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一碗酥酪引發的慘案(1)

且不論柳五兒的舍友小紅最近整日忙着談戀愛,柳五兒每日只管烹茶溫酒,閒了的時候也會去林妹妹的瀟湘館逛逛。瀟湘館上下都對柳五兒不錯,林黛玉自不必說了,頭一回兒去,紫鵑便往柳五兒袖中塞了一隻上好的刺繡青緞荷包,口中只說:“這是姑娘送你的,只當是個見面的禮數吧!”柳五兒一掂,就曉得裡頭大概是個五分的銀錁子——好傢伙,抵得上她一個月的月錢了。

“我們姑娘也是個愛茶的,可是這府裡懂茶的,尤其是南邊的茶的人少,你來了,替姑娘烹兩盞茶,姑娘便如回到了南邊一樣。”紫鵑補充道,表示那個小荷包裡頭的東西必須是有償所得。

柳五兒當然一口應下,此後瀟湘館便經常見到柳五兒這個編外人員的身影。怡紅院這邊,襲人對柳五兒經常“跑出去”這事兒雖然十分不滿,可是柳五兒上頭有寶黛兩尊大神罩着,襲人就是再大的膽子,也不敢真地指責什麼。

這一日,早起怡紅院便熱鬧起來。柳五兒照例睡到自然醒,醒來的時候小紅早已不在房裡,不曉得去了哪裡,柳五兒將周身收拾停當,便上怡紅院正堂去看熱鬧去。

這時候寶玉已經出去,堂上的熱鬧勁兒已經過了。年紀不夠大的小丫鬟已經都散開,只有襲人與秋紋、麝月、碧痕、紫綃幾個,聚攏在廳上那張黑漆雕花六角桌旁。秋紋她們幾個,見到柳五兒出來,相互使個眼色,便各自散去了,桌前只留襲人一個。

襲人很是熱切地向柳五兒問好,柳五兒卻好奇地看看襲人身後桌上,那裡用碧紗籠罩着一隻金邊彩繪的淺口蓮花瓷碗,裡頭盛這白花花的一碗東西。襲人看見了柳五兒一副滿是求知慾的表情,卻故意不說,只等柳五兒來問。

“襲人姐姐,這裡頭,究竟盛的是什麼呀!”柳五兒直覺那是一種美味,偷偷吞了一口口水,忍不住主動問起。

“這呀,說來也不算什麼,叫做糖蒸酥酪,是宮裡娘娘叫人送來的。”襲人語氣雖然尋常,可是眉眼裡掩不住有些得色。

“喲喂,宮裡送來的吃食,難道還不算什麼?”柳五兒故意驚訝地說。可是這酥酪的典故,她心裡卻一清二楚——寶玉早年曾經給襲人留過一碗酥酪,可是寶玉的乳孃李嬤嬤卻將那酥酪吃了,寶玉爲這事兒發了老大的脾氣,後來是襲人退讓了,纔將這事兒抹了過去。

“是呀,不過寶玉一向嫌宮中送來的酥酪甜膩膩的,就給我留了一碗。我早起貪那大廚房送過來的醃乳瓜脆嫩,一時多吃了一碗粥,這酥酪再好吃,便怎麼也吃不下了。”襲人向柳五兒解釋了這碗酥酪在此出現的前因後果,入情入理。

襲人一說完,柳五兒便覺出自己情不自禁又吞了一口口水。她哪有不曉得糖蒸酥酪的道理?她爲了備戰那“紅樓廚神”的廚藝大賽,還親自按照古方做過這酥酪呢!只是,眼前的這碗酥酪出自宮中,不曉得宮中御廚,又會如何料理這道甜品?一想到這裡,柳五兒心裡便生出一種渴望,她那是相當地想嘗一嘗這碗酥酪哇!

可是柳五兒不開口,襲人便也不搭話,似乎故意吊人的胃口。

柳五兒想了想——作爲一名吃貨,就必須有強大的內心,沒啥不好意思的,她決定自己開口。

“襲人姐姐,我……”

“五兒啊,寶二爺說過,這怡紅院裡的吃食茶點,你都能嚐嚐,這碗酥酪也自然並不例外。雖說寶玉是留給我的,可是你若想吃,便取了去嚐嚐吧!”襲人面孔上洋溢着溫和的笑意。

柳五兒大喜,先謝過了襲人,然後小心翼翼地將碧紗籠裡的小碗取了出來,瞅了一眼,不愧是宮中做出來的,目測只有100毫升上下,淺淺的一小碗乳白色半凝固的酥酪,上頭撒着切得極細碎的紅綠絲,還有些葡萄乾、山楂糕之類,配着底下金邊彩繪的瓷碗,十分好看喜慶。

襲人見了柳五兒這副饞涎欲滴的樣子,朝她鼓勵地笑笑。柳五兒這時候早已顧不上想其他,取了自己常用的一柄瓷勺,嚐了一口,半眯着眼睛細細品着。

襲人有些好笑地望着她,怡紅院裡沒有哪個女孩子吃相有柳五兒這麼搞笑的。

只見柳五兒細品了半晌,突然嘆了口氣道:“真好吃啊!”雖然有些甜。

這糖蒸酥酪,是用牛乳做的一種甜點,有些類似後世的酸奶。大約這個世界裡的牛奶都是純天然無污染有機食品,外加並不經過去脂提純之類亂七八糟的附加操作,所以這酥酪的奶香十分濃郁。再加上這酥酪做好之後大約經過冰鎮或是在井水裡沁過,吃起來十分清涼可口,一定程度上抵消了糖加的太多的弊端。柳五兒一邊吃,一邊想,如果是她,應該怎樣改良這糖蒸酥酪,令其更加適合賈府衆人的口味。

襲人見柳五兒吃的香甜,繼續鼓勵着——“好吃你就多吃點!”

就這麼着,不到小半盞茶的功夫,一碗酥酪便見了底。襲人朝她笑笑,說:“五兒你自己收拾,我先有事兒忙去了。”說畢,一扭身子,腰肢輕擺,已經出了怡紅院的正廳。

柳五兒還在回味着,外頭進來一個人。一進正廳,就撲在了那張黑漆六角桌旁,伸手拿過茶壺茶碗,先灌了一大碗下去,接着才說:“這寶二爺,一大早上支使我去稻香村那兒幫忙,竟一口茶都沒趕上喝,渴死我了。”說話聲清脆爽利,不是別人,正是晴雯。

晴雯往六角桌前頭的一張圓凳上一坐,探頭往碧紗籠裡張了張,說:“咦,寶二爺早間說是給我留了一碗糖蒸酥酪,別是襲人那蹄子給吃了去了吧!”

柳五兒一下子僵住了,她此時手中還託着那隻金邊彩繪的瓷碗,手中還持着瓷勺,只怕嘴角便還沾了一點兒紅綠絲之類的,這不就是傳說的叫人拿了個正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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