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說林之孝傳信給林如海,言道是賈母有意爲賈寶玉求娶黛玉,以成雙玉之姻。賈敏聞言,勃然大怒,氣憤不已。林如海雖笑着寬慰了賈敏,卻也掩不住心中怒氣,便在心中盤算了一番,然後扔出去一條魚餌,爲之後榮寧二府的破滅埋下了種子,不過這些都是後話了。
再說賈府,你道賈母爲何如此熱心於寶玉與黛玉的婚事?其中自是有緣故的,且容筆者一一道來。
那日,胤禛攜胤祥奉康熙之命來揚州之後,胤禟因不憤康熙將此差事交與胤禛,便氣呼呼地去宜妃宮中,宜妃見愛子一臉不憤的模樣,便問道:“九兒,你這是怎麼了?誰惹你生氣了,額娘給你出氣去!”宜妃雖不止胤禟一個兒子,然最寵愛的就只有胤禟一個,以至於宜妃的長子五貝勒胤祺跟胤禟之間雖不至於像胤禛和胤禎一般勢如水火,卻也是面和心不和,不過宜妃卻不管這些,依舊對胤禟寵愛有加,如今見了胤禟如此這般模樣,自是要問了。
“是皇阿瑪,額娘也能爲我出氣?”胤禟看了宜妃一眼,氣道。“你皇阿瑪怎麼惹你生氣了?”宜妃覺得奇怪,康熙對於胤禟雖說並不像自己一般寵愛有加,卻也是沒有罵過一句的,胤禟不喜朝政,只愛經商,康熙也隨他去了。胤禟見問,便把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訴了宜妃。
宜妃聽了,便知端的了。胤祀覬覦這皇位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只是有太子和直郡王在前,卻是輪不到他的。所以胤祀一直是以一副溫文賢達的樣子收買人心,待到時機成熟,便一舉登上太子寶座。只是如今國庫並不豐盈,想來胤祀也是知道的,所以纔會讓胤禟去揚州辦這趟差,卻是打着拉攏林如海的主意,畢竟林如海是巡鹽御史,專管江浙及兩廣的鹽鐵要務,油水最是豐厚。再者就是,林家是滿洲正黃旗人,是當年後金的一脈分支,爲西林覺羅氏,在崇禎時期便已先入了關,據說若不是當時的西林覺羅氏並無意於皇位,那麼如今的天下便不是愛新覺羅氏子孫的了。只不過其中種種,只有少數幾人知道,便是她也不是知道得很清楚。
雖說她不知道胤祀是不是也知道這些,但是她看得出來,胤祀如此年輕便暗藏着如此心機,就連自以爲胤祀站在他這一邊的直郡王胤禔都沒看出來,甚至連明相都不知道,可見其必能成爲一代梟雄,將來的皇位指不定就會落在胤祀的身上也不一定。
想到此處,宜妃便欲助上胤祀一助,於是笑道:“我道是什麼正經大事,若是爲此,額娘自有法子,管保能完成你八哥交給的任務便是。”胤禟聽了,不禁問道:“果真?”宜妃笑道:“比真金白銀還真!”胤禟聽了,臉色便緩下來,只是想到未能到揚州一趟,心中不免鬱郁。所未母子連心,胤禟心中的想法宜妃自是明白,於是便笑着對胤禟道:“好了,改天我跟你皇阿瑪說說,讓他給你指幾個女子給你做侍妾。”
胤禟聽了這話,心中的不滿方煙消雲散了,又在宜妃宮中逗留了一會兒,便藉口有事離開了。
胤禟離開不久,便見五貝勒胤祺來給宜妃問安。宜妃見了,不由得笑道:“今兒怎麼了,你們兄弟一個一個地都往我這裡來?”胤祺聽了不覺一愣,問道:“可是九弟剛來?”見宜妃點頭,胤祺不禁皺緊了眉頭,又對宜妃道:“額娘,九弟那裡,你還是勸勸他吧,讓他不要老跟老八他們攪在一起,老八他心術不正,九弟跟着他遲早會吃大虧的!”
宜妃聽了這話,不由得覺得心中不悅,便道:“你這說的什麼話!你這個做哥哥的不幫扶着自己弟弟,反而如此說,胤祀待九兒很好,這一點我心知肚明。反倒是你,平時只顧着自己,何嘗關心過九兒!”胤祺見自己一片好心反而招來自己額娘一頓數落,心中登時覺得憤怒不已,又見宜妃一言一語都只爲胤禟考慮,絲毫不考慮自己的處境,不由得灰了心。怪不得四哥不願與自己的生母德妃親近,原是爲此。想到此處,胤祺再也不願管胤禟的事了,只以後除了每日必要的問安,胤祺亦不願來宜妃處了,以至於母子之間的關係較之前淡了許多。也是因爲宜妃沒有聽進胤祺的話,以至於後來胤禟的結局並不是很好,不過,這些都是後話了。
胤祺見多說無益,便也不再言語,便藉口有事離開了。宜妃見胤祺離開,只皺了皺眉,亦並沒有多說什麼,只叫小桃紅進來。小桃紅進來後,便問道:“娘娘,不知有何吩咐?”
宜妃略品了一口茶,方問道:“那榮國府的賈老太君是不是有一個孫女進了太子宮?”小桃紅聽了,雖覺得有此訝異,但還應道:“是,名喚賈元春的,不過那賈府雖說是國公府,到底只包滿人包衣,因此那賈元春也只是太子宮中的一個侍妾罷了。不知娘娘怎麼忽然想起她來了?”
宜妃聽了,淡淡一笑道:“本宮問這些自是有用處的,本宮且問你,你可見過那賈元春,長得如何?”小桃紅道:“那賈元春要說起來,倒是個極貌美的,又彈得一手好琴,若以花喻之,只石榴花更合適些。”“哦?石榴花?”宜妃聽了,不禁將茶碗放下了,“那石榴花可是多子之花,難道那賈元春已爲太子生下了諸多子女?”“那倒是沒有,只是因爲那賈元春生得面若銀盆,眼如水杏,極似那圓碩的石榴花,她又住在毓慶宮的榴芳閣,因此便稱她爲石榴花了。”
“原來如此。”宜妃點了點頭,又問小桃紅,道:“小桃紅,上次本宮命你去清風茶樓見那秋無言時,曾吩咐你順道去了一趟賈家,你還沒告訴本宮,結果如何了?”小桃紅聽了便道:“奴婢已經辦得極妥貼了,只是要見到效果需費些時日,因此纔沒有立刻回覆娘娘。”“這倒沒事,你只要辦妥就好了。”宜妃笑道,“如今本宮還有一件事要你去辦。”
“娘娘請吩咐。”小桃紅聽了,立刻垂首靜聽宜妃吩咐。宜妃道:“你拿上你出宮的腰牌,去一趟賈家,跟賈老太君說說,讓她跟她的那女婿林如海提親,如果需要,本宮可以下道懿旨。”小桃紅聽了,雖然不解,卻也並不多問,只道:“娘娘吩咐,奴婢自是遵從,只是最近宮禁森嚴,出宮不易,奴婢要出宮,只怕還要再等上三日。”宜妃聽了,算了算時間,料來那時胤禛尚未到揚州,便道:“那你就三日之後再去罷,反正也不急在這一時。”
“是。奴婢遵命,如娘娘無其它吩咐,奴婢先告退了。”小桃紅聽了,便道。“退下罷。”宜妃擺了擺了。小桃紅見狀,便自退下了不提。
過了三日,小桃紅便拿了自己出宮的腰牌,自往西華門而去。到了西華門,小桃紅見門禁並不似之前那般,便自放心走了過去。這時西華門的守門侍衛凌風見了小桃紅,不由得道:“喲,這是宜妃娘娘跟前的桃紅姑姑嗎?怎麼,今日姑姑也要出宮?”小桃紅笑道:“原是我有個親戚進京來了,蒙娘娘恩典,許我隔些日子便與他聚聚,倒是經常叨擾了侍衛大哥了。”言罷,又從袖中的錢袋內取出一些銀兩交給凌風,“這些小意思,就請侍衛大哥不要嫌棄,只自己去打些酒喝罷。”
那凌風將銀子揣在懷裡,只覺那銀子頗重,估摸着十兩,於是笑道:“桃紅姑姑說笑了,桃紅姑姑給的賞錢,我們自是不好推拒的,在此就多謝桃紅姑姑了。”言罷,便讓開了路,讓小桃紅過去。
而此時賈母正和王夫人在榮禧堂中說話,只見王夫人淌眼抹淚地道:“老太太,您還是想個法子,進宮去看看元春罷。”賈母聽了,不由得怒道:“你這愚婦!你道皇宮是這般好進的不成,元春現在只是太子宮中的一個侍妾而已,又不是什麼正經的主子,若是沒有太子妃的允許,哪裡便能夠見到的了!”
王夫人聽了,不由得泣道:“可是元春十四歲便入了宮,如今算來,也快滿十年了,竟是一點消息也沒有,也不知道是胖了還了瘦了,可缺什麼不缺?”
賈母怒道:“你道只有你一個關心元春不成?我何嘗不想?可是,咱們家雖說是國公府,可到底不曾脫卻了包衣奴才的身份,沒有上頭的旨意,哪裡便能夠隨隨便便進宮去了?”王夫人還待要說,卻聽門房小廝急急地奔來,道:“啓稟老太太,太太,宜妃娘娘跟前的桃紅姑姑來了,要見老太太和太太呢!”
賈母聽了,不禁罵道:“好個不省事的東西!桃紅姑姑是何等身份,還不趕緊請進來奉茶,竟讓桃紅姑姑在那乾等着不成!”接着又喚道:“鴛鴦,快與我換了衣裳,我得親自去迎桃紅姑姑!”被喚作鴛鴦的大丫鬟忙答應了,然後便扶了賈母進了內室,換了衣裳。而王夫人亦在另一名大丫鬟琥珀的服侍下換了一身衣裳。
兩人換好了衣裳,便忙去迎接小桃紅去了。待到賈母及王夫人來到前廳時,小桃紅已坐在那裡喝茶了。小桃紅見賈母等人姍姍來遲,不由得冷笑道:“老太君,貴府真是門第高深,我瞧着竟是連王府大宅都比不上呢!”賈母聽了,不由得心中一凜,不禁開始在心中盤算起小桃紅此來是好意還是惡意來,只面上強笑道:“桃紅姑姑說笑了,敝府只是蓬屋草堂,哪裡敢與王府相提並論呢?”
小桃紅笑道:“那倒不盡然,畢竟如今誰不知道‘賈不假,白玉爲堂金作馬;阿房宮,三百里,容不下金陵一個史;東海缺少白玉牀,龍王來請金陵王;豐年好大薛,珍珠如土金如鐵’的金陵四大家?且賈家又排在四大家之首,更是富貴無比了。”
賈母聽了,不禁強笑道:“不敢,不知桃紅姑姑此來到底有何貴幹?”小桃紅笑道:“聽說老太君有一女嫁與了現今江南道巡鹽御史林如海林大人爲妻,並育有一女,可是?”賈母聞言,不由得一愣,道:“正是。不知姑姑提及此事有何用意?”
小桃紅笑道:“沒什麼。想必老太君也知道,如今掌管後宮的,乃是大阿哥直郡王的生母惠妃娘娘。而大阿哥在衆阿哥中年紀最長,且年紀輕輕便被封了郡王,將來更是前途無量。老太君也知道,我家娘娘與惠妃娘娘素來交好,有心拉拔一下榮寧二府,只不知……”
賈母已經聽明白了小桃紅的意思了,宜妃娘娘顯然是想讓榮寧二府、不,而是整個四大家族都支持直郡王胤禔,賈母一直曾聽說過,八貝勒胤祀與九阿哥胤禟都是支持直郡王的,而且八貝勒娶的又是宜妃娘娘的侄女。雖說這樣做風險比較大,但是多一個靠山總比多一個敵人要好的多,因此便開口笑道:“宜妃娘娘的意思老身已經明白了,請轉告宜妃娘娘,娘娘但有吩咐,老身必然欣然照辦!”
小桃紅聽了,笑道:“那我就替我家娘娘多謝老太君了。”正欲起身離開,忽而一拍額頭,笑道:“瞧我這記性,竟將娘娘的吩咐給忘記了。老太君,不知貴府那位銜玉而生的公子可曾定下親事啊?”賈母聽了忙道:“回姑姑,我那孫兒頑劣得緊,並不曾訂下親事。”小桃紅笑道:“既如此,我家娘娘這裡倒有一門極好的親,想來正對老太君的主意。”賈母聽了,便道:“請姑姑直言。”
小桃紅笑道:“聽說老太君的外孫女如今一十有三,我家娘娘的意思是,如果老太君願意,我家娘娘願意下道懿旨,爲他二人賜婚,不知老太君意下如何?”賈母一聽,不由得高興得不得了,自己一直都想要找個機會提及此事,卻一直苦於王夫人不接自己這個茬,如今有宜妃作主,還愁此事不成?於是忙笑道:“如此便多謝宜妃娘娘了。”小桃紅笑道:“好說,好說。”言畢,便起身欲起。
賈母見小桃紅將走,便忙道:“有一事還想請姑姑幫忙。”小桃紅聽了,便笑道:“是爲貴府元春姑娘的事罷,放心,我家娘娘一直挺喜歡元春姑娘的,正想找個空跟皇上和惠妃娘娘提一提,或可將元春姑娘升做格格,若是得了一男半女,這側福晉的位置便是坐穩了的。”
賈母聽了,高興地笑道:“如此就有勞姑姑了。”言罷,又和王夫人親自將小桃紅送至府外。
小桃紅離開後不久,賈母便對王夫人道:“你去叫璉兒來一趟,讓他親自去揚州,向我那女婿提親!”王夫人聽了,心中雖恨,卻也無可奈何,忽而心生一計,便叫了林之孝家的過來,吩咐其必要一起隨那賈璉去向林如海提親,卻從中破壞,務必不能成了這婚事。
林之孝家的聽了,嘴上雖答應着,心中卻冷笑,暗道:“你不願讓你兒子娶我家姑娘,我家姑娘還不願嫁給你兒子呢!”想畢,便與林之孝說了一通,林之孝便悄悄地來到自己住的小院,將一卷書信放進一隻鴿子腳上的小竹筒裡,然後便放飛了那鴿子。
那鴿子“撲楞”一扇翅膀,便自向南方飛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