好了。”
花蔭怔了怔,趕緊從後面抱住了他,輕聲問到:“嵐,你怎麼了?”席嵐沒搭理他,就只是背對着他躺着,過了好一會兒還是沒有跟他說話,花蔭急了,推了推席嵐的背,略帶試探地叫了兩聲:“嵐,嵐……蔭兒在跟你說話呢!你聽見沒有?”
席嵐還是沒有說話,這回花蔭是真的急了,急忙從牀上坐了起來,略帶試探地問到:“你是不是生氣了?”說着便從席嵐身後側過身去瞅他,大眼睛一眨一眨的異常可愛,見席嵐只是閉着眼,表情淡漠。見嵐依舊不理他,花蔭便跨到另一邊,與席嵐面對面躺着,討好地攬着他的脖子,邊晃邊說到:“嵐,不要生氣嘛!蔭兒對王爺的喜歡和對你的喜歡不一樣,蔭兒最喜歡嵐了。”說着便在席嵐的嘴脣上親了一下,見席嵐看都沒看他一眼,便有些挫敗地從牀上坐了起來,也不說話了,只是呆呆地盯着席嵐看,撅着嘴,滿臉的委屈。
坐了一會兒,席嵐突然伸出一隻手,把他拽進了被子裡,淡淡地說到:“躺好,外面冷。”花蔭立刻眉開眼笑,整個人猶如八爪魚般掛在他身上,拼命地往他懷裡蹭:“蔭兒還以爲你生氣了?你以後別叫蔭兒去別人那裡了,蔭兒只願跟你呆在一塊兒。”
席嵐怔了怔,無奈地嘆了口氣,便將他緊緊地擁在懷裡。
看,就是這樣簡單話語,就輕易地將我綁死。
下午花蔭坐在席嵐給他造的那座庭院裡彈琴,裡面移栽的梅樹和桃樹都生長得異常茂盛,樹上都結滿了花苞,看來不久之後就會相繼盛開,爲此花蔭很是開心。因爲席嵐喜歡梅花,而他喜歡桃花,他希望能看到梅花和桃花相依而開,而不是,再讓梅花在風雪裡孤零零地獨自綻放了。
因爲在他心裡,席嵐就像梅花一樣,孤高冷傲,漠視凡人,不屑與任何人並肩而立,也沒人能夠走進他的世界。他就像是佇立在風雪中的梅,冰天雪地裡,只有它獨自綻放,不需要別人的陪伴,寂寞,孤單,卻不曾退卻,在萬芳散盡時,傲立於風雪,開得愈加絢爛。
這就是他的嵐,從來不會向任何人袒露心聲的嵐,即使對他。所以他想證明自己能夠站在他身邊,替他承受生命中的風風雨雨,雖然自己只是一個連自己都照顧不好的人,但還是想讓他知道,這是他的心意,柔弱的桃花也能在風雪中獨當一面。
如果娶他,是嵐對他的承諾。那麼,桃梅相依,一生相伴,便是他對嵐的承諾。
“在想什麼呢?表情這麼惆悵?”身邊不知何時多了個人,擡頭一看,發現是多日不見的王爺。自從那次在逍遙王府一別以後,他們再也沒有見過面,蕭陌婿風采依舊,只是看上去似乎瘦了點。
花蔭沒有說話,經過上次的事情,他已經決定再也不理這個人。蕭陌婿毫不在意他的態度,自顧自地坐了下來,看着亭外的梅樹和桃樹,自言自語到:“想不到這桃花,在冬天也能長得如此茂盛,真想看看桃花和梅花競相鬥豔的場景。在這個世上,恐怕也只有在花月堡才能看到此番盛況吧?呵,他真幸福。”
花蔭皺了皺眉頭,不解他最後爲何發出這麼一句感慨。
蕭陌婿見他一臉迷茫的樣子,搖了搖頭,嘴角勾起一抹苦澀的笑容:“席嵐真幸福。”
原本神采飛揚的眼睛此時蒙上了一層淡淡的惆悵,失去了昔日的容光。
花蔭心裡微微地疼了一下,如果如玉見到他現在這個樣子,會是怎樣的感受?“你的王妃好看嗎?”花蔭低着頭,不去看他,咬咬牙,輕聲問到。
“別人在我眼裡都一個樣,沒有什麼好不好看的。”蕭陌婿看着亭外的樹木,淡淡地說到。
“你在夜裡會抱着她睡覺嗎?睡在如玉以前睡過的牀上?你會陪她在如玉經常玩耍的院子裡散步嗎?你會跟她講,你以前跟如玉說過的情話嗎?她不開心,你也會像哄如玉一樣哄她嗎?你也會像疼如玉一樣疼她,對吧?而你,再也不會去看如玉了,是不是?因爲你生在王侯將相家,如玉配不上你,他沒有至高無上的權利,他不能爲你生兒育女,所以,你便娶了別人。這些我知道,我都知道,所以,王爺可不可以不要來花月堡了?我不想看到你,因爲看到你,我也會跟如玉一樣難受,我們是在同一張牀上長大的,蓋同一張被子,吃同一個鍋裡的飯。他最疼我,我也最疼他,我不會原諒傷害他的人。”花蔭擡起頭來定定地看着他,眼裡滿是真摯。
蕭陌婿眉頭微蹙,嘴角扯出一個慘淡的笑容:“屬於他的,永遠都在。只是,他已不屑再多看一眼。”
花蔭怔怔地看着他,沒有說話,只覺得心裡疼得厲害。
眼前的人褪去往日的風華絕代,失去了昔日的風流乖張,瀟灑不再,溫文不再,傲氣不再……站在他眼前的,彷彿只是一個沒有了靈魂的軀殼,毫無生氣。
“小蔭兒,我知道你心地最好,所以就不要趕我走了,我想找個人來說說話。你知道嗎?我很喜歡如玉,喜歡他的一切,即使是他的壞脾氣,我也全都接受。他霸道,嬌蠻,任性,目中無人……有時候甚至會無理取鬧,讓人氣得發狂,但我就是捨不得委屈他分毫。因爲我知道,他跟你一樣,都是心地善良的孩子,雖然表面上總是沒心沒肺地,實則心腸比誰都軟。在遇到我之前,他受了許多苦,這一輩子,我只把他留在身邊,好好地寵着他,呵護着他,給他想要的一切。他可以對我提出任何無禮的要求,即使是他想要天上的月亮,我也會想法設法地去給他弄來。只是,現在的他,再也不會伸手向我要什麼,即使是我跪下來求他,他也不屑再多看我一眼了,你說我怎麼就喜歡了這麼個人呢?想不到我逍遙王風流一世,卻連自己的愛人都守不住,你說可笑不可笑?”
花蔭沒有說話,一對柳眉緊緊地蹙到了一起。
蕭陌婿說着便站了起來,臉上的笑得比哭還難看:“成親的那天,我便知道,我已經徹底地失去了他。跟你說的恰恰相反,不是他配不上我,而是我再也配不上他了,再也配不上他了,懂嗎?他這一生,都不會再跟我多說一句真心的話,哪怕是一個字,他都不會再跟我講了……哈哈哈……哈哈哈。”蕭陌婿說着便突然仰天大笑起來,一行清滑落下來,滴到了冰冷的石階上,消失無痕。
花蔭怔了怔,心裡難過得說不出話,他以前從來不哭,因爲他身邊的每一個人包括他都過得很幸福,沒有憂愁,沒有煩惱,根本不需要眼淚。可是,不知從何時開始,一切都變了,心動不動就疼,大喜大悲再也不會稍縱即逝,它們全都堆積在一起,生了根,發了芽狠狠地紮在心裡。
“不要這樣,蔭兒不知道你爲什麼一定娶你的王妃,但是一定是有原因的,你很愛如玉,但你不能選擇,這些蔭兒都能看出來。”花蔭站了起來,伸手拉着他的衣袖,一張小臉全都皺到了一起,一副快要哭出來的樣子。
蕭陌婿低頭看着他,只覺心中酸楚,疼得厲害。他們的蔭兒,何時已經懂得這麼多?即使沒有人跟他講過這些江山社稷與權勢紛爭,他自己也能看出來,他已不再是那個被關在紅樓裡,未經塵世渲染的單純人兒了。比起從前,他的臉上多了憂愁與恐懼,少了往昔的歡樂與純真。
想到這裡,不由悲從中來,伸手輕輕地將花蔭擁入懷裡柔聲說到:“小蔭兒,我們的事,你不要管,也不用擔心,我們都會好好的。只要你開心,如玉便開心,如玉開心了,我便開心。所以,你要好好的,每天都過得快快樂樂,我們才能寬心啊!”花蔭也抱住了他,伸手輕輕地拍着他的背,像是在安慰一個受傷的孩子:“沒事的,如玉不會忘了你,如玉最喜歡的就是你了。蔭兒也喜歡你,我們都喜歡王爺。”
“你們還要抱多久?”一個聲音冷冷地從後面傳來。
花蔭吃驚地回過頭來,手臂依舊環着蕭陌婿的腰,見席嵐站在那裡,便趕緊鬆開手跑了過去:“嵐……”
席嵐只是冷冷的看了他一眼,下一刻已移到了蕭陌婿面前,擡手往他胸口就是一掌,蕭陌婿立刻被震飛,撞到身後的柱子上,吐了一大口鮮血。
“嵐,你做什麼?”花蔭驚叫出聲,急忙衝了過去。
“我的東西,別人不能碰。你不知道麼?”席嵐沒有看花蔭,只是冷冷地看着地上的蕭陌婿。蕭陌婿乾咳幾聲,擡手擦了擦嘴邊的血跡,笑了笑道:“席大堡主不愧是天下第一人,這掌若是再重一點,本王現在應該已經趕去向閻王爺報到了。”說到這,他臉上的表情突然變得嚴肅起來:“小蔭兒不是你的東西,你可以不相信我,但是你愛他就應該相信他。”
“愛?”席嵐冷哼一聲,眼裡寒光一閃,驀地擡起了手掌,直直地擊向蕭陌婿的天靈蓋,花蔭心中一驚,趕緊擋在了他身前。
強烈的掌風,迎面襲來,額前的流海被吹向了兩邊,露出光潔的額頭。
席嵐怔了一下,立刻收回了手掌:“讓開!”冷冷的聲音沒有絲毫的感情,這樣的席嵐,冷漠地讓他害怕:“嵐,不要這樣,你誤會了,我們只是……”
“小蔭兒,沒用的,你讓開。”蕭陌婿打斷了他,接着便對席嵐說到:“若是殺了我,能讓你解氣,你便動手吧!反正我蕭陌婿最近算是活到了頭了。”
席嵐嘴角微微一撇,重新擡起了手掌,花蔭睜大了眼睛,伸手將蕭陌婿護在身後,帶着哭腔說到:“嵐,不要這樣,蔭兒求你了。”
“我最後說一句,讓開!”
“不要,我死都不會讓開的,你要殺王爺,就把蔭兒也一塊兒殺死吧!”花蔭擋在蕭陌婿面前,眼裡滿是堅定。
“你就篤定了,我不會殺你?”席嵐眯起了眸子,臉上的表情冷得讓人心驚,蕭陌婿見情況不對,想叫花蔭讓開,但席嵐的手掌已經直直地擊向了花蔭的天靈蓋。
“席嵐你瘋了!”蕭陌婿驚叫出聲,同時一把扯開身旁的花蔭,自己擡手硬接了席嵐一掌,“轟隆”一聲,整個涼亭瞬間四分五裂。
花蔭跌坐在地上,驚懼地看着眼前這一幕,腦袋一片空白。蕭陌婿收回手掌,立刻捂住胸口,單膝跪到了地上,吐了一大口鮮血。
花蔭呆滯片刻,又一下回過神來,衝了過去。看着地上那一大灘血跡,臉色煞白,扶起地上的人,有些手足無措:“你……你怎麼樣了?哪裡痛?你不要嚇蔭兒……”
蕭陌婿本想安慰他,結果一張口,又是一口鮮血。
花蔭怔了怔,眼淚便如山洪暴發滾滾而下:“怎麼還吐血?王爺,你哪裡痛?你跟蔭兒講……蔭兒,蔭兒找人來給你看傷……你千萬不要有事啊!”
蕭陌婿看着眼前語無倫次的小人兒,心裡有些犯疼,趕緊拍了拍他的肩膀,試圖讓他冷靜下來。
接着便擡起頭來,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看着席嵐,艱難地說到:“如果我稍微慢了一點,你會後悔一輩子!”
席嵐沒有說話,只是冷冷地看了花蔭一眼,便一甩袖子離開了:“我席嵐,從不稀罕別人弄髒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