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覺之中距敬敏皇貴妃章佳氏薨逝已是一月有餘了,宮中的許多人也漸漸地開始忘記了之前康熙因敬敏皇貴妃的薨逝而罷免選秀的事兒,也就不去跟那一個已經過去了的人吃醋爭寵了,只又開始每日盼着康熙能到自己處來寵幸自己,尤其是這次選秀中堪堪被封了號的秀女,更是希望能一夜得了康熙的寵愛,成爲那人上之人。不過她們也知道康熙正寵着密嬪雪雁,且雪雁又懷着龍種,是她們所不及的,所以也只能咬牙暗恨。
而胤祥自其生母敬敏皇貴妃章佳氏薨逝後,似乎一夜之間長大了許多,爲人做事竟變得成熟穩重了起來,康熙見了也很是滿意,漸漸地便把一些朝廷上的事情交給他去辦,又因心中對敬敏皇貴妃有着那麼一份愧疚,因而對胤祥也較以前更爲疼愛了。
這日,康熙因這兩日朝中並沒有什麼事情,因此便免了上朝,欲帶着黛玉並胤禛等哥兒幾個去御田莊住上兩日,也呼吸呼吸郊外的新鮮空氣。胤祥因有孝在身,因對胤禛道:“額娘方去,我也不好去那裡玩耍,倒不如就留在宮中罷,也免得那起子小人說我額娘方去,我倒一邊玩去了,反成了那不孝之人。”
胤禛聽了便勸道:“十三弟,你素性爽直,何時變得這般多心了?在這皇宮之中,帝皇之家,便是你再小心翼翼,亦難免蜚短流長,既然如此,你又何必去管其他人如何想法?只要你心裡是孝敬敏額孃的,守孝亦不過是一種形式罷了。再說了,讓你去原是皇阿瑪的意思,那起子小人便是知道了,亦不敢說你什麼!”
見胤祥還有些猶豫,胤禛方對胤祥道:“你只當幫四哥一個忙,可好?”胤祥聽了,不禁有些好奇,因道:“幫四哥一個忙?什麼忙?”胤禛俊臉微紅,沉着聲咳嗽了一聲,方道:“其實……這次皇阿瑪帶我們去御田莊,還叫上了玉兒和十二弟,十二弟對玉兒一直有意,上次選秀時,他曾向皇阿瑪求過指婚的聖旨,你是知道的……”胤祥聞言,這才明白了,感情自己的四哥是吃醋了,不想讓十二哥纏着玉兒妹妹,所以想找自己監視着十二哥的一舉一動,因此便笑道:“好了,我知道了,我去便是了。”胤禛聽了,這才放下心來。
兩人用罷了午膳,便一同去了乾清宮,給康熙請了安後,便跟着康熙,和黛玉及胤祹一同坐上馬車往京城郊外的御田莊去了。
御田莊坐落在京城郊外玉泉山下,莊子本身並沒有多大,然其田畝卻極多,遠遠望去,卻見千百竿翠竹掩映,那莊子並不似一般莊子一般青磚黑瓦,也不似皇家園林一般綠樹紅牆,卻是一帶用黃泥築就的矮牆,牆頭卻是以稻草莖掩護,就跟一般莊稼戶的小院子一般,亦頗有大觀園內那稻香村的感覺。
黛玉從馬車上下來,覺得很是新奇,便自己走在那兩邊長滿青草的山間小徑上,而後推開了籬笆門,走了進去,又看了看四周,因道:“這地方倒是好得很呢,雖說與我那大觀園內的稻香村有些相似之處,但這邊似乎更質樸一些呢。若不是因爲我們身上穿着這身衣裳,我還真當自己只是一個普通的農家女子呢。”
康熙聽了,因笑道黛玉道:“黛丫頭,你似乎很喜歡做那普通的農家女子?”黛玉點了點頭,道:“至少她們心靈純澈,樸拙勤勉,不似大宅門裡的那些人,爾虞我詐,勾心鬥角。”康熙聽了,點了點頭,又不覺嘆了口氣:“不管是誰,都有屬於自己的無奈啊。常言說的好:‘家家有本難唸的經’。貧苦人家羨慕富貴人家的錦衣玉食,生活無憂,卻不知道富貴人家亦嚮往普通人家的兄友弟恭,夫妻和睦啊。”
黛玉聽了,知道康熙擔心自己將來若是有個不好,他的那些個兒子們指不定便要互相殘殺,雖說對康熙而言,他摯愛的妻子只有孝懿仁皇后,所疼愛的兒子亦只有胤禛和胤祚,其他的對他而言並不是太重要,但畢竟都是他的兒子,他也不想看見兄弟手足相殘的情景。因而便轉移話題,笑道:“倒是黛玉的不是了,沒的竟讓皇上伯伯心情不好起來。”
康熙聽了,笑道:“只是有些感慨罷了,倒沒有心情不好。”接着,又笑着對黛玉胤禛等人道:“走罷,咱們往前面去罷。”言罷,便自一個人走在了前頭,黛玉胤禛等人見了,便也急忙跟上,只見轉過籬笆牆,迎面便有一塊很大的石碣矗立在那兒,旁邊數竿翠竹,在微風拂動之下“沙沙”作響,石碣上書“臨風”兩個大字。
黛玉見了,卻見乃是一條可供兩人並排行走的竹徑,只是此竹徑下面卻一條白水河,人走在上在面,竹徑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音,黛玉覺得這竹徑竟似在搖晃的,若不是有旁邊這竹子製成的扶手,黛玉真的生怕一個不小心竟掉進了河裡。
胤禛見黛玉面有憂色,本欲上前,卻見胤祹已經上前笑着問道:“公主,你沒事罷?”黛玉笑道:“無事。”胤祹心中因掛着黛玉,本欲與黛玉更加親近一番,卻奈何不得機會,此次好容易能同黛玉一起出來,心中自是高興的,便有意拉近彼此的關係,因笑着問道:“公主,胤祹有一事不明,不知公主可否解惑?”
黛玉聽了,不知胤祹有何疑問,因笑道:“我常聽皇上伯伯還有蘇嬤嬤提起,說十二阿哥擅通佛理,文才斐然,不知還有何疑惑?”胤祹笑道:“不敢當,那是皇阿瑪和蘇嬤嬤謬讚了。”接着又道:“胤祹正想問公主一聲,爲何公主對四哥與十三弟皆稱呼爲‘哥哥’,卻稱胤祹爲‘十二阿哥’,奈何親疏至此?”
黛玉聽了,只得笑道:“既如此,黛玉以後便稱十二阿哥爲‘十二哥’便是了。”胤祹道:“那胤祹以後可否與四哥一般稱公主爲‘玉兒’?”黛玉聽了,正要回答,卻聽胤禛在後面沉着臉應聲道:“不可以,‘玉兒’是隻有我一個人能叫得的!”胤祹本欲反駁胤禛兩句,見黛玉並不開口,顯然是默認了的,心中不覺有些刺痛,因強笑着道:“既如此,那我便與十三弟一般稱公主爲‘玉兒妹妹’罷。”
黛玉隱隱覺得有些不妙,可又說不出來,只覺得一股子寒意嗖嗖地直入自己的身體,因而轉移話題,只對康熙道:“皇上伯伯,我瞧着那石碣之上該刻‘渡日’兩字,卻如何取了‘臨風’?”康熙笑道:“黛丫頭,你且說說,爲何要取‘渡日’兩字?”黛玉笑着指了指那太陽,道:“皇上伯伯,如今日漸偏西,那石碣又位於那竹徑邊上,也可算是一個‘渡頭’了,再者那夕陽餘暉倒映在這白水河中,你卻沒發現這水也變得亮堂了許多,仿似這水中亦有一個太陽似的,取‘渡日’兩字豈不貼切些?”
康熙笑了笑道:“黛丫頭,你確實說得不錯,不過這‘臨風’兩字乃是根據老四他皇額孃的名字來取的,王維的《輞川閒居贈裴秀才迪》中有這麼一句‘倚杖柴門外,臨風聽暮蟬’是她最喜歡的一句,再者又有‘臨風蝶舞’之言,因此那石碣便取名爲‘臨風’了,畢竟走在這竹徑之上,亦能感受到清風徐徐。”其實康熙沒說的是,日乃火中之極炎者也,又有飛蛾撲火之言,孝懿仁皇后名爲小蝶,亦可算是蛾類的一種,是已忌諱罷了。
黛玉聽了,便點了點頭,微笑不語。其實康熙沒說出來的那個理由黛玉亦能猜出一二分來,只是康熙不想說,她也便就不去點破罷了。畢竟康熙一生爲情所苦,黛玉也不想再撕開他心上的傷疤,給他雪上加霜。
康熙這時又瞪了胤禛他們三兄弟一眼,道:“黛丫頭都說如今日漸偏西了,你們還不快走做什麼,敢是想在這竹徑之上風餐露宿不成?”胤禛等三人忙答應了一聲,便忙跟上了,胤祥看着胤禛和胤祹爲了黛玉明爭暗鬥,只得心中苦笑,不發一語。
過了那凌空於白水河上的竹徑,便有一茅草亭臨水而建,黛玉細細一看,那茅草亭的頂雖說外面是茅草,只裡面卻是竹子的,可遮風擋雨,亭子中有一張一般的梨木製成的八仙桌與幾張小竹凳,康熙因笑道:“今兒個咱們晚膳便在這裡用瞭如何?”黛玉點了點頭,因笑着道:“黛玉正想着呢,皇上伯伯倒已先說出來了,果然還是皇上伯伯最懂黛玉的心思了。”接着又問康熙道:“黛玉已經許久沒有吃過那真真正正的農家菜蔬了呢!”
胤祹聽了,因問道:“玉兒妹妹以前吃過真真正正的農家菜蔬嗎?”黛玉點了點頭,有些懷念地笑道:“嗯,小時候因爲黛玉體弱多病,吃許多藥都不見好,後來來了一個癩頭和尚說要化黛玉出家去,否則病再不得好,若要好時,除非能得慈良之火醫治,且不得落淚,再要如一般民間女子生活七年,如此方能斷了病根。爹爹孃親一開始並不相信,只後來發現只要我一哭,我的病便一日重似一日,這才相信了那癩頭和尚的話。”
胤祹聽了,因又有些好奇道:“這慈良之火是什麼東西?”黛玉聽了,只笑了一笑,並不理會胤祹,只顧着問康熙,道:“皇上伯伯,你這御田莊也有御廚在?”康熙聽了不覺好笑道:“你這丫頭竟傻了不成,朕又不一年到頭都來此處,又怎麼會把御廚安置到這兒來呢。”黛玉聽了,因又疑惑道:“那皇伯伯,你倒是告訴黛玉這晚膳由誰來做呀?總不會從天上掉下來罷?”說完,還調皮地吐了吐丁香小舌。
康熙聽完之後不覺哈哈大笑,胤祹和胤祥也跟着笑了起來。只胤禛只是略略翹了翹嘴脣,隨後便道:“玉兒莫胡說,這御田莊雖說沒有御廚,卻也是有兩個廚子在的,雖說比不得宮中的御廚,但手藝卻也是極好的。”
“原來如此。”黛玉兩隻充滿靈氣的眼睛一轉,因笑着對康熙道:“皇上伯伯,今兒個難得出來一趟,又是來這鄉野之間,依黛玉看倒不如我們自己動手做飯,也過過普通百姓家的生活,可好?”康熙一愣,苦笑道:“黛丫頭,你這可是爲難朕呢。朕也不怕你笑話,朕可是連淘米都不知該怎麼辦呢,又如何來自己做飯啊?”接着又看向胤禛、胤祹和胤祥。
胤禛、胤祹和胤祥見皇阿瑪看向自己,也不由得苦笑,自己也是一樣啊,被人侍候慣了,何曾知道這飯該如何去做啊。黛玉聽了,用帕子捂着嘴咯咯一笑道:“既如此,我來做飯總行了罷,只你們去弄點食材過來,不拘什麼魚也好,青菜也好,可行?”
康熙聽了,有些懷疑地看了看黛玉道:“黛丫頭,看你這十指不沾陽春水的模樣,你還會做飯?”黛玉笑了笑道:“在家時孃親曾教過我做飯的,再後來在宮中時閒極無聊,曾命御膳房中的御廚張東官教了兩手。”康熙有些驚訝地道:“那張東官可是素來硬氣得很,竟肯教你廚藝?看來這頓飯可是值得期待了。”
胤祹聽了,只點了點頭道:“既然如此,我們便去尋些食材來罷。”接着又有些挑釁味道地看向胤禛道:“四哥,我們來比賽釣魚如何?一個時辰爲限!”胤禛看着那胤祹帶着挑戰性的目光,先是愣了一想,因爲他想不到溫文如胤祹般的人也會有這般的眼神,隨即便答應下來道:“好。”
胤祥聽了,便道:“既如此,我且去看看還能不能弄得些別的食物。”接着又向康熙道:“皇阿瑪只坐在這兒等着吃飯便好了。”康熙笑了笑道:“那朕就在這裡等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