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使團離得雖然近,卻天然像是被一道屏障隔開的瓦剌三王子營地。
中間,侍衛們嚴密防守的大帳。
“三王子,他們戒嚴了!”
“肯定是雅察哈的那些蠢貨,暴露了行蹤!”
瓦剌王子巴哈木眉頭緊鎖,半晌後鬆開:“無妨,就算他們現在發現,也已經晚了。
據我推測,雅察哈部的人今日就該到了。”
“三王子,你說他們的人能夠抓住那魏國公主嗎?畢竟在之前的計劃中,可沒有料到魏國到了這裡,還有這麼多官兵護衛。
據我所知,雅察哈是韃靼裡面最狂妄的部族,萬一他們輕敵,或是來的人太少,不能第一時間拿下大魏國的公主……
動靜若是鬧大,再被大汗的人發現,我們豈不功虧一簣?”
聞得下屬的擔憂,巴哈木微微一笑。
“如此正好。本王子與雅察哈那個老混蛋暫時合作,不過是爲了我草原的大計!
父汗真的是老了,因爲懼怕韃靼,竟然甘願一直對魏國俯首稱臣!
而我不同。
如今韃靼處心積慮圖謀魏國,欲聯合我們還有西邊的小國吞併魏國。
如此大計,我們就算不能鼎力相助,至少也不該從中作梗。畢竟,相比魏國,我們與韃靼至少同屬一脈,都是大蒙古國的後裔。
在他們魏國有一句話,叫做‘非我族類,其心必異’。
於我們來說,也是一樣的。
父汗一直依附於魏國,不過是膽小怯弱,與虎謀皮罷了。
而我要做的不一樣!我要與韃靼合作,先滅魏國之威,再趁韃靼與魏國兩敗俱傷之際,一統草原,然後南下伐魏,再現蒙元盛況!
如今機會就在眼前,誰都不能阻攔我,包括父汗。”
三王子眼中浮現對權勢的巨大野心,因爲只有發動一場足以令王庭中的人感到恐懼的戰爭,他纔有機會掌握更多的兵權,從而在王位的爭奪中,擊敗他的大王兄和二王兄,最終實現他君臨天下的夙願!
想到這裡,他不禁又有些得意。
“雅察哈的蠢貨輕敵才最好,正好用這些魏人削弱他們的實力。
反正這些魏人已經成爲了甕中之鱉,抓住不過是遲早之事。若是雅察哈的人能夠盡數折損在這些魏人的手裡,那倒是更好了。到時候我們或許可以繞過雅察哈,直接和韃靼的那個人談談……那樣,對我倒是更有利一些。
至於父汗那邊,不必擔心,我已經矇蔽了他們的視線,他們現在還不知道魏人在此處。就算最後他們有所察覺,我們也完全可以推到二王兄的身上去。
誰叫東邊的防線,都是他的人在守。讓這麼多韃靼的人突入到我們的腹地,父汗就算有氣,也只會撒在他的身上……
爾等知道這叫做什麼嗎?用魏人的話來說,此爲一石多鳥也!”
“三王子英明,我等願誓死追隨三王子,助三王子掃滅韃靼,蕩平魏國,再創大蒙古國!”
……
“外面怎麼了?”
昭陽公主的鳳帳,侍女乖巧的搬來凳子讓賈璉坐下,賈璉道謝之後,將情況說明。
昭陽公主聞言後,問:“將軍覺得,會有變故?”
賈璉眉頭深鎖,“自出關以來,爲保公主安全,臣每日皆派出斥候,呈扇形往前探索。
目標二十至三十里,限時一個半時辰,連日來皆未出現異常,唯有今日……
另外,論理說,瓦剌負責接應的人,應該在我們出關之後便到,如今距離出關已經過去十日,仍舊未見得瓦剌王庭迎接天朝公主的人。
據此,臣覺得,爲了公主的安全考慮,不宜再前進。
還是等情況明朗之後,再行下一步打算爲好。”
昭陽公主臉上並未露出擔憂的神色,反而笑道:“有將軍護衛在我身邊,我是一點不擔心我的安危。
倒是難得看見將軍臉上露出如此神色……”
昭陽公主的笑容,在對上賈璉沉着的眼神之後,訕訕落下,立馬轉口道:“將軍此來,可是有什麼別的打算,或者需要我配合將軍的地方?將軍只管說來,昭陽定全力支持將軍。”
聽到昭陽公主這麼說,賈璉總算是安慰許多。畢竟他的尚方寶劍壓得住底下的人,對昭陽公主卻無用。
若是昭陽公主與他唱反調,他還真有些爲難。
“確實有一事想請公主幫忙。”
賈璉將自己的想法,與昭陽公主細說。聽完後,昭陽公主無所謂的神色終於散去,有些納罕:“你懷疑三王子?”
昭陽公主疑問的話說完,見賈璉遲疑,略微一想就知道賈璉爲何爲難。
那瓦剌三王子畢竟是她未來的夫君,也是大魏的駙馬,若無憑據,賈璉不好甚至沒資格隨便猜疑。更何況,是在她面前。
忽然覺得心裡涼涼的。
她不知道,賈璉是真的不知道他在她心裡的地位,還是裝作不知道。
“臣……”
“將軍不必解釋,我相信將軍的判斷。稍後我會按照你的意思,將他招過來,一起試探他一番。”
賈璉擡頭看了昭陽公主一眼,此時昭陽公主看他的眼神,帶着十足的光芒。那是信任,無條件的信任,令他心裡感覺無比的沉重,一如甘寧關的當晚……
就在二人相顧無話之時,外頭遠處傳來巨大的騷動。
一個禁衛軍快步跑至鳳帳之前,大聲道:“公主,賈將軍的人說,探子回報,發現大批韃靼騎兵,據此已不足二十里!”
“嘩啦!”
本就甲冑在身的賈璉立馬站了起來,對昭陽公主道:“臣出去看看!”
昭陽公主神色也凝重起來,看賈璉都沒等她的吩咐,已經離開鳳帳,她環顧左右,正聲道:“來人,更衣。”
……
對於騎兵來說,二十里地,不過一頓飯的功夫罷了。
更何況,距離斥候發現,到傳回消息,敵人的距離,已經遠遠不到二十里地。
所以,賈璉等人根本來不及多做部署,便被一陣陣轟隆的馬蹄聲驚起,不得不起身至河灘的最高處觀測局勢。
在遠處四五里地之外,已然出現黑壓壓呈一字排開的敵人。
全是騎兵,昂揚的駿馬和馬背上陣列的甲兵,聚衆之後散發出的威壓和殺氣,令遠遠看見,沒有上過戰場的宮女、太監等人,不寒而慄。
他們立馬將目光看向外圍那些同樣列陣在前的魏國士兵,發現己方數量明顯比對方多之後,心裡才略略安心。
一個京營的指揮說道:“稟大人,我們還未來得及修築好工事,又無足夠的防守器械,面對韃子騎兵,只怕要吃虧!”
此話一出,使團內的文官,頓時心驚膽戰起來。
他們都聽說過,草原騎兵的厲害之處,且對於如何對付騎兵毫無概念,一聽說有打不過的可能,立馬驚慌嚷嚷起來。
項賀道:“敵人數量不明,爲了公主的安全,不如我們先上前問問對方的來意,若是可以商榷……”
“敵人都打到門口來了,還商榷個錘子!
你們這羣沒卵子的貨,這就嚇軟了?
比這更大的場面,更多的韃子騎兵老子見得多了,親手砍下馬的更不知道有多少!
再說,這也沒多少嘛,頂多也就千多號人,看俺老朱帶人,將他們殺個落花流水。”
朱大河先將衆文官鄙視了一通,然後就當賈璉默許了一般,招呼左右的親衛,便要上陣迎敵。
賈璉本來還想喝止。項賀說的也沒錯,敵人情況未明,敢這樣呈包圍狀的衝到面前,必有依仗。
但是轉念一想,他從京帶出來的那些人馬,雖然一個個身強體壯,但是面對兇惡的韃靼騎兵,能表現出多少戰鬥力實在難說。讓朱大河先給示範一下如何對陣草原騎兵,給他們一些信心也好。
順道,也試試敵人的虛實。
不過,敵人似乎不願意給賈璉試探的機會。
短暫的停歇之後,韃靼騎兵從中部開始,呈人字形疾馳衝將過來!
賈璉見狀,眉頭越發深鎖。
他是和騎兵打過交道的,對方這樣衝鋒式的進攻,明顯是不留退路!
看來,果然是衝着昭陽公主來的。
這並不難猜,韃子深入瓦剌的腹地,又出現在這裡,只有這麼一個可能。
沒有猶豫的時間,賈璉拔出佩劍,喝命道:“江指揮、仇指揮,命你二人所部騎兵爲兩翼,協助朱將軍殺敵!
錢指揮,你率領所部所有兵馬,鎮守在灘下,不得使敵人靠近公主鳳帳半步!未得本將命令,任何一人不得擅離!
違令者,斬。”
朱大河作爲驍勇善戰的將領,如此緊急關頭,賈璉並沒有對他的人馬進行調遣和干預。
甚至,他的安排,倒像是用京營的人,給他打輔助一般。
所以剛剛上馬的朱大河未免回頭瞧了賈璉一眼,沒想到賈璉絲毫沒有和他搶功勞的意思!
“多謝欽差大人信俺老朱,你就瞧好了吧!”
說話間,已經打馬迎頭衝了出去。在他身後,他麾下的兵卒,仿若臂膀一般,如影隨形,伴隨着震天的喊殺聲,一時間炸起的聲勢,竟比對方的上千騎兵還要足!
賈璉看的眼睛一眯,看來吳世維果然沒有騙他,確實給他的是最精銳的部隊。
如此的話,應付眼前這些敵人,應該沒什麼問題。
只不過……
賈璉面上並沒有露出半點輕鬆之色。
朝廷爲了此行,可謂是做了萬全的安排,沒想到還是出了事。
這些韃子,爲何能夠如此突然的出現在這裡?
這裡距離韃子的有效勢力範圍,至少有五百里之遙!
若是韃子派遣這麼多的騎兵,瓦剌不可能得不到信息。但他,卻沒有收到任何來至瓦拉方面的提醒。
聯繫瓦剌王庭的人始終不到,賈璉的心情頓時無比凝重。
莫非,瓦剌和韃子已經暗中結盟了,此次和大魏結盟、和親,不過是幌子,是緩兵之計?
如是這樣,情況就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