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從前在賈母跟前最得勢的賴嬤嬤自打被賈敏打發回來之後那是越來越不中用了,賈家又換了掌權人,雖然王夫人等人還得看着賈母的臉色,但是下面的奴才們卻已經漸漸地變了風向。從鳳姐管家開始,那些個勢利眼的奴才就已經調轉了方向跟在了二房的屁.股後面。

這一切難道真的能瞞過賈家的老太太嗎?

依賈赦看來,那是不盡然的。

他老孃在賈家摸滾打爬這麼些年,什麼坎坷波浪沒經歷過,這些個跳樑小醜乾的事兒,要說賈母什麼都不知道,打死賈赦他也是一萬個不相信。

賈赦忍氣吞聲這麼些年,好不容易如今和林如海連成一線,爲着自己的地位不被動搖,賈赦覺得是時候出招了。

而第一個撞在賈赦槍口上的,那不是別人,正是王夫人的陪房周瑞。

要說起周瑞和周瑞家的,那也很有些意思。這兩人都是從王家陪嫁過來的人,又做了管事和管事娘子。不得不說是王夫人得力的左膀右臂,比起鳳姐這個站在自己這邊卻又嫁給了大房的不定時炸彈來說,王夫人對周瑞兩口子,那可是信任多了。

可問題就是,王夫人對這兩位太信任了,以至於周瑞家的步上了賴嬤嬤的後塵。貪婪斂財雖然也沒到十分可惡的地步,但是足以成爲一隻被槍打的出頭鳥了。

賈赦在接到林如海的信之後,那心情可倍兒好。而這好心情,在得知林澤又給賈璉支了招,讓賈璉禍水東引,把薛家的那起子破事兒都扣在了王子騰頭上時,那心情可就樂壞了。於是在這種情況下,賈赦覺得是時候放個大招出來讓老孃和二房都瞧瞧,他大老爺還沒升天呢,別每日都惦記着榮國府的繼承問題。

“這刁奴家裡的銀子可恁多,怕二太太你還不知道呢。來人啊,給二太太看看賬本,也瞧瞧這黑心的奴才都已經做大到什麼樣子了!”一邊冷笑着,一邊淡定地吃了幾口茶。賈赦開口閉口的查賬已經讓王夫人臉色灰敗了。這會兒瞧着周瑞家的賬本都被查了出來,那臉色可就更不好了。

賈母瞧着王夫人一臉雪白,耷拉着眼皮子也冷哼了一聲。“老大,這後宅的事兒終究也該讓娘們兒料理着。你一個大老爺們兒在這裡爲着這些事兒,怕不大像吧。”

賈赦一聽就樂了,敢情他老孃是嫌他多管閒事了?瞥了一眼王夫人回了幾分血色的臉,賈赦掩住眼中的一道冷厲,只恭敬地對賈母道:“老太太如今是上了春秋的,這些事兒原也不敢來煩勞老太太做主。可這奴才畢竟是二太太身邊的人,若叫二太太處置,重了又要人寒心,輕了又讓人覺得偏袒。所以呢,兒子這不是也爲着老太太分憂的意思麼。”

瞧見沒,這還是迫於無奈纔出手的!

老太太一口氣哽在胸口,半晌沒說出一句話來。王夫人被氣得手指都在發抖,只好哆嗦着嘴脣說:“大老爺,這事兒既然我不便處置,不如要大太太來辦。”

賈赦嗤笑一聲,只說:“她哪裡鎮得住這些個刁奴。這些個賤東西原都是被慣壞了,不狠狠地整治一番也不像!”說着,就厲聲對跪着的周瑞兩口子道:“快些個把從主子家裡佔去的錢銀還了回來,不然,就去衙門裡說事兒!”

說着,又瞥了一眼腦門上都是冷汗的周瑞,涼涼地提醒說:“可別怪我沒提到這事兒呢,你家女婿叫什麼冷子興的,那古董店倒是開得好。我使人去瞧過,裡頭好些東西都十分眼熟的。要說呢,咱們家的東西那都是在冊子裡一一記着的,二太太,您說是不是呀?”

王夫人咬了咬牙,原來大老爺打這麼個主意呢!可是大庭廣衆的她怎麼能否認呢,只好咬牙切齒地說:“自然都登記在冊的。”

賈赦拍掌一笑,只說:“那便再好不過了,先把這周瑞家的和他女婿家的物業家產都全數比對了,哪裡有出入的便尋明瞭故事原委。若是從咱們家裡私自帶走一樣的,便十倍百倍地償還回來。哼哼,若是沒錢償還,便拿你們的月俸抵罷!”

嚇得那周瑞家的兩口子連連告饒。周瑞家的更是嚇得面無人色,伏地抽泣不止。她原在府裡最有體面的,自打鳳姐稱病不出,王夫人重新料理管家之事,雖說有探春和寶釵幫襯着,可就是姑娘們瞧着也要叫她一聲“周姐姐”的,如今被大老爺這樣發作,只覺得幾輩子臉面都丟盡了,再沒臉待的。

賈母瞧着下面亂哄哄的一片,二媳婦兒顯然是被大兒子給鎮住了,半句反駁的話都說不出。當下便冷哼數聲,只道:“我老了,管不了這許多事!”她這是慣用的招數,向來這麼一說,不管是賈赦還是賈政,那都得上趕着過來盡孝,別的什麼事兒都要依着她的意思行事的。賈母這一招用得那叫一個得心應手,話一出口就蹙眉捧心只等着賈赦過來表孝心呢。

誰想這一回招數失靈了,賈赦也就調轉了個身子朝她行了個禮,嘴裡說着:“都是兒子的不是,勞累母親了。”說罷,頭一轉手一揮,竟然是派人把周瑞家的兩口子都提溜了出去,然後行了個禮也告退了。

賈母被賈赦這一番動作給弄得氣也不是怒也不是,原本是裝得不舒服,竟真的有三分不快來了。再一看王夫人愣愣地站在那裡,更是堵着一口氣道:“你也回去罷,既然大老爺有心整頓,便也隨他去。左右也無礙,若有什麼大事,總還有我呢。”

這算是變相地給了王夫人一個定心丸,王夫人忙福了福身回去了。

可老太太這裡顯然放心得太早了,她是完全就沒料到賈赦居然動作這麼大這麼狠,把王夫人面前第一的得意人給拉下馬之後,手居然就伸到了她身邊來。看着賈赦恭恭敬敬呈上的賬目,賈母恨不得狠狠地啐他一口。自己身邊統共七八個嬤嬤,現下倒要被賈赦打發走了五六個之多。更別提有些失勢的賴嬤嬤,早在賈赦幹掉了周瑞家的之後,那賴嬤嬤就被打發去莊子上了。

賈母胸口急劇的起伏着,一向慈眉善目的臉上也沒了表情,只冷冷地笑道:“大老爺好大的手筆呀。”這賬上的確充公了不少銀子,可是以賈母的精明又怎麼瞧不出,那賬上填的可不是全部抄出來的銀錢物件。怕有不少早進了賈赦的私庫,虧他現在有臉在自己面前賣乖!

賈赦也不管賈母的想法,只把賬本一合,又對王夫人笑道:“二太太,如今公帳上也有了週轉,那些個心大的奴才也一併打發去了莊子上待着。此後若要再傳出什麼寅吃卯糧的話來,可別往別處找原因了。”

說着,便笑着把那手裡的賬本放在了小几上,自己閒適地吃了幾口茶。他這一番大動作可不單爲自己呢,那好歹二房也要跟着吃甜頭不是?他可看明白了,老孃的偏心是種病,這輩子他怕是看不到老孃痊癒的那一日了。既然是這樣,那他總不能爲着孝心讓出了榮禧堂再讓出榮國府罷?這道理說出去給誰聽都站不住腳呀!

咂了咂嘴,賈赦在心裡嘆息了一聲。唉,說到底還是林如海舒心啊,家裡半點子牛鬼蛇神的事兒都沒有。哪像賈府裡,這一齣兒一齣兒的,堪比那戲臺子上唱得還精彩呢!

賈母見賈赦這樣心裡就一肚子的火氣,只閉着眼睛胡亂地揮了揮手說:“你回去罷,我累了,要歇下了。”

賈赦見賈母實在心煩,他可不願意在這裡添堵呢。趕着回家抱着自己的孫女兒玩一會兒那也是好的,誰樂意和二太太在這裡嚼蛆呢。當下也不矯情,略說了兩句話表了表孝心就回去了。留下王夫人一臉的青白。

要說賈赦這一個大手筆下來,公帳上的銀子不要太多喔!從前每天瞧着就覺得要用盡了的感覺立馬就沒有了,反而突然一下子就往上面塞了四十萬兩出來。可是王夫人一點都高興不起來。不爲別的,只爲着賈赦第一個就拿着她身邊的周瑞開了刀。

要知道那周瑞家的爲什麼能穿金戴銀一臉貴氣,那還不都是託了主子的福氣?她的主子是誰?可不就是王夫人本人嘛!王夫人的私人體己比起老太太來,那可能還差了一個檔次。可這些年她私下斂財聚錢的,攢着私房可也不少啊。這些錢放在自己身邊那是白招眼呢,所以王夫人就分出了一部分給了周瑞家的拿着。

周瑞家的女婿又開了個古董的鋪子,專把賈家公庫裡那些個不常擺出來的物件拿出去賣,賣來的錢財還不都是王夫人的私房麼!這本來是最妥帖不過的事情了,眼瞧着這麼多年也沒出個好歹萬一來,誰想那個成日裡花天酒地醉生夢死的大老爺就這麼蹦躂出來,還一出來就幹了這麼一票。

公帳上的四十萬,那也就是個小數目!單說周瑞家的體己私房也就能值當這個數字了,那其他那些不比周瑞家差的嬤嬤手裡的錢銀,可也不是小數目罷!王夫人看着那公帳的賬目就一陣慪氣,這大老爺真是打得一手的好算盤!

賈赦算是揚眉吐氣了一回,明面兒上填補了四十萬兩的空缺在公帳上,人人都得讚一聲賈恩侯的確是個英明的人。而他自己手裡呢,又攢了一本小賬冊子,這事兒嘛,賈赦也沒打算瞞着賈璉夫妻兩個。而且按着賈赦和林如海的想法呢,這錢啊,是爲賈璉攢着的。

榮國府再風光,可也瞧不見日後的光景啊。雖然在賈赦心裡覺得妹夫有點杞人憂天了,可架不住瞧着老孃那偏心的程度啊。寶玉的確是銜玉而生的,有沒有大造化賈赦說不準,可這榮國府的繼承權麼……按照賈母疼愛寶玉的程度,說不定日後這榮國府的爵位還真就落不到賈璉的頭上。

於是有了危機意識的賈赦在抄了嬤嬤的身家之後,就把抄來的銀錢一分爲二。賈赦是貪心,可也不至於爲着這些銀錢要和老孃和二房撕破臉的程度。所以他也就吃了四十萬兩的銀子,另外的四十萬兩可是一分錢沒動地填進了公帳。

賈赦手上的四十萬兩還沒焐熱呢,瞧着賈璉從外頭回來了,就珍而重之地把這四十萬兩當着賈璉的面兒給了鳳姐,又好一番交代,務必讓這兩口子也有了居安思危的覺悟。

鳳姐最是個聰明的人,賈赦這麼一提點,平時看不清的地方立刻就明白了。按理說呢,她對賈寶玉也有些感情,畢竟麼,那也是姐弟一場。王夫人再怎麼面慈心狠,可賈寶玉的性子卻是一貫的溫柔體貼。鳳姐雖然看不慣男孩子這麼脂粉氣,可從前爲着要討老太太歡心,對賈寶玉那是不喜歡也得喜歡呀!

可現在既然已經認清了二房的真面目,鳳姐當然也明白賈赦現在的這麼一個手筆下來,怕日後老太太和二房對他們大房都沒有什麼好臉色瞧了。

鳳姐又不是那種上趕着拿自己的熱臉去貼別人家冷屁.股的性子,心裡只想着不給好臉色瞧,她還不樂意瞧呢!一手在桌子下面輕輕地摸了摸肚子,她現在最着急的就是想盡快懷上一個哥兒,不然說出去也不像啊!

對於賈赦珍而重之委託的任務,鳳姐完全表示舉雙手雙腳也要贊同。不爲別的,她可是最清楚那王夫人性子的。要王夫人不貪財,那就跟讓太陽打西邊兒升起是一個道理。同樣是王家出來的姑娘,誰又比誰差一些呢!

況且,比起王夫人精於後宅算計,鳳姐顯然又要比王夫人高出那麼點檔次來。在她得到了賈赦的允許之後,便妥善地運用了這筆數目不小的錢銀,讓旺兒在外頭盤了一間鋪子,極不起眼地做起了老實的生意。

賈赦知道這個消息後,笑眯眯地摸了摸自己的下巴。不然怎麼說呢,家裡的日子都是過出來的。到底是兒媳婦有些能耐,這手段可是璉兒的好賢內助。

比起賈赦和鳳姐這一環套一環的陽謀手段,賈璉相對而言要輕鬆的多。也就是隔三差五地帶着賈環去林家作個客。反正林家的小表弟林瀾和賈環在屋裡一聊就能聊個大半天,這大半天裡,他就和林澤在花廳裡說說話聊聊天,他倒也不覺得沒意思。

有時候賈璉也會覺得有些疑惑,他可記得當初林澤在賈府住着的時候,那是從來沒請過先生上過學的,後來又聽小廝說人家林大爺是有老師的,不過聽說是個窮酸儒,脾氣又臭又古怪,連向來喜歡和文人墨客結交的二老爺也不大理會呢。

林澤吃了一口茶,回頭就見賈璉一臉出神的樣子,便笑了笑說:“璉二表哥,這幾日總勞煩你把環哥兒帶過來。我這裡是代瀾兒先謝過了。”說着,便要作揖。

賈璉忙笑着扶住林澤,只笑道:“這是什麼話呢,不過舉手之勞,何況我在家也無別事。到林表弟這裡來坐一坐也是極雅緻的。偏我是個肚子裡沒什麼墨水的,反倒惹了林表弟你笑話。”

說得林澤也笑起來,顯然他也知道賈璉最是不愛讀書的。比起賈寶玉能讀書卻厭惡讀書這種性子,賈璉可比他要好出太多了。雖然賈璉也是個走不了科舉的,但是人家也知道經濟仕途該出去跑跑俗務啊。不像那文也不行武也不能的賈寶玉,等賈家落敗了,看他不出家怕也活不久。

正想着,就聽長安進來稟報說有客來了。林澤正奇怪呢,他在京城能認識誰啊?兩個在書院裡待着,又不大能出來。另外兩個都是身份敏感的人,來了……不大可能吧?

可瞧着長安欲言又止的樣子,林澤就覺得可能自己是猜中了。遂向賈璉抱歉地笑了笑,說:“璉二表哥,你在這裡略坐一坐,我稍去片刻就來。”

賈璉笑着說:“林表弟自便。”

林澤見到水溶的時候,真的很有一種想要撲上去掐他一把的衝動。這人一身的白色綢緞衣裳,看着就非富即貴的,容貌又是頂好的,怎麼偏偏在他面前就不能稍微地把持住這表面的形象呢!林澤一邊腹誹着,一邊走到水湛旁邊坐下,瞥了水溶一眼,才問水湛說:“三哥,怎麼這早晚的來了?先前也沒聽你說起。”

水湛笑了笑沒有說話,那邊水溶已經不甘寂寞地把身.下的凳子往林澤這邊一搬,老大不客氣地緊挨着林澤坐了下來,還笑着說:“哎呀,你不知道,你這都好幾日沒去沈宅啦。你是自由自在的,可也不體諒體諒別人的心呢。”說着,還戲謔地看了水湛一眼。

林澤挑了挑眉,笑道:“怎麼,王爺你這麼想念我?”

水溶噗嗤笑了一聲,點了點林澤的腦門子,只笑道:“喲,這話說得,好像我多稀罕你似的。也不想想誰從我那裡搜刮了多少金銀財寶的,整個就是一小土匪。我這還沒跟你計較呢,你現在都敢拿我打趣了?”

說得林澤和水湛都笑了,林澤便道:“怎麼王爺只愛那些個玩意兒不成?我這裡也有好的,你瞧着有意思也搬回去就是了。”

林澤這話可真是客氣客氣而已,誰想水溶順坡下驢就這麼應下了,還一下子就站起身來往屋裡繞了三圈,愣是把水湛和林澤當成空氣,自己在那邊看看這裡摸摸的,十分興起。

林澤懶得理他,便回頭過來看向水湛說:“三哥,你不是說近來事忙麼,我想着左右也沒什麼事兒,就在家裡待着呢。這天兒不是涼快些了麼,我又懶怠出去。”

水湛便笑道:“都是你的道理,可要我怎麼說呢。”

林澤便抿脣笑了,又說:“三哥你不知道,我這幾日也極忙呢。瀾兒和賈家的環哥兒感情可好,每日都央着我接人過來陪他玩鬧。可那環哥兒是個庶出的,出來又不容易,只好讓璉二表哥在中間兜着,一來二去的,總不能把璉二表哥晾着罷,少不得我要陪着。”說着,便撒嬌般的嘆息一聲,趴在桌上一面笑道:“哎喲,其實我這幾日可累了,三哥你只不知道呢。”

水湛被他這樣慵懶的樣子給逗笑了,見他哀哀地嚷着腰痠背痛的,便伸手過去給他捏了捏肩頭。瞧着他輕輕地閉着眼睛,又長又密的眼睫毛一眨一眨的,說不出的可愛。

林澤被水湛這樣輕輕地揉捏着肩頭,當真說不出來的舒服。一邊嘆息着一邊哼哼道:“還是三哥好,哎,三哥你要是跟我住在一處就好啦。”說着,又睜開眼睛看着水湛笑道:“三哥呀,我想着,我若當真是你的親弟弟就好啦,這樣一定比現在還快活呢。”

水湛手裡動作一頓,看着那雙清亮的眼睛裡映出他微微侷促的樣子來,幾乎剋制不住自己想要說出真相的衝動。你就是我的弟弟呀,小九兒!

“哎呀,這水仙是真的還是假的呀!”

水溶笑眯眯地捧着一盆水仙過來,只見那水仙通體瑩白潔潤,竟是用無暇的白玉整個雕成的。碧玉爲葉,黃玉做蕊,下面配着烏木盆子,放在眼前看着也是一派的賞心悅目,心曠神怡。

剛剛僵凝的氣氛被一下子打破,林澤只沒察覺到水湛的侷促,見水溶笑着捧了水仙過來,便也笑道:“這可是價值連城的東西,你這眼睛怎麼長的呀,別人就是看一天也不見得能看到這東西呢,就你眼睛尖。”

水溶頗爲自豪地挺了挺胸膛,笑道:“那可不是!我是誰呀!”

林澤撇了撇嘴,很不給面子的說:“我不是在誇你呀,怎麼你現在連自己是誰都不知道了。”

說得水溶笑出聲來,伸手就捏住了林澤的腮幫子,只笑道:“好一張巧嘴,怪不得誰也說你不過。哎呀,叫我來瞧瞧,這是什麼做的。”說着,又伸過一隻手去,就捏開林澤的小嘴。

林澤被他弄得兩邊臉頰都怪癢癢的,便笑着伸手揮開了,指着桌上那一盆水仙說:“這個你要還是不要?若要,只管拿走。若是你不要,便還給我放回桌上去。”

水溶便抱住那水仙道:“誰說我不要了,我要,我要!”

這真的是北靜王爺嗎?林澤默默地捂住了眼睛,哎呀,太刷新他的世界觀了。

水湛笑着伸手把林澤拉到自己面前,只點了點他的額頭笑道:“別淨日的和水溶說這些玩笑話,他最是個沒規矩的,別再帶壞了你。”

先不說林澤什麼反應,水溶一聽這話早已經咋咋呼呼地舉手抗議了。他可委屈極了,他是新時代的傑出青年好嗎?要把北靜王爺的名號報出去,還不知道多少人家上趕着要貼過來呢。也就面前這兩人,都不稀罕看自己一眼罷!

再說了,誰帶壞誰呀!

水溶鼓起了腮幫子,一臉的不服氣,“這話可得好好地分說分說,誰沒規矩了,我規矩那可是學得最好的。連太妃娘娘都稱讚過呢,哎,你可別詆譭我。”

水湛便也撇嘴一笑,很不客氣地拆穿說:“那是你一把鼻涕一把淚地賴在太妃娘娘跟前,太妃娘娘要是不誇你一句,恐怕身上的錦袍都得因着你廢了。”

說得水溶臉上一紅,又嘟噥說:“那都是小時候的事兒了,你就不能不提麼。”

到底是誰先提起的呀!

林澤捂着嘴在一邊偷笑,他對這個話簍子附身的水溶可一點都不反感。比起能成爲自己倚靠的臂膀的水湛,水溶更像是一個可以談笑的朋友,當然了,話太多是個需要好好整改的小毛病。但是瑕不掩瑜,在林澤看來,水溶同志還是很不錯的。發展前景不錯!

水溶頭一側,就見林澤一雙眼睛定定地看着自己,當下肩膀就一抖。這什麼眼神呀,也太露骨了點。再看看水湛,那模樣,嘖,走出去誰說林澤和他不是兄弟倆纔怪了!這人也是,還要自己三緘其口不許暴露了這個秘密呢,也不瞧瞧他一雙眼睛裡滿是柔情的樣子,哎喲喂,那哪兒是在疼弟弟啊,簡直就像是在疼愛小媳婦兒呢!

被自己的想法給有些驚嚇到的水溶再次抖了抖肩膀,看了一眼那兩人之後,果斷地把面前的白玉水仙打包放在了一邊。然後搬着自己的凳子默默地退回了原地,只對林澤笑了笑說:“這次就是來瞧瞧你呢,怕你在家待得悶了。”

又笑道:“看來是我們太低估了,咱們來的時候,還聽說你正在花廳陪客呢?”

“呸,你才陪客呢!”林澤笑罵了一聲,只笑道:“先前不是說了麼,璉二表哥送了環哥兒來,我不陪着說話難道把他就那麼晾着?”

水湛皺了皺眉,有些彆扭地說:“給他找本書看。”

林澤笑了笑,只說:“三哥,你不知道。我這璉二表哥呢,最不喜歡讀書的,總說瞧着了書就覺得頭疼。哎,現在像我這麼用功讀書把學習當成樂趣的人,太少啦!”說着,還煞有介事地搖了搖腦袋。

那副可愛的討喜樣子,讓水溶和水湛齊齊笑出聲來。

水溶更是笑道:“這賈家的男兒也忒有意思了。我先時聽馮唐的兒子馮紫英說起那賈寶玉的時候也說呢,最厭惡經濟仕途的。要他讀書,他就要罵那書是祿蠹所寫。不過聽說詩詞方面倒有些靈氣,不過這位璉二爺麼,哎喲,瞧着書就頭疼可得治啊。”

林澤便也笑了,只說:“管他們那麼多呢,怎麼聽着你和那個馮唐什麼的走得很近似的。”

水湛便在旁邊解釋說:“那是馮將軍,他兒子馮紫英也算得是同輩人裡的翹楚了。只是紈絝習氣未除,又有些心浮氣躁的,不知道日後怎麼樣。”

言下之意,反正水湛是看不上了?

林澤在心裡記下了這個人名,還沒說話呢,就聽水溶又笑着說:“我就奇怪了,按理說罷,讀書掙功名那也是男兒家該忙的事情罷。可這賈家忒有意思了,他們家的男子我就不說了,那大老爺不過襲了個爵位碌碌無爲。那二老爺整日裡和一羣清客相公談論些什麼呢?也沒見着他在工部動彈一下呀。”

水湛也冷笑了一聲,說:“劉大人就怕他動彈呢。他不動彈也好,省得又要別人費事。”

林澤不甚解其意,不過想了想,恐怕是那賈政很難做好事情罷。不過想想也能理解,那賈政就是個假道學僞君子,說他不通庶務罷,偏偏還知道佔着榮禧堂不走。說他正人君子罷,可是那姨娘還不是照樣納了。說他最會讀書罷,可那官位還是老父臨死前上了個摺子求來的庇廕。這樣的人,虧得他好意思去教訓兒子呢!

水溶聽水湛這樣說,也只是淡淡一笑,卻又像想到什麼事兒一樣,突然眼睛一亮,笑道:“我聽說賈家的姑娘各個能詩會畫的,有沒有?”

林澤見他目光灼灼地盯着自己,身上就一陣惡寒。撇了撇嘴,說:“我怎麼知道,男女大防,我雖不是正經親戚,那也是外男。誰跟你似的,鎮日裡就把眼睛放在人家深閨裡頭的姑娘身上。”

說得水溶臉上有些訕訕的,想了想,才解釋說:“我這不是因爲昨日裡在宮中瞧見了賈家的大姑娘麼。”

林澤聞言,把眉頭一挑,“賈元春?”

水湛在他身後笑着伸手捏了捏他的腰際,糾正說:“該叫大表姐。”不過,這是水湛含笑說的,話裡可沒幾分認真的意思。林澤說是林家的孩子,那和賈家可半毛錢關係都沒有。這種便宜表姐,認不認有什麼關係。

林澤被水湛在腰間一捏,差點就要軟倒到地上去。哎呀,太癢了。好容易止住了笑意,才側頭斜睨了水湛一眼,只笑道:“我都說啦,我又不是賈家正經的親戚,這‘大表姐’麼,她沒見過我,我也沒見過她,許是我們倆就對面站着也都不認識對方呢。”

水溶笑着把手一拍,說道:“正是這話了。”

話是這麼說沒錯,不過林澤對這個原著裡第一個說出窮奢極欲四字的賈元春還是很有些好奇的。聽着水溶說起這麼一件事,林澤便笑着問:“你繼續說呀,昨日在宮裡瞧見賈元春了,讓女孩呢?”

“然後?然後就沒有然後啦。”

瞧着水溶攤着手聳着肩膀毫無責任感地接下這麼一句話,若不是確定一定肯定水溶是土生土長的,林澤說不定就要懷疑起這傢伙可能就是穿越大軍裡的某一隻了。看他這副吊人胃口的樣子,誰稀罕呀!

轉過頭,林澤毫不猶豫地把問題拋給了水湛。

“賈家的大姑娘在宮裡當了宮女,昨日水溶進宮,恰巧是賈家的大姑娘侍候的。也不知道是不是巧合,那賈家的大姑娘崴了腳又撒了水,當時弄得水溶也有些狼狽和尷尬。”

簡潔明瞭是水湛的一貫風格,這讓想要探聽八卦的林澤覺得很不過癮。瞧着水溶那副很不愉快的表情,林澤就能猜到內情肯定還有別的。不過麼……摸了摸下巴,林澤笑眯眯地對水溶說:“該不會是瞧着你年紀不小了,那賈元春想別的心思了吧?”

可也不像呀!

林澤的記憶力還不至於差得忘記賈元春到底是什麼人,那是貴妃,貴妃是什麼人呀!那是皇帝的小老婆,雖然是個風光的小老婆,但是那也是皇帝的人!

水溶一聽林澤這話就更鬱悶了。那賈元春分明想要勾引的人不是他好嗎?分明是現在老神在在的某位啊!他這是代人受過,而且那麼狼狽,還是在皇后面前。水溶覺得很鬱悶,當時那賈元春小腳一扭,媚眼一拋,水溶就明白了,這貨包藏禍心又想作死了。

所以在賈元春摔倒的時候,水溶可沒那麼好心伸手去扶人。任由賈元春假戲真做,“咔嗒”一聲就崴腫了腳脖子。只是那杯水還真是無妄之災!

林澤想了想,突然覺得賈元春如果當上了皇妃,對林家來說,那可是百害而無一利。不管賈家現在是王夫人說了算還是賈母說了算,只要賈元春當上了皇妃,那很多事情就得由着賈元春說了算了。

林澤有點着急了。林如海這還沒回京述職了,黛玉年紀又還小,好多事情他都沒忙到呢。要是賈元春真就這麼突然上位了,他可怎麼阻擋呢。

瞧着突然陷入焦灼狀態的林澤,水溶和水湛都一頭的霧水。剛纔不還說說笑笑好好兒的麼,怎麼這會兒就好像一下子不愉快起來了呢?

“三哥,你說皇上會喜歡賈元春那樣的嗎?”

突如其來的一句話讓水湛驚了一下,側頭就見林澤蔫着腦袋趴在桌上,一副可憐巴巴的樣子。水湛勾脣笑了笑,伸手揉了揉林澤的腦袋,說:“皇上對這些,嗯……不是很看重。”

那到底是喜歡還是不喜歡?林澤哀怨地又看了水湛一眼。

水溶見他們唧唧歪歪的最煩了,便蹦躂過來推了林澤一把,只笑道:“哎,皇上的年紀都能當你爹了,他哪能瞧上你大表姐這樣的姿色啊。要挑也得挑個好下口的呀。”

林澤瞥了水溶一眼,又繼續趴回桌上悶悶地說:“不都說男人可專情了麼。不管多大歲數,喜歡的女人可都是一個歲數的。”

被林澤的說辭給囧了囧,水湛揉着林澤腦袋的手也頓住了。看林澤是真的在苦惱而不是無病呻吟,水湛沉吟了片刻才緩緩說:“別擔心,她不會成爲父皇的人的。”

這還是水湛第一次在林澤面前用了“父皇”這個稱呼,也就間接地在林澤面前展現出了他皇子身份的一面。林澤怔了怔,才說:“可是賈元春年紀不小了。”

“啊呀,你操什麼心呀。她年紀不小了,如果有什麼顯眼的地方,說不準過些日子能提拔她當個女官什麼的吧。嘖,她又不是你正經的表姐,你少操心了。”說着,不忘拍一下林澤的腦袋瓜子。

水溶這話沒說錯,正經的林澤的表姐可不是賈元春這種身份的人能配得上的。就現在的局面來說,還沒出嫁的那些個公主裡,能稱之爲是林澤表姐的人也就寥寥可數的那麼幾個。身份又高貴,不過可惜呀,林澤可能是無緣相認了。

這些都不是林澤關心的。在聽到水溶和水湛的話之後,林澤嘴角的笑真是不要表現得太開心。這大概是水湛和水溶第二次表示滿頭霧水的時刻了。直到被林澤送出門的時候,這兩人還沒弄明白林澤的苦惱和歡欣到底是源於哪裡呢。

不過,誰在乎呢!

得到了半準確消息的林澤立刻寫了一封信,然後在賈璉回府的時候交給了賈璉,讓他務必親手交到賈赦的手上。這種一本正經的語氣,林澤可是很少用的。至少在賈璉的記憶裡,幾乎沒出現過。所以,這也是賈璉對待這封信十分重視的一個原因了。

他總覺得林表弟和大老爺之間有一種很微妙的關係。

而當賈赦拆開信看了又看之後,也不得不笑罵了一句:“好個小子,連這麼個招數都想得出。”一邊笑着,一邊已經讓人請來了賈璉夫婦。

鳳姐還不大明白怎麼大老爺這個時間請自己過來爲什麼呢,可賈璉一瞧見那封信心裡就有了底。反正是林表弟的信,想來不是什麼壞事。

在問了鳳姐還有多少下剩的銀子後,賈赦笑眯眯地對鳳姐道:“明日你去公帳上支出三十萬來,留下十五萬兩咱們留着。另外十五萬兩讓璉兒帶着去找宮裡的夏太監。”

鳳姐有些納悶兒,便問道:“從公帳上拿銀子,可要和二太太說一聲麼?”雖然她直接拿了也無不可,可如今管着家的既是二太太,她若一聲不吭地拿了錢,二太太要是鬧出來,那可不大好看呢。

賈赦只搖了搖頭,他就怕二太太不張這個嘴呢。便只笑道:“你只管去拿銀子,別的不用理會。”又對賈璉笑道:“宮裡的夏太監你是認識的,就說請他幫個忙,好歹讓咱們家的大姑娘位子擡高些。”

賈璉便應了一聲,賈赦又交代說:“雖有十五萬兩銀子供你使着,可別一次就給了,要吊着些那夏太監的胃口才好辦事。”

賈璉和鳳姐二人聽明白了,便都點頭應下。第二日各自去辦理,也不再提。

不消三日,夏太監那裡傳了話來說,元春的事兒已經辦妥了,只等着收信兒罷。賈赦聽了這話,笑得眼睛都眯了。可另一邊,王夫人卻是一狀把鳳姐連着大房都告到了賈母的跟前。

挪用公帳,大老爺,您這可是自打嘴巴呢!王夫人冷冷地笑了。

作者有話要說:最近天氣越來越冷了,果然是到了北方人得瑟,南方人哆嗦的時候了嗎?

嚶,千萬不要和這種天“嗖”一下就起牀的人做朋友,這種人太可怕了!

我每天早晨起牀都很艱難,因爲腦袋裡有兩個小人在說話,一個說:“再睡一會兒吧”,另一個就說:“好啊好啊。”

……

怎麼辦,我覺得我真是作的一手的好死。

天氣好冷啊,冷笑話會溫暖這種季節嗎?

嘛~不管腫摸說,日更一萬神馬的,在我看來應該還是蠻治癒的對不對?

……

狠狠地甩一下王夫人的臉,上次砍了王夫人的左膀——鳳姐,這次來削了王夫人的右臂——周瑞家的。

果然窩裡鬥神馬的最喜歡看了好嗎?

元春要升官位了,這姑娘可比她老子爭氣多了,是吧?

不過照樣幹掉,堅持把二房全部打倒,就留環哥兒奮鬥吧~哈哈哈!

……

我發現今天我廢話略多啊……唔,大家別介意,我是最愛你們的o(*≧▽≦)ツ求留言啊小妖精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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