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縷頭髮鬆散,一臉的惶然驚恐之色,見了賈母也不管在座還有別人,便一股腦地把話都說了。“襲人把我們姑娘給打了,求老太太做主啊,”
賈母還沒說話,南安太妃已經拍案而起,瞪着翠縷道,“是哪家的姑娘這樣沒規矩,竟公然打了侯府的嫡女,”史家兄弟都是她的姨侄,要算起來,史湘雲姊妹幾個也都要叫她一聲姨奶奶。如今堪堪的出了這樣的事兒,豈不是當衆打了她的臉?
翠縷便哭着抹了抹眼淚,“原是寶二爺身邊的丫鬟,名叫襲人的,也不知道怎麼呢,上來就打了姑娘。”說着,又一徑地哭得不行。
南安太妃一聽,更是氣得不行。要說起來,她對史湘雲未必那樣上心,畢竟湘雲父母雙亡,哪裡比得上史湘霓和史湘霞。只是到底史湘雲也是侯府貴女,也容不得一個丫鬟騎到頭上去!南安太妃想到這裡,便轉頭看向賈母,冷冷道:“老封君,這話原不該我說,只是這事兒到底是出在你們家,我雖身份不高,可雲丫頭也要叫我一聲姨奶奶的。這事兒若不給個說法,怕過不去罷!”
此時保齡侯夫人和忠靖侯夫人也都站起身來,兩人面色也一樣的難看。她們身爲嬸母,本就對湘雲有教養之責。往日裡,湘雲都是跟着保齡侯史鼐這一房生活,保齡侯夫人自認對史湘雲的教養也是極上心的。可如今竟出了這麼件事兒,當真是跟在她臉上扇了響亮的一耳光一般。
忠靖侯夫人見保齡侯夫人搖搖欲墜的身子,忙扶住了,又低聲道:“二嫂別急,既有太妃娘娘在,咱們只跟着就是了。”她身爲史湘雲的三嬸,怎麼體會不到保齡侯夫人內心的驚惶。都是有女兒的人,史湘雲一個人敗壞了名聲也不打緊,可最怕的是史湘霓和史湘霞也要受到牽連。
賈母見南安太妃目光半點也不退讓地看着自己,心裡長嘆一聲,便扶着鴛鴦的手對跪在地上的翠縷道:“前面帶路,這事兒必得嚴懲了。”
北靜王太妃本不欲過去,只是南安太妃一力要她做個見證,一時推脫不得,只好一起過去了。看了看黛玉和穆清等小姑娘也在此聽見這話,北靜王太妃便淡笑道:“你們小姑娘家家的,這些個事兒也別去了。”她何嘗看不出,那翠縷報信時說話驚惶狼狽,含糊不清,其中必有內情的。又想到這賈家有個混世魔王最愛和女孩兒家糾扯不清的,心裡已經有了幾分答案。
“崔嬤嬤,永安出來這麼久了,我瞧着風大,她這幾日又有些咳嗽,不如先回去罷。”說罷,便笑着拉過黛玉的手安撫地拍了拍,才又笑道:“好孩子別擔心,這事兒原和你沒半點兒關係,。你只回去就是了。”
北靜王太妃這樣一說,也是提醒了南安太妃,便也喊來嬤嬤讓人送史湘霓和史湘霞回去。這翠縷說話吞吞吐吐的,怕還有什麼沒說出來呢。她才被怒氣衝昏了頭,沒有細想,現在想來,這賈家的哥兒可是個沒出息的,湘雲一向和賈家走得近,莫不是——
看了一眼站在那裡臉色很不好看保齡侯夫人和忠靖侯夫人,南安太妃遠遠地衝她們點了點頭,便讓嬤嬤把史湘霓和史湘霞送去了南安郡王府。同行的還有穆清和劉涵。她可不想因爲史湘雲一個人,壞了自家這幾個姑娘的好名聲!
果然,這事兒和北靜王太妃所想不差。
等翠縷帶着賈母、南安太妃、北靜王太妃、保齡侯夫人和忠靖侯夫人一起到怡紅院的時候,就見史湘雲鬢發鬆散,珠釵碎裂,顧盼神飛的臉上也再沒了往日的嬌俏,只剩下滿臉的淚痕還有一道觸目驚心的血跡。
保齡侯夫人驚叫一聲,猛然撲身過去,擡起湘雲的臉仔細看了,那一道血跡竟是從湘雲的右眉直劃下半邊臉頰,看上去怵人得很。
忠靖侯夫人一見,也是絞緊了手裡的帕子。這湘雲的臉竟傷得這樣,這樣的劃痕,明顯是由尖利的指甲劃下的!忠靖侯夫人很快就看到了倒在桌角旁的襲人。
對這個丫鬟,南安太妃倒有幾分印象。記得那時候見着賈寶玉時,他身邊就跟了這樣一個丫鬟。說話溫馴,做事細緻妥帖。她也曾讚許過一兩句,見那姑娘含羞帶怯地低下頭去並不張揚,還對賈母笑說:“原說你家姑娘極好的,竟沒想到只一個小丫鬟也調.教得比官家小姐還好呢。”
可現在呢?
這曾被她誇讚過的襲人卻披散着頭髮,滿臉蠟黃,一雙眼睛圓睜着,眼中佈滿了血絲。加上她那空洞的眼神和憔悴的臉色,就連南安太妃也要懷疑,這丫鬟真的是她印象裡的襲人?
賈母顯然也是被襲人這樣子給嚇了一跳。回頭就見王夫人抿着嘴角不言不語地站在那裡,心裡便一下子瞭然了。當初出了那樣的醜事,她心裡也恨極了襲人勾着寶玉做下了壞事,可到底爲着寶玉的名聲,她沒敢讓王夫人把襲人給打發出去,一力把這事兒給壓了下來。
對於襲人的處置,她只交給了王夫人。她自然知道襲人到了王夫人房裡,再沒好日子的。只是也沒想到,短短的半個多月,襲人竟被折磨成這樣。這樣滄桑又臉色蠟黃的襲人,哪裡還有半點從前的溫柔細緻,一眼看上去,竟如同一隻已經枯敗的蘭花。再不復往日的靈動和神氣。
賈母把沉香木的柺杖狠狠地往地上戳去,“砰砰砰”的幾下,就讓驚怔在一旁的寶玉回過神來,忙撲到賈母跟前哭道:“老祖宗,老祖宗!”
像是被寶玉的聲音給拉回了心神,湘雲和襲人也同時回過頭去,兩人的眼中都迸發出了令人吃驚的神色。湘雲一把推開保齡侯夫人的雙手,用盡全力撲倒在賈母跟前,哭道:“老太太,求你做主啊!”
襲人一聽,也跪在地上,連連地磕了幾個響頭,嘴裡只說:“求老太太明鑑,襲人只是盡了分內之事!”
賈母被這三人哭得心煩意亂,正要說話時,南安太妃已經狠狠地擲碎了一隻杯盞。其中一片破碎的瓷片恰恰就劃過了賈寶玉的鬢角,割破了他嬌嫩的肌膚,留下一道血痕。
一直在裝木頭人的王夫人驚呼一聲,就要衝過去抱住寶玉,卻又被賈母一記瞪視給制止住了。
南安太妃瞥了一眼心不甘情不願的王夫人,只向賈母道:“老封君,今兒個的事兒,咱們關起門來好好說道說道!也別叫那些個看熱鬧的知道了,說出去大家沒臉。”說罷,便看向史湘雲道:“雲丫頭,你把眼淚擦了,好生說話。有姨奶奶和姑奶奶在這裡,自沒人敢欺負了你去。”話音一落,襲人的肩頭已經抖了一抖。
湘雲便擦了眼淚,抽噎着道:“雲兒原在席上多吃了幾杯酒,離了席就找不到方向。誰想誤打誤撞地遇見了愛哥哥,雲兒和愛哥哥好些日子沒見了,便說一起說會兒子話。相伴就來了怡紅院裡解酒。誰想……誰想我們才說了幾句話,就有人衝了進來,對着雲兒就一陣廝打,雲兒掙扎不過……求姨奶奶爲我做主啊!”
南安太妃一聽,眼裡都快冒出了火。再看那襲人,卻膝行幾步上前道:“太妃娘娘在上,奴婢有話要說!”
史湘雲怒斥道:“好個賤婢,這裡哪有你說話的份!”
說時,就有粗壯的婆子進來要拉了襲人出去。襲人一面掙扎着,一面揚聲喊道:“太妃娘娘,此事並非如此,求太妃娘娘聽奴婢——唔——”她還要說什麼,卻已經被婆子用抹布給堵住了嘴巴。
南安太妃淡淡地垂下眼皮子,賈母對此也不發表意見。同來的保齡侯夫人和忠靖侯夫人輩分略低,自然也不敢說話。只有北靜王太妃看了一眼目露得色的史湘雲,淡笑道:“許是那丫頭真有什麼話要說呢,要我說呢,這事兒既發生在哥兒屋裡,自然也該把話說明白的。別沒得敗壞了姑娘家的清譽,也沒錯怪了人。”
說着,便讓人鬆開襲人。
襲人此前和湘雲一番廝打,已經元氣大傷。現下又被兩三個婆子拖行數米,掙扎個不停。早沒了氣力,只是見南安太妃和賈母兩人眼中都是滔天的怒意,再看北靜王太妃笑意溫和,心知這是自己最後的機會,忙扯下堵住自己嘴巴的抹布,“太妃娘娘在上,這事兒並非史大姑娘所說。”
“奴婢遠遠兒地就見寶二爺扶着史大姑娘進了怡紅院,心裡擔心,便j□j而上。到了門口,又怕衝撞了主子,只是正要走時,卻因見史大姑娘和寶二爺正在……正在……”
見襲人面露難色,南安太妃冷哼一聲,忠靖侯夫人便道:“怎麼不說了?正在如何?若說不出,拖出去打死也應該!”
襲人一聽,嚇得渾身一抖,咬了咬牙,一副豁出去的樣子道:“奴婢看見史大姑娘和寶二爺正在香嘴!”說罷,已經渾身發抖地伏在地上,再不說話了。
南安太妃哆嗦着手拿過手邊的一隻茶盞,冷冷的目光就落在了史湘雲的臉上。史湘雲一聽這話,臉上紫漲,又見南安太妃看向自己,臉色有倏然刷白。顫抖着強辯道:“不是的,姨奶奶,不是的!您信我,您信我啊!”
“砰——”
又一隻茶盞被南安太妃狠狠地摔在了史湘雲的跟前,溫熱的茶水打溼了湘雲的裙襬。不等湘雲反應過來,南安太妃已經走到她面前,狠狠地給了史湘雲一個巴掌。“啪——”的一聲,又響亮又有力,直把湘雲的臉都打得偏了過去。
“好一個侯府貴女,做出這種下流狐媚子敗壞家風的醜事,竟還惡人先告狀!”說着,南安太妃急喘兩聲,右手擡起又給了湘雲一記耳光。“真是要史家蒙羞的混賬東西!”
保齡侯夫人和忠靖侯夫人見南安太妃站立不穩,都忙要過來扶住,卻又被南安太妃揮開。
南安太妃瞪着滿臉狼狽的史湘雲,才又回頭對賈母恨聲道:“好一個國公府的哥兒,勾着姐兒做出這種事情來,我倒要上表到皇后娘娘那裡討個說法!”說罷,就要離開。
賈母忙使了個眼色給王夫人,等王夫人攔住了南安太妃,賈母才道:“太妃娘娘彆氣着,這事兒……我必給個說法給史家。”見南安太妃氣憤未平,怒瞪着自己,賈母又道:“史家是我的孃家,我又怎麼會捨得雲丫頭受這樣的委屈。太妃只管放心罷。”
話音一落,王夫人已經迅速地擡起來頭,環目四望,見湘雲頹然地坐在地上,臉頰通紅,鬢散釵亂,哪有往日的嬌貴可言。再看看寶玉一臉驚惶無措,王夫人只覺得心頭如有火燒。
難不成,老太太竟準備讓寶玉娶這個破了相的瘋丫頭不成?!
作者有話要說:上一章好像很多蟲,大家都不準備幫我捉蟲了嗎?
不知道這一章有木有……看在假寶玉要和屎……湘雲啪啪啪的份兒上,大家快冒出水吧。水裡的氧氣會不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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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謝以上兩位親愛的小夥伴,我差點都驚呆了,Σ(っ?°Д?°;)っ
另外,虎摸一下【十里馬甲】君,因爲作者君的文,害得你被人蔘公雞了,請不要大意地推倒作者君討回你應得的補償吧。【xd好淫.蕩的樣子啊o(*////▽////*)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