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胤禛等人看見黛玉和妙玉兩人身着男裝出現在鈴夢樓裡,不覺怔驚。胤禛吃驚之餘自是有幾分惱怒,原以爲自己適才的幾句話已經勸得黛玉放棄了,卻沒成想她倒反和妙玉兩人一起女扮男裝來了這裡,還一副怡然自得的表情。
胤祥的臉色也好不到哪去,畢竟哪裡會有一個男子願意自己心愛的女子到這種地方來拋頭露面的,尤其是胤禛和胤祥這種極爲霸道之人,平日只恨不得將黛玉和妙玉藏在自己的府裡,再不讓任何人見的,如今卻忽而大喇喇地在這種煙花之地看見黛玉和妙玉,雖說兩人身着男裝,又是爲了查天地會的事纔不得不如此,但心中到底還是不舒服的。
柳湘蓮見了此等情狀,卻不由得心中竊笑,因問胤禛和胤祥道:“四爺,十三爺,我們卻坐在哪裡?”胤禛並不理柳湘蓮,只顧着往黛玉和妙玉那一桌走去,胤祥和柳湘蓮見了,便也就急忙跟上。
“你們怎麼來了?”待坐定後,胤禛便開口問向黛玉道。黛玉微微一笑,並不答言,只在胤禛渾身上下微微打量了一番,因道:“四哥換了一身衣裳,可果然俊美非常,你瞧,周圍不知有多少美人兒看向四哥呢。”雲淡風輕的一番話,卻頓時讓胤禛覺得危險非常,只因他早已經感覺到黛玉話中隱含的醋意。
胤禛看了看自己身上的一身衣裳,原是用寶藍色的蜀錦製成,上面又用各色明麗的絲線繡了許多吉祥的圖案,顯得極爲華美。雖說胤禛原是喜歡玄青色一類的衣裳,只因柳湘蓮道去那種地方的人若不換上華麗的衣裳,只怕容易引人注目,反不好打探消息,無奈之下只得被柳湘蓮逼着換上這身衣服,如今看來,卻是叫黛玉誤解了。
因而胤禛不由得惱恨地瞪了柳湘蓮一眼,柳湘蓮卻是並不理會胤禛,只在一旁吃酒。胤禛見狀,卻也無奈,欲待向黛玉解釋兩句,卻聽一聲嗲嗲的笑聲傳來,只聽得讓人一身雞皮疙瘩都掉在了地上。轉頭看去,卻是那老鴇領着幾個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姑娘從樓上走了下來。
那老鴇卻是三四十上下的年紀,雖說人近中年,卻是徐娘半老,風韻猶存,一張纖瘦的鴨蛋臉上卻是不見一絲皺紋,一頭烏絲梳成了百花髻,上用各色珠釵裝扮得是炫目至極,細細的腰身堪比楊柳,倒是與一般老鴇不同,也怪不得這鈴夢樓常常是朋客滿座,只這老鴇便極盡媚態風流,更遑論這裡的歌妓了。
柳湘蓮看了那老鴇一眼,因笑道:“這個老鴇倒是不一般呢。”柳湘蓮說這話,是因爲他知道這個老鴇卻並不僅僅是皮囊美麗而已,重要的是剛纔那老鴇一笑而過時眼中閃過的精光,卻是極爲駭人的,帶着些許森冷的氣息,看來這個鈴夢樓並不是一般的青樓。
柳湘蓮的感覺卻是不錯,這鈴夢樓確非一般的青樓,它原是天地會暗中設在滄州的一個分舵,那老鴇包括之鈴夢樓中所有的歌妓侍婢,皆是天地會的人。那老鴇本是姓雲,自打聽從天地會總舵主陳近南之命開了這家表面上是青樓,實則乃是爲收集情報而創的分舵鈴夢樓後,便自更名改姓,自稱“芸娘”。
芸娘一雙精明的丹鳳眼掃過衆人,目光便自停留在胤禛黛玉等人的身上,她生平閱人無數,自開了這鈴夢樓後,更是見過各種各樣的人,因此她一眼便看出胤禛黛玉等人的不同,那由內而外隱隱散發出來的清貴之氣,似是不容任何人的褻瀆,便是在鈴夢樓這種龍蛇混雜之地,也依舊難掩他們五人的獨特氣質。
胤禛、黛玉、胤祥、妙玉以及柳湘蓮自然都覺察到了那芸娘打量自己的目光,不過他們都不動聲色,只管將酒倒了來飲。
正在這時,只聽到一面色通紅,顯然已有五六分醉態的公子拎起一壺酒,笑向芸娘道:“芸媽媽,您可要行行好,我來了這裡半月了,銀子也填了不少給你們,你也該讓我見見那月燕姑娘了罷?”
芸娘聞言,忙笑着過去招呼道:“聞公子,你可不要心急,需知心急吃不着熱豆腐,我這裡的姑娘也就數她的性子最是古怪,這誰不知道?不過我適才下樓來的時候,那月燕姑娘卻說了待會兒下樓來了,聞公子你只再耐着性子等一會兒,她許是正在沐浴更衣呢。”
被那芸娘喚作“聞公子”的公子一聽,便忙向芸娘打恭一笑道:“芸媽媽,那可得說定了,今兒個無論如何都得讓月燕姑娘陪我一陪,便是再多的銀子我也是捨得給的!”芸娘聞言一笑道:“聞公子之話說的,好像我只認得銀子似的!”接着又道:“想來月燕姑娘還要有會兒子纔下來的,我便先讓玉梅陪聞公子喝會兒子的酒如何?”
言罷,便招過一個身着米分色衣裙,容色極爲秀麗的女子。那聞公子見了,心中自是十分歡喜,因而便笑道:“也好。”言罷,便自拉過那玉梅坐在自己身邊。
柳湘蓮見了,因冷冷一笑,道:“只怕這聞公子是再不得見那簫月燕的了。”胤祥聞言,不禁有些好奇道:“這卻是爲何?”柳湘蓮道:“十三爺有何不明白的,想那簫月燕是何等高傲之人,見到那聞公子身側有了他人還要自己相陪,又豈能容忍?那老鴇想來也是知道的,所以才故意如此。由此可見那簫月燕今天要作陪之人是早就已經決定好了的。”
柳湘蓮話音方落,便見一長相清秀的婢女從樓上走下來,笑道:“月燕姑娘來了。”那婢女言罷,便見從樓上娉娉婷婷走下一個美人來,只見她“長裾連理帶,廣袖合歡襦。頭上藍田玉,耳後大秦珠。兩鬟何窈窕,一世良所無。一鬟五百萬,兩鬟千萬餘”,輕顰淺笑間確實有那麼一種獨特的吸引力,長相氣質便是比三春姐妹亦不差什麼。
那女子一出現,樓下登時便叫起好來,胤禛黛玉等人從叫好聲中知道眼前這位美麗的女子正是那簫月燕。
胤禛看了那簫月燕一眼,而後方道:“這簫月燕眉目之間倒果真與那李光地李大人有幾分相似,難道他果真是那李光地李大人的私生女兒?”言罷,心中不覺有些心驚,當朝二品大員李光地李大人竟有私生女,這事若傳了開去,李光地只怕會聲名狼籍,前程盡毀,難怪索額圖竟想抓住這把柄來要挾李光地,使其不遺餘力攘助太子了。
聽到胤禛這話的黛玉等人也不覺怔然,同時也爲索額圖的心機而感到心驚,這索額圖只要一天不除,只怕太子一黨就永遠也不會有覆滅的一天。
正在胤禛黛玉等人爲索額圖的城府深沉而心驚的時候,卻見簫月燕步步生蓮地向這邊走來。原來當初刺殺胤禛的兩個黑衣人逃離皇宮後,正是到了這鈴夢樓來,雖說那兩個黑衣人心中斷定胤禛受傷,最後必定中毒而死,但因爲後來查得莫離便是江湖上人稱“毒王”的那個人,且又是黛玉的二師兄,因而爲保險起見,便將胤禛的畫像並胤祥、黛玉兩人的畫像也一併畫了下來,而後便將那畫像交給了簫月燕。
是以簫月燕雖未曾認出女扮男裝的黛玉,但是胤禛和胤祥卻是一眼便認了出來,故而便自走過來探那胤禛和胤祥的底細。當然這事芸娘也是知情的,不然也不會有適才讓玉梅陪那聞公子的一出,只不過芸娘沒見過那畫像,因此並沒有認出胤禛和胤祥。
黛玉見那簫月燕一聲不語,只微笑着向胤禛走來,心中不悅,故而便道:“月燕姑娘,似乎我們並未請你過來相陪,倒是那聞公子等姑娘等得很是心焦,姑娘該去陪那聞公子纔是。”
簫月燕見黛玉這般言語,心中驚訝,雖說她不知道黛玉爲何這般言語,但是她不信天下有不爲美色所惑的男子,故而便淺淺一笑,對黛玉道:“那聞公子已經有佳人相陪,我又何必過去湊那個趣兒,倒是公子這邊一色兒皆是男子,若是沒有姑娘相陪,豈不寂寞得緊?”言罷,便自向黛玉身邊靠過來。
柳湘蓮聽了簫月燕這話,因笑道:“姑娘如此說,可是願意陪我一陪?”簫月燕聞言,便自看向柳湘蓮,卻見柳湘蓮面如姣花,身如長柳,英氣俊朗,然舉手投足之間卻有一絲放蕩不羈,心中頓覺不喜,因而冷冷一笑,道:“這位公子想來是風月場中耍慣了的人,但卻須知我簫月燕並非是一般可任人戲弄的風月女子!”
黛玉聞言,遂笑向簫月燕道:“月燕姑娘既雲自己並非一般風月女子,那又爲何非要前來陪伴我等呢?”
簫月燕聞言,不覺一窒,但當她對上黛玉那笑未達到眼底,那清冷的雙眸時,心中不覺一動,暗讚道:“好一個脫俗出塵的美男子。”但她見黛玉也並非是那種是非不分之人,只是言語中對於自己卻總有三分不屑,二分敵意以及五分的推拒,私心便認爲黛玉是瞧不起她身爲一介歌妓的身份,頓時覺得十分羞慚,心下一番計較之後,便對黛玉道:“這位公子可否隨我往晚芳閣一敘?”
黛玉聞言,不覺一愣,她不知道簫月燕打的是什麼主意,不過她卻也非是養在深閨的嬌弱女子,自有着一種“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智慧與勇氣,於是便笑道:“好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