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三章

水溶所料不差,不過一個月的光景,江南便爆發了一場範圍極廣的貪污舞弊案。皇上果然大爲光火,在朝堂之上狠狠地斥責了一通,又命吏部將犯案官員羈押徹查,語氣之狠厲,態度之堅決,讓朝上一干人等十分惶恐不安。

水清神色如常,可掩在寬袖下的手早已緊握成拳,青筋暴起。

而無聲無息就破了這樣一樁官場貪污舞弊大案的三皇子水湛自然也成了當之無愧的儲君,名聲和民聲都達到了空前的地步。皇帝撫須輕笑,震怒後的龍顏稍有緩和。

林如海早在前幾日就被召見,同皇帝互通了氣兒。這會兒朝堂上衆人鴉雀無聲之時,他便一馬當先地站了出來,“天佑我朝,三殿下順應民意,勘破如此大案,實屬功臣。臣請皇上論功行賞,以安衆心。”

皇帝笑道:“愛卿所說極是,朕正有此意。”

自林如海開口後,更有幾位內閣大臣紛紛站出來舉薦:“依臣愚見,請皇上早日冊立儲君,安定天下!”

水清冷厲的目光一一在林如海等人面上劃過,透出一抹沉鬱的暗色。可在觸及站在皇子們最前方的那個背影時,卻又不經意地流露出幾許軟弱的溫柔。

“好,朕也有此意。老三,上前來。”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自朕奉太上皇詔命登基以來,凡軍國重務,用人行政大端,未至倦勤,不敢自逸。緒應鴻續,夙夜兢兢,仰爲祖宗謨烈昭缶,付託至重,承祧行慶,端在元良。朕之嫡子水湛,宗室首嗣,天意所屬,茲恪遵初詔,載稽典禮,俯順輿情,謹告天地,宗廟,社稷,授以冊寶,立爲皇太子,正位東宮,以重萬年之統,以繁四海之心。朕年漸暮,思一日萬機不可久曠,茲命皇太子持璽升太極殿,分理庶政,撫軍監國。百官所奏之事,皆啓皇太子決之。今佈告天下,鹹使聞知。”

當天子近侍掐尖的嗓子念出這道冊立皇太子的詔書時,水清就知道,自己日日夜夜汲汲營營的那些小動作,全成了笑話。

這天下,父皇始終是要留給三哥的。不管旁的人如何爭奪,亦無法動搖三哥的地位。水清苦笑一聲,甄家眼看着是要完了。而他,因娶了甄家的嫡女,只怕也要受到言官詬病。今日之事,看似突如其來,實則是父皇籌謀許久。

儲君遲遲未有冊立,只是爲了給三哥更多的時間去歷練罷了。想到這幾年來,二皇子、五皇子、六皇子相繼被過繼,七皇子又因身染頑疾不能出門見風。八皇子性子軟弱,一向不爲父皇所喜,只封了個王爺便遠遠地打發去了封地。九皇子和十皇子因口角之爭,大打出手。父皇龍顏震怒,命他們在府中思過,不得令不得出,相當於變相的圈禁。

水清額角滑落一滴冷汗。

原來,除了自己還每日裡挖空心思想要拉攏朝臣,妄圖爭奪儲君之位。其餘的皇子們早已悄無聲息地沉寂了下去。自己卻還渾然不知!

“衆卿可有異議?”

水湛的能力、才華放在那裡,這幾年治水,剿匪,學習帝王之策,無一不令人欽佩。何況他本就出身高貴,中宮嫡子的身份,衆人自然無話可說。

然而卻有一人,忽然跨出隊列,跪倒在地,朗聲道:“臣請皇上三思!”

“哦?甄大人有什麼話要說?”皇上的表情十分微妙,輕輕眯起的眼裡分明隱藏了幾分不悅,然而臉上卻還染着點點笑意。打眼看去,只以爲皇上性情敦厚穩重,不以爲忤。

水清的指甲狠狠地掐緊掌心,傳來的溼意讓他在這一刻清醒的意識到,因爲甄家的蠢貨,自己只怕逃不了干係了。

甄鵬乃是甄應嘉的親侄兒,早年得中進士,苦熬了四五個年頭,才得以升遷。如今正在光祿寺當差,原任光祿寺丞,乃六品官職。年前才又升了光祿寺少卿,官至四品。其中若說沒有水清的推手,只怕也無人信的。

“微臣以爲,儲君乃國之根本。皇上如今正值壯年,過早冊立儲君,只怕朝臣動盪不安。若因此而集結黨羽,動搖國本,實乃大禍。還請皇上收回成命,三思而行!”說着,磕了一個頭下去,擡起頭來時,更爲堅定地道:“何況皇上膝下並非只有三殿下,更有其他皇子優秀不下於三殿下,請皇上斟酌。”

高坐在龍椅上的皇帝輕輕地瞥了一眼臉色微白的水清,而後笑道:“只怕甄大人這幾日因天氣太熱,一時頭昏腦脹說錯了話也是有的。”

一句話,便將甄鵬所言全部推翻。

甄鵬雙股戰戰,這一刻才體會到什麼叫作“天威難測”。上一刻皇上還面帶笑容,可下一刻,便收起了所有的喜悅之色。甄鵬後悔極了,爲什麼自己會在這個時候走出來爲十一皇子造勢!皇上分明早已屬意三皇子繼位,今日朝堂上,只怕不過是皇上自導自演的一場戲罷了。

“甄大人不如好好休息休息,等身體好了,再辦理公務不遲。”

水湛笑着扶了甄鵬一把,可嘴裡說的話卻如晴天霹靂一般砸在甄鵬耳邊。甄鵬驚恐地看了他一眼,又迅速地看了一眼龍椅上的皇上。見皇上嘴角略帶幾分笑意,並無要開口的意思,便知自己今天已經輸得徹底。

“微臣多謝三殿下體恤。”

“甄大人此言差矣。”林如海微笑上前,“此時該改口稱皇太子殿下才是。”

“……是,林大人所言極是。”甄鵬與林如海對視一眼,最終在對方含笑的眼睛裡看見自己的狼狽之色而敗下陣來。只得垂下頭,拱手道:“多謝皇太子殿下體恤。”

“無需客氣。”

下朝後,林如海纔要上轎,斜刺裡便有個小廝疾跑過來,磕了個頭說:“給姑老爺請安,老太太今兒個大壽,特特命小人來請您過府。”

林如海眼底劃過一抹厭煩,卻還是不得不點頭道:“老太太壽辰,我自該去賀一賀的。這便前面帶路罷。”說罷,又命自己的小廝去翰林院給林澤遞了話,才上了轎子去了賈府。

卻說賈母不止給林如海這裡遞了信兒,便是裴府那裡,也是一併遞了信兒的。只是裴老將軍見自家兒媳婦兒挺着八個月大的肚子,哪裡肯讓她出門。就是裴子峻也是萬分的不捨得,把黛玉好生勸了一通,才命嬤嬤去對賈家遞信兒的婆子說:“咱們家夫人大腹便便,只怕過府多有不便。只把賀儀送去賈府,盡一盡心罷。待了來年,生了孩子,到時定親自去給老太太請罪呢。”

那報信兒的婆子也是個乖覺的,見那嬤嬤嘴上說得溫和,可臉上卻無半點溫情。只扯了笑臉說:“老姐姐說得是了,姑娘的心意盡一盡就是了,老太太那裡自有我去說道,半點不會怪罪的。到底是姑娘身子打緊,老姐姐說得很是在理。”

那嬤嬤臉色依舊冷着,只道:“那便有勞了。”說罷,便命小廝牽了賈府的馬車來,送了那婆子出門。待人走了,方纔回過身對身後一個嬤嬤輕啐了一口,道:“憑她的身份也配叫我一聲老姐姐,別髒了我的地界兒,埋沒了我的臉面兒。”

原來那嬤嬤便是當日教養黛玉的崔嬤嬤,聽她這樣說,只笑着勸道:“好歹忍了這口氣,他們賈家向來做事沒甚規矩的。幸而老爺和大爺都不是糊塗的人,姑娘也遠着這不着調的外祖家。如今有了今日的造化,合該是上輩子修來的福分。你到底沒經過他們家的事兒,許多事只怕還不知呢。這會兒子既打發了那婆子回去,便丟開這事罷了,免得要自己白生了氣。”

那嬤嬤點了點頭應道:“還是崔姐姐說得是了。如今太太正是要生養的時候,很該打起精神來。”

崔嬤嬤笑道:“正是這個理兒了,咱們且把賀儀齊備了,料想那賈家也挑不出錯兒來。”

說罷,二人便攜手去備了賀儀,此爲後話,不必再表。

倒是林澤緊跟着林如海的步伐先後到了賈府,親自給賈母拜了壽,才往前面男賓的席面兒坐了。巧的是,林澤正和賈璉、薛蟠一桌,三人又是廝見一番,賈璉見林澤笑意溫和,又見薛蟠十分知禮,倒似往昔的齷齪一掃而盡般,心裡大安。又笑着給二人斟了酒,才坐下向林澤道:“原以爲林表弟今日不得空,只打發了人去問一問罷了。”

林澤笑着輕抿了一口酒,才笑道:“鏈表哥這話外道了,我哪裡那樣大的架子。”

賈璉笑了笑,倒是薛蟠吃了酒,臉頰燒得紅了不少,因笑道“林兄弟的架子不大,只是賈家的門第如今卻不大好舍了臉面來請呢。今兒個若非大老爺遞的帖子,我也不大想來呢。”

賈璉笑了笑,沒有說話。林澤斜睨了一眼薛蟠,見他目光中隱隱有幾分諷意,便知他早與賈家的二房生了嫌隙,只怕就是老太太那裡也有不少齷齪。想到這裡,只道:“薛大哥很不必爲此煩擾,日後這威烈將軍府還不是大老爺和璉表哥說了算的麼。”

薛蟠沉默不語,細細想來,可不就是如此。二房如今僅剩一個身在宮闈不得見人的太妃罷了,還有什麼說話的餘地。想通這些,薛蟠不覺朗聲笑道:“正是這個理兒了,林兄弟說得極是。是我榆木腦袋,一時想不通罷了。”說着,舉起酒來豪飲一碗,衝着林澤亮了亮自己的大白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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