姮娥仙子攜玉兔下凡,雖說並不隱密,卻也只有極少數神仙才知道的,但偏偏卻被當初攜那女媧娘娘補天所棄之頑石入紅塵者,號爲“空空道人”和“茫茫大士”的兩位知道了,又爲後來引出了不少事情來。
那空空道人和茫茫大士皆是世外散仙,受天庭拘束不大,故而他二人要下凡卻是極爲便宜的,可偏偏二人又極爲認死理兒,自認爲自己成了那神仙,便與那凡間再無牽扯,故而輕易不肯下凡一趟,若非爲了積一場功德,當初他二人也不會攜那頑石入那紅塵了。如今既知道了姮娥仙子攜玉兔下凡,便自覺得要管上一管,兩人因便商量定了,便各自化作一跛腳道人,及一癩頭和尚下至凡間,立誓必要勸得那姮娥仙子回返月宮,以免墮入紅塵,萬劫不復。卻不知道此乃姮娥仙子命數之在,姮娥仙子攜玉兔下凡,也只是順應天命,並非是逆天而行,故而兩人皆是白忙活一場了。
且不說那空空道人和茫茫大士意欲如何打算,只說那“天上一天,人間一年”,因此只警幻仙子與姮娥仙子說話的這會子功夫,在人間便已是過了將近一月的時日,只再兩日便是一年一度的中秋佳節了。雖說今年因敬敏皇貴妃的薨逝,康熙下令正五品以上官員及皇室子弟三年之內一律禁止宴樂婚嫁,五品以下官員及普通百姓禁止一年,但因中秋節不比其他節日,因此康熙另下了一道旨意,道是中秋節之日所有喜樂之事一律照舊,不必受國喪所束。也因此今年的中秋節也並不顯寂寥悽清,反較往年更加熱鬧。畢竟國喪期間,要熱熱鬧鬧地玩一次可是很難得的。
姮娥仙子駕着祥雲來到凡間,爲了不在世人面前顯出真身,故而只變作了一個美貌尼姑,並自取法號爲“妙玉”,至於懷中所抱着的那隻玉兔也變作了侍奉她的小尼姑,法號“智能”。智能兒初至人間,覺得很是新奇,可因展示在凡人面前的皮相乃是一出家人,故而只得抑制住滿肚子的好奇之心,只裝作淡然地問妙玉道:“師父,我們去哪裡尋妃子啊?”
妙玉清冷地一笑,並不回答,只道:“你別問,只跟着我來便是了。”智能兒點了點頭,只跟着妙玉走着,也再不說一句話。原來妙玉早聽警幻仙子道“往紅塵中最繁華之所在去尋”之語,便已瞭然,知道黛玉必定是在這京城中的那一片紅牆黃瓦之中,故而一早便領着那智能兒往紫禁城的方向而去。
世間之人自是不知道妙玉與智能兒非是凡人,但因見兩人雖是出家之人,可偏偏妙玉清冷孤絕,如傲世紅梅,智能兒妍媚風流,皆是生得極爲美貌,故而難免有人生出猥褻之心,而那呆霸王薛蟠這日剛好出來,見了妙玉和智能兒,立時便覺得渾身酥軟,似沒有了骨頭一般,因又想起前幾日薛姨媽答應他要爲他買兩個美貌丫頭放在房中,如今見了妙玉和智能兒這般品貌的,自是不肯放過,因此也不管兩人是出裝人打扮,便自命小廝上前強搶妙玉和智能兒回去。
智能兒見狀,自是不會讓這凡間的渾人玷污妙玉和自己一分一毫,故而那些個小廝衝上前來,便自欲暗中使用法力將薛蟠及其手下好好教訓一番。可偏偏這時,妙玉伸出手臂攔住了自己,示意自己不要妄動,無奈之下,智能兒也只得罷手。而此時一個腰圍玉帶,身穿玄青色錦袍的男子見到光天化日之下,竟有人慾強搶出家之人,便上前,三拳兩腳便將那羣小廝給打趴下了。
薛蟠見有人壞了自己的好事,心中自是惱怒,便自怒氣衝衝地上前,正欲親自教訓一番,卻沒想到走至跟前,細細一看,那男子卻不是別人,正是曾到過榮國府接黛玉入宮的正三品侍衛統領莫離。薛蟠雖是不省事的,但卻也非寶玉之流,自是知道自己捅了大簍子,登時便嚇軟了兩條腿,不管是狠話還是求饒的話也都顧不得撂上兩句,便自帶着那幫小廝連滾帶爬地逃走了。
莫離見薛蟠離去,因雙手合十,行了一禮,問妙玉和智能兒道:“兩位師父沒事罷?”妙玉道:“多謝施主相救,貧尼無事。”接着又問莫離道:“敢問施主,這宸玉公主府邸何處?”你道妙玉爲何知道黛玉行蹤,卻原來妙玉適才掐指一算,得知絳珠仙子也就是黛玉被封作固倫宸玉淑慧公主,居住在京城公主府大觀園之中,又知眼前之人與黛玉有上幾分瓜葛,因而有此一問。而莫離自是不知其中緣由,只因如今朝中局勢有些緊張,又見妙玉是問黛玉的住所,心中不覺存了些許警惕之心,因道:“兩位師父與那宸玉公主相識?”妙玉道:“貧尼未出家時與其乃是故友,如今因事尋其庇護罷了。”
莫離聽妙玉如此說,雖不深信,但還是道:“算來在下乃是宸玉公主的師兄,如今正要往她那裡去,如蒙兩位師父不棄,便自隨在下一道如何?”妙玉聽了,便道:“也好。”言罷,有人自願領路,妙玉自是不會拒絕,因而便攜智能兒一同隨那莫離去了。
莫離來黛玉這公主府原是慣熟了的,因此門房都認識,因此見莫離領了兩個美貌尼姑前來,也並沒說什麼,只以爲是奉康熙之命從皇家庵堂裡領來的兩個尼姑,派來主持大觀園中櫳翠庵的,因此便也未攔那妙玉和智能兒,只也讓她們二人隨莫離一道進去了。
彼時黛玉正在那秋爽齋與胤祚下棋,而胤禛卻是在一旁臉色有些不悅地看着,今天他本是奉皇阿瑪之命來這裡告訴玉兒,中秋節晚上宮中要安排飲宴,她作爲固倫公主是一定要出席的。卻不想他來到這裡之後,卻看見黛玉正和胤祚一塊兒下棋,生生地把他這個大活人撂在一旁吹西北風,胤禛心中自是不樂意了,故而便陰沉着一張臉道:“玉兒,我來這麼久了,你是不是也該注意到我了?”
黛玉聞言,點了點頭,卻仍舊只顧着跟胤祚下棋,道:“我早瞧見你了,四哥,有話就直接說,不要一直杵在那兒,吞吞吐吐的,才就是因爲被你分了心,我才被大師兄算計了兩步棋呢!”胤禛聽了此言,不得臉更黑了,但卻也無可奈何,誰叫那人是黛玉呢,因而只得道:“皇阿瑪說中秋節那晚的飲宴,你作爲固倫公主是一定要去的。”
黛玉聞言,手中的棋子“吧嗒”一聲落在棋盤,正好截斷了胤祚的退步之路,因問道:“什麼飲宴?”胤禛道:“依照慣例,每年中秋節那晚宮中都會設宴,今年雖說因爲敏額娘薨逝,禁止一切宴樂喜慶之事,但這中秋節與春節、清明節和端午節一般,是不可禁止的,因此皇阿瑪說了,今年中秋節照往年一般熱鬧也可。宮中可是好不容易盼到這麼一個熱鬧的時候,自是不會輕易從簡行事,故而此次飲宴較往年人數竟是多了許多,有不少八旗貴胄皆會前往,許多嬪妃的孃家也要趁此機會往宮中看視女兒呢。所以皇阿瑪的意思是,這次飲宴或許是個機會也不一定!”
黛玉聽了這話,只得無奈地嘆了口氣,道:“好罷,我知道了,我會去的。”其實胤禛沒有說出口的是,康熙想借此機會試試黛玉的手段,也好給那些暗地裡弄些小動作的人一些個警告,而這些是康熙不便出手的,所以想借由黛玉的手來整治。胤禛知道這些是不能告訴黛玉的,不然只怕黛玉的怒氣是不會輕易便沒了的,也因此胤禛並沒有告訴黛玉,只讓黛玉把這氣撒在那些個不知死活的東西身上去。
正在這時,莫離引着妙玉以及智能兒來到了黛玉跟前,胤祚見了,不由得問道:“師弟,你這是從哪裡弄來的兩個美貌尼姑,卻帶到這裡來做甚?”胤禛見了妙玉和智能兒,雖感嘆二人之美,卻並無心思欣賞,卻只顧看着黛玉。而正當莫離欲要回答之際,卻見黛玉訝然地看着妙玉和智能兒二人,口中道:“姮……姐姐如何來了這裡?”
妙玉清冷的面容上綻開了一絲笑容,宛若綻放在雪中的紅梅,讓人留戀,只聽她笑道:“自你離開後,只剩下我一人,很是孤悶,又想着你在此,或者會需要我的幫助,故而前來尋你。”黛玉聽了,因又問道:“那你們又如何這番模樣?”妙玉笑道:“原是想爲了避開一些不必要的麻煩,故而才投身寺廟,卻不曾想麻煩還是接踵而來。”黛玉不甚明白,莫離便將剛纔薛蟠欲搶妙玉和智能兒回府的事說了一遍。黛玉登時臉罩寒霜,因道:“看來上次對他的懲罰還是輕了些!”
妙玉笑道:“妹妹不必生氣,對此種腌臢人生氣,沒的白白污了自己。”黛玉聽了,不由得笑道:“我卻是忘記了,姐姐原最是目無下塵,孤高自許,傲然獨立的,似那般渾人在姐姐眼中想必連那地上的一粒塵土尚且比不上。”言罷,又問妙玉道:“姐姐投身佛門,法號爲何?”妙玉笑道:“法號即是本名,妙玉是也。”黛玉瞭然地點了點頭,因又道:“姐姐既然是爲避那濁流才投身佛門,便不是真心侍佛,想來佛祖亦是會怪罪的,姐姐既到了妹妹這裡,何不將那緇衣除去,想來便是有那渾人,也必定不敢來打擾姐姐的清淨的。”
妙玉聽了,細想了一回,因笑道:“如此也好。”黛玉見妙玉同意了,便自命人領妙玉和智能兒去換衣裳。不多時,便見兩個美人盈盈而至,正是妙玉與智能兒,胤禛、胤祚及莫離見了,不覺一怔,沒想到這妙玉與智能兒去了緇衣,換上普通的閨閣裝束,竟然另有一番風姿。黛玉自是知道妙玉與智能兒的妝扮會讓不少男子失神,卻沒有想到竟然連胤禛都管不住自己的眼睛,因而心中便有些生氣,只嘴上卻道:“姐姐的妝扮果真出衆呢,我這裡竟然多出了幾隻呆雁了!”言罷,便拿手中的帕子打在胤禛的臉上。胤禛唬了一跳,見黛玉滿臉醋意,不禁在心中暗罵自己怎麼就失了神呢。
妙玉見了胤禛等人,知道他們與黛玉皆有幾分牽扯在內,更知道胤禛與黛玉前世今生的瓜葛怕不是那麼容易善罷的,因在心中嘆息一聲,暗想也許警幻仙子叫自己來的目的正是爲此也不一定。
適才胤禛等三人雖爲妙玉與智能兒兩人的風姿迷惑了一下,但因心中皆有一個黛玉,故而很快便恢復過來,只因聽黛玉稱妙玉爲“姐姐”,便只認爲妙玉必定是黛玉的閨中姐妹,對妙玉與智能兒是何人也並不細問,只要黛玉自己清楚便可以了。
因爲妙玉的到來,胤禛等三人自是知道黛玉同妙玉有不少的體己話要說,故而便都很體貼地各自離開了。而黛玉也不虛留,只隨他們三人而去。是夜,黛玉邀妙玉同榻而眠,妙玉自是答應了。黛玉這才細細問起妙玉前來的真正緣由。妙玉本就欲告訴黛玉,如今見黛玉相問,自是不會刻意去瞞,便將事情的前因後果一一細述。
黛玉聞言,不覺皺眉,因道:“說實話,我在這宮中住的時日也頗爲不短了,后羿哥哥的氣息在宮中我也曾隱約感覺到,但卻不知道究竟爲誰。”妙玉聽了,便道:“才我聽說中秋節那晚皇宮似有飲宴,若是可以,妹妹帶我去一趟可否?我想,若是我能到了那皇宮中,定然是能認出他來的。”黛玉道:“也罷,我便帶姐姐進宮中去。只是怕還得先知會一聲我那爹爹纔是。”妙玉聽了黛玉這話,不覺抿脣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