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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迎春這樣說,史湘雲感到非常奇怪:“璉二哥哥到底是什麼差事,這麼辛苦?要不,使點銀子,換個清閒一點的位置吧。”
“然後跟二老爺一樣,做一輩子的冷板凳?”惜春忍不住出言譏諷,“雲姐姐,你怎麼跟寶玉一個論調?朝廷的官位職位都是有數的,清閒又體面的職位哪裡是那麼容易得?更何況璉二哥哥是捐的官兒,又不是科舉上去的,更不是什麼三鼎甲。如果不好好當差,這位子什麼時候沒了都不知道。林大姐姐早就說過了,在衙門裡做事,上面給你的任務越多,就表明人家越是器重你。璉二哥哥能夠這麼忙,也是一件好事。別人我不知道,大老爺大太太和璉二嫂子倒是很高興璉二哥哥能夠這麼忙呢。”
被惜春掃了面子,史湘雲就有些不高興:“林大姐姐林大姐姐,又是林大姐姐,她有什麼好的?你們心心念唸的都是她?寶玉是這樣,四妹妹你也是這樣?我到底哪裡不如她了?跟你們一起大的人是我!”
說着史湘雲就抹起了眼淚。她想着,如果自己的父親在世的話,她也是千金大小姐,惜春必然不會這樣對她。
史湘雲這一鬧一哭,倒把惜春給弄懵了。見史湘雲先委屈上了,惜春更是惱火:“林大姐姐哪裡不好了?你處處針對她?偏偏又擡舉着那個薛寶釵?那個薛寶釵又有哪裡好了?還說是姐姐呢,比我大,卻連是非好歹都不知道!來了這裡就含沙射影,先欺負人卻又先鬧騰來了。”
說着,惜春也哭了起來,搖籃裡的嬰兒也跟着放聲大哭。一時之間,屋子裡熱鬧無比。拉着這個,那個不依,哄了那個這個不依,倒把迎春急得不知道如何是好。
這裡這姐妹倆一鬧騰,就有人報到邢夫人跟前去了,邢夫人照顧着小孫女,走不開,只得派人將史湘雲請到了前面去:“雲丫頭,你四妹妹年紀還小呢,又比不得你,經常跟着你嬸嬸出門應酬。她這麼大,就見過家裡幾個姐妹和來府裡做客的你而已,你又何必跟她這麼一個沒見過世面的半大的奶娃娃計較呢?”
好說歹說,這才把史湘雲哄好了,又派了得力的人,將她送回了賈母的屋子。
聽說惜春哭了,在小耳房裡做功課的賈環賈琮趕緊去探望。這哥兒倆進入房間的時候,史湘雲已經被請到前面去了,屋子雖然就迎春惜春和哥兒三位主子,可是依舊熱鬧不已。惜春在小聲啜泣,哥兒在嚎嚎大哭,迎春有些手忙腳亂地輕輕拍着哥兒,還要安撫惜春,都沒有注意到這兄弟二人已經進來了。
從邊上一直侍奉着的丫頭們的嘴裡,賈環賈琮知道了事情的經過。
賈琮道:“四姐姐,你又何必爲了這個生氣。那個雲姐姐,跟那個寶玉一樣,最不知道好歹了。在她們的心中,順着她們的都是好人,不順着她們的就是壞人。那個寶姑娘不如她,她當然要同情一下,表示她是個好心腸的公侯小姐。林大姐姐林姐姐樣樣出色,她比不過人家,自然就看人家不順眼了。”
惜春聽了,噗呲一下,倒是笑了:“這話兒雖然有些道理,卻不是我們該說的,不然被人把我們當做跟她們一樣的人,豈不是委屈了我們,倒擡舉了她?我沒事,只不過被她給說煩了,又被她倒打一耙,所以不舒服。方纔哭了一場,如今倒是好多了。”
賈環道:“四姐姐能這樣說,我們也就放心了。說起來,我們幾個都是被她們拋在一邊,唯有寶玉不理會她了,纔會被她想起來呢。我聽說,這些日子,寶玉一會兒鑽書房,一會兒請教老爺身邊的清客,這兩天,又是折騰後花園裡的這些花花草草,又是打發人去採買花兒草兒,估計又是在搗騰那些胭脂水粉呢。寶玉一向以憐香惜玉自居,如今知道了外面的胭脂水粉有毒,他不弄出點名堂,是不會罷手的。”
賈環是賈寶玉的親弟弟,爲了討好賈政,爲了讓自己好過一點,他和趙姨娘在賈政身上沒有少花功夫,對於這個得寵的、享受着出格的待遇的嫡親兄長,他也是仔細瞭解過的。所以賈寶玉的行動和史湘雲的反應,也都在意料之中。
惜春搖搖頭,道:“雲姐姐雖然姓史,卻是自幼在老太太跟前大的。可以說,她一年到頭有一半的日子都在這榮國府裡。與其說雲姐姐是她叔叔嬸嬸教養大的,倒不如說是老太太親自教導出來的。只是我沒有想到,雲姐姐居然連是非好歹都不分了。自古以來,殺人償命,寶姐姐家裡是罪有應得,而林大姐姐林姐姐家裡纔是真正的忠君愛國。可是雲姐姐居然排斥林大姐姐林姐姐,在背地裡詆譭林大姐姐,卻把那個薛寶釵捧得高高的。”
賈環湊近了惜春,輕聲道:“四姐姐,難道你忘記了,正所謂物以類聚人以羣分。寶玉是那個樣子,對從死人堆裡爬出來、掙出如今這份家業,庇佑着我們的的老祖宗尚且有話說,跟他從小到大一起玩大、關係又極好的雲姐姐又會好到哪裡去?還是祈兒說得好,還好她們姐弟三人一起來了。不然,以林姐姐的性子,必定沒辦法拒絕老太太。如果當初林姐姐住進了老太太的屋子,她們林家的家教勢必會使她看不上寶玉的做派。寶玉那個性子,我們也是知道的,只怕明明是寶玉的錯,到了外人的眼裡,只怕都是林姐姐的小性兒了!”
惜春聽了,微微嘆了口氣,就是那邊安撫好侄兒的迎春也沉默不語。迎春的年紀大一點,她甚至想到,如果林黛玉她們跟賈寶玉一起住了,只怕說林黛玉的好話的人一個都不會有。
跟林家姐妹接觸了這麼久,迎春和惜春都發現了林家姐妹的不同。林黛玉是個在詩詞上有些天分,又有些小脾氣,是個被家人保護得極好的嬌小姐,尤其對人情世故上的東西知道得極爲有限。剛來這榮國府的時候,林黛玉連月錢能夠做什麼用都不知道,年紀又小,梨香院的庶務雜事,都是林招娣帶着嬤嬤們打理的。以林黛玉的天真年幼,只怕被人算計了都不知道。
就連迎春,每每半夜裡輾轉反側難以入眠之時,都會想起林家姐妹和史湘雲薛寶釵來。迎春自己也承認,如果林黛玉住進了賈母的院子,如果賈母讓她們姐妹搬出來卻把林黛玉賈寶玉留着身邊,那麼自己絕對會嫉妒這位姑媽家的表妹,而不會跟如今這樣,偶爾夜深人靜的時候,會設身處地地爲對方想想,然後體諒對方的難處。
顯然,認爲林黛玉跟賈寶玉一定會起衝突的人不止迎春一個。在座的人都知道,林黛玉的父親就是賈寶玉口中一貫最是鄙薄的祿蠹,如果賈寶玉在林黛玉面前說起那些混賬話,絕對會招來林黛玉的譏諷。當然,因爲在賈母跟前,又是客人,林黛玉的言辭絕對委婉,也許賈寶玉聽出來了,也許那個幾乎不怎麼讀書的傢伙根本就不懂林黛玉在說什麼。
賈寶玉只會通過自己的察言觀色,在發脾氣的林黛玉面前低聲下氣,卻絕對不會道歉道在點子上。也許時間久了,林黛玉的氣消了,原諒賈寶玉了。但是那些下人和丫頭們不會明白,她們只知道,林黛玉仗着得寵,又欺負自己家的寶二爺了。
也許,林黛玉會因此坐實了小性兒、嬌縱的壞名聲。
想到這個,惜春也嘆了口氣,道:“如今我算是明白林大姐姐寧可擠兌老太太,揚言寧可搬出去、寧可寄居寺廟也不跟着寶玉一起住在老太太的院子裡的心情了。這裡如果一步踏錯,還真是萬劫不復呢。也虧得林大姐姐硬氣,不爲所動。要不,今天名聲掃地的還不知道是哪個呢!”
賈環道:“別人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林大姐姐林姐姐如果跟着老太太住,她們就不能爲姑太太穿一年的孝服了。我們家這些慣會嚼舌頭的婆子媳婦們必定是天天說着林姐姐們的不是,沒有的也會編排着些出來,原來的一分不周到也會變成十分的不堪,就是我那姐姐也會拉着二姐姐四姐姐遠着林大姐姐林姐姐了。如果薛家的事兒再鬧出來,姐姐們的名聲也完了。”
迎春惜春都嘆息一聲,邊上伺候着這姐妹二人的嬤嬤丫頭們也都暗自慶幸。
還好還好,自家的姑娘沒有受到什麼傷害,不然,那真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了。哪怕是如今姑娘們年紀還小,這將來的前程到底是會有些影響的。
尤其是迎春,她是庶女且不說,年紀又是家裡最大的,又有個一心爲這自己打算,想把大房拉下馬的王夫人在邊上虎視眈眈。這萬一要是有個什麼事情,她不脫層皮纔怪。(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訂閱,打賞,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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