榮國府,薛姨媽和賈母說完了話,也來探望王熙鳳,並順道帶走了寶釵。
賈寶玉和黛玉隨即也告辭出來。
拒絕了王熙鳳要派人相送的提議,賈寶玉和黛玉二人只帶着紫鵑一個丫頭往園子裡走。
香菱和陸詩雨之前他已經讓先回怡紅院了。
進了大觀園,因見守門的婆子依舊沒有關園門,賈寶玉便問了一句。
婆子答道:“大奶奶方纔出去了,還沒有回來。”
賈寶玉這才點頭。
大觀園的各道門戶到了晚上都是按時上鎖的,除非提前告知留門,這也是避免下人們做偷雞摸狗的事。
實在誤了時辰也無妨,正門內外附近都有值夜房,每晚都有人上夜。
可能是因爲只有紫鵑一個人打着一隻燈籠,讓前行的道路不甚明亮,黛玉走路十分謹慎小心。
賈寶玉便笑道:“要不我抱你走吧。”
黛玉聞言一羞,立馬道:“誰要你抱了,我自己能走。”
後頭的紫鵑聽到這話,忙上來一些,將燈光儘量照到黛玉的身前。
“可是我想抱着你走啊。”
賈寶玉可不管黛玉的拒絕,兩步上去就彎腰將她抱了起來。
儘管黛玉十分抗拒,但仍舊無濟於事,賈寶玉甚至都沒感覺到任何難度。
黛玉實在太輕了,感覺只當抱了半個王熙鳳那麼簡單。
被賈寶玉攔腰抱在懷裡,黛玉第一時間竟然是伸頭去瞧後頭紫鵑的神色,見其臉上憋着笑,心頭更是惱火,就勢在賈寶玉胸口錘了兩下,罵道:“無賴!”
“我抱我媳婦兒,怎麼無賴了?”
“啐,誰是你媳婦?不要臉。”
雖然如此,黛玉還是逐漸安分下來,將身子和手足儘量蜷縮進賈寶玉的懷裡,以避免吹到寒風。
賈寶玉笑道:“嗯?都馬上要嫁給我了,還不承認是我媳婦?”
“反正現在還不是。”黛玉何等傲嬌,那是一點也不妥協。
賈寶玉低頭看了一眼乖乖不動,嘴上卻不認輸的黛玉,身心皆愉悅,也樂得與她對嘴:“你說的也是,那我抱我妹妹,也是應分的不是麼?”
“誰稀罕當你妹妹了,你妹妹那麼多……”
不說這個還好,一說起來,黛玉便是十分不忿,道:“今兒還把你貼身的玉佩送給你琴妹妹了,嗯?情妹妹……哼~”
黛玉一邊盡情的與賈寶玉表述着她的不滿,一邊忽然想起什麼,放在懷裡的手便順着賈寶玉的肚子往下探去。
她是想起了賈寶玉身上佩戴的一個流蘇墜,那是她親手給他做的,小小巧巧的一個東西。
之前她就看見他帶着呢。要不是看他離家那麼久還帶着她送的東西,纔不輕易放過他。
這個時候她去摸,只是想起剛纔賈寶玉強抱她的時候,萬一要是蹭掉了可就不好了。
好在她很快就摸到了那玩意兒。
“你幹啥?”
賈寶玉勃然色變,十分詫異的低頭瞧着黛玉。
蓋因男子身上佩戴的東西,一般都是系在身前一側的腰帶或者是汗巾上,自然下垂,黛玉這不明就裡的在下面一陣搗鼓,很難讓賈寶玉不誤會。
什麼時候,黛玉變得這般開放了?
黛玉也是仰頭看了賈寶玉一眼,隨即才反應過來自己方纔舉動的不雅處,立時一張小臉煞紅起來,趕忙將小手從兩人身子中間抽回來,然後埋下頭,不敢見人的模樣。
“哈哈哈哈……”
大概明白過來的賈寶玉見此,不懷好意的笑了起來,惹得黛玉在她懷裡扭捏兩下,然後忽然擡起頭,惡人先告狀的模樣,喝道:“你再笑!”
側後方的紫鵑不明就裡,有些好奇的望了他二人一眼,不知道他們是怎麼了。
“好好好,我不笑了就是了,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
得了好處可以賣乖,但不能一直賣。
黛玉又羞憤的錘了他兩下,知道方纔是自己理虧,便做兇惡狀:“快說,你爲什麼只給琴丫頭隨身佩戴的東西,給的邢姐姐她們就是普通的裝飾品?難道就因爲她生的最好?”
賈寶玉又笑了兩聲,然後纔在黛玉居下臨高的目光中,搖頭笑道:“當然不是。
其一,她們有四個人,我就算把身上佩戴的所有東西都解下來,只怕也給她們分不平,難道你樂意見到我將你送我的掛墜送給她們?這是一。
另外,誰說給邢妹妹她們的是普通的裝飾品?
那兩副耳墜和碧玉鐲子可都是我讓那邊大嫂子親自準備的,都是市面上最好的東西,真要算起來,比那玉佩只貴不便宜。”
賈寶玉這倒不是完全說謊,四個妹子一起來,他要送個見面禮,自然不能太隨意。
送自己戴過的東西雖然意義有些不一樣,但是一來他身上確實沒那麼多小玩意兒來送,二來就算怡紅院裡有很多他曾經用過的東西,也大多都是半新不舊的,舊的東西送小女孩,自然不甚妥當。
所以他才專門讓尤氏給準備了幾樣。
說到這裡又不得不讚一句尤氏的眼光和品味都不錯,那兩對耳墜和鐲子都很不錯,帶在她們幾個身上一定很好看……
也只有黛玉,纔會只以他佩戴沒佩戴過來分好壞!他身上要真那麼多適合女孩子佩戴的東西,他不成了娘娘腔了?
黛玉本來還接受了賈寶玉的解釋,但是看他說了話之後,一片神思遊離之色,立馬便猜到他可能在想什麼。
就要在她腰上掐一記,卻見瀟湘館館門已在眼前,便住了手,掙扎道:“好了,快放我下來!”
……
在瀟湘館沒坐一會兒,賈寶玉就出了來。
黛玉讓紫鵑相送。
紫鵑一向對黛玉盡心盡責,知道明兒見太后對黛玉來說十分重要,便趁着走路的時間,詢問賈寶玉一些注意事項,譬如該如何着裝更能符合太后的心意。
如此,她回去纔好幫黛玉製定策略。
賈寶玉被她問的煩了,冷不防回頭看她一眼,又被其嬌俏的身形和明慧的眼神所動,便駐了足。
“怎麼了二爺?”
紫鵑問道。
賈寶玉再將她打量兩眼,一邊回頭走了兩步,一邊搖頭道:“嗯,沒什麼,就是想說,你們姑娘天生麗質,不論如何打扮都是最好看的,你就不用多費心思了,只像平日那般,穿身比較新的就好了。”
紫鵑便笑道:“都說情人眼裡出西施,二爺自然覺得我們姑娘怎麼都是最好的,就怕太后見過的好女孩太多,目光挑剔呢,總之多用心些,總沒壞處不是。”
“你說的也是。”
賈寶玉再次回頭,見她因爲要和自己說話而離自己很近,便一伸手將她攬過來,勾起她的下巴,調笑道:“你總替你們姑娘想,竟沒想過你明兒個也要隨你們姑娘進宮的,你卻說說你要如何打扮一番呢?”
“二爺別鬧,小心燈火……”
紫鵑因爲性格剛正,又時常伴着黛玉,因此極少有被賈寶玉調戲的時候,此時有些不知所措。
好歹掙開些,她便臉紅道:“二爺又說笑了,我們是丫鬟,哪用在意那些。”
俏俾嬌羞,本來就別有一番滋味。
再者襲人、紫鵑和鴛鴦,這三個人本來就是賈母那一批大丫鬟裡最出挑的幾個。
賈寶玉便有些按捺不住,也無需按捺,直接按住她的後腦勺,便低頭強吻了上去。
好在他也只是略作品嚐,知其味之後,便笑着鬆開紫鵑丫頭。
紫鵑嗚咽兩聲,退後兩步,有些惱道:“二爺,你……!”
我們縱然是丫鬟,你也不能隨意欺凌吧?
賈寶玉看她羞憤的模樣有些可愛,就笑道:“怎麼你不服?遲早還不是我的人?”
一句話,就讓紫鵑越發語塞起來。
先不說她自己對於賈寶玉的觀感,就說黛玉出嫁,她是定要隨了去的,這件事已經板上釘釘。
所以賈寶玉這句話,一下子也調出了她的女兒嬌羞。
賈寶玉見之得意,就要再有行動。
紫鵑察覺,一邊後退,一邊喝道:“你就不怕我告訴我們姑娘?”
反抗她是沒膽量的,只求搬出黛玉,讓賈寶玉知難而退。
她心想,以後再也不單獨送賈寶玉出門了,一定要帶兩哥小丫頭出來!
“還敢威脅我?”
賈寶玉呵呵一笑,“看來必須得把你收服了,不然你這小妮子遲早叛變。”
賈寶玉半是嚇唬半是認真,他倒要看看紫鵑這丫頭會如何辦,這也是一種趣味。
紫娟果然手足無措起來,她要是被賈寶玉欺負了,告訴黛玉自然是下下策,沒準黛玉還會懷疑她的用心呢。
眼見賈寶玉靠近,她退無可退,便一把將手中的燈籠橫起,塞進賈寶玉的懷裡,道:“二爺,你自己回去吧,我回去看我們姑娘去了!”
畢竟是明火,賈寶玉下意識的接住燈籠。
又見紫鵑丫頭交代一聲,轉身飛快的就跑,又好氣又好笑,禁不住喝道:“喂,你不怕半道殺出一隻鬼來把你捉去?”
聽出賈寶玉聲音中的懊惱不滿,紫鵑心頭也覺得好笑,又察覺賈寶玉沒有追趕的意思,竟回頭笑道:“二爺你先回去吧,我是不怕鬼的,再惡的鬼,也比不過色鬼……”
說完也不敢再挑釁,仗着對路勁十分熟悉,很快就跑過了竹林小徑,夜色中,只留下其淺淺的戲謔笑聲。
“這個死丫頭。”
賈寶玉罵了一句,隨即也覺得好笑。
果然是跟什麼樣的主子,便有什麼樣的膽子,居然敢罵他色鬼?
他色麼??
他要真是色鬼,早就把這主僕二人吃幹抹淨了,還容的了這一個二個的在他面前囂張跋扈。
懷着淡淡的不爽,賈寶玉自己拿着燈籠走上大道。
雖說是出了趟京城,但是有着香菱丫頭的貼心服侍,賈寶玉身上並沒有任何過勞的疲憊。
兼之時辰才交兩鼓,賈寶玉也無意立馬回怡紅院,便鑽進了秋爽齋。
卻沒見到探春,丫鬟侍書說她姐妹們一起到蘅蕪苑去了。
再次出來,竟碰到李紈帶着丫鬟素月回稻香村。
“怎麼都沒有跟兩個丫鬟在後頭?”
李紈初時看見大道上站着個人,還以爲是哪個失了魂的丫鬟,直到走近了才發現竟是賈寶玉。
賈寶玉搖搖頭:“原本是有的,我嫌她們聒噪,便讓她們回去了。”
李紈笑道:“哪裡是嫌她們聒噪,只怕是你心疼她們,讓她們都回去休息了吧。”
李紈的言下之意,是笑賈寶玉對丫鬟們太寬厚了,竟到了因噎廢食,自己都沒有人服侍的地步。
賈寶玉也不過於解釋,看着素月道:“你先回去,告訴李姑娘,就說我一會兒過去瞧她。”
素月瞧了瞧賈寶玉,點點頭就要將燈籠交給李紈。
“你手裡的你拿着吧,我這裡還有一盞。”
素月頓時有些感動,連忙道謝之後拜別二人先行。
因爲賈寶玉說的自然,素月這個丫鬟倒沒有多想。王爺要去瞧自己的姨娘,讓她先回去讓其準備一下也是應該的。
但是李紈見賈寶玉將素月支開,心裡就噗通跳起來,有些懷疑賈寶玉的用心。
又不好意思反對,所以等素月一走,她便裝作如無其事的道:“我們也走吧。”
“好啊。”
賈寶玉也並沒有多言什麼,只是與她肩並肩,慢慢的走着。
李紈見賈寶玉沒有放肆,慢慢放心下來,然後也有些按捺不住心裡的好奇,對賈寶玉道:“二叔今日說老爺封爵的事,是真的麼?依二叔之見,老爺當封個什麼爵位?”
“那紈大嫂子的覺得,當封個什麼爵好些?”
李紈臉上一紅,“這個我怎麼覺得,自然是越高越好了。”
賈寶玉的聲音,讓李紈覺得她的想法肯定都被賈寶玉看穿了。
要是別的事,她定然不喜歡多嘴的。
但是這件事,對她和她的蘭兒來說,意義不一樣,所以纔會過分關心。
“呵呵。”
賈寶玉笑了笑,道:“別人疑惑便罷了,怎麼紈大嫂子也不明白?
上次我不是與你說過了麼?”
“啊?”李紈有些不明白。或者說她有些明白,又不太明白。
賈寶玉詫異道:“怎麼?紈大嫂子難道是不認賬了,這些事不是你讓我做的?”
什麼?
李紈詫異,隨後想起什麼,底氣不足的道:“我何時讓你做什麼了……”
李紈想起那日賈寶玉與她說過,他會讓蘭兒繼承家業,難道他做這些,都是爲了蘭兒?
心裡一下子滿是悸動,又有些不安。
悸動在於人之常情,在於有個人對她孤兒寡母如此上心。
不安來自於兩個人的身份。
如此行爲,豈非有悖於人倫道義?要是別人知道,豈非說她勾結小叔子謀奪家業?
心裡想想應當不是那麼回事,因爲她從來沒想過害誰。
但是又一想,賈寶玉要是當真是爲了他們,所以才讓賈璉承襲不了爵位,而把爵位轉移到賈政的頭上,以方便將來蘭兒承襲,怎麼看,都與她脫不了干係。
難道,就因爲自己親了他一下,他就真的肯爲自己做這些?
自己的一吻,竟有如此魅力?
近十年寡居的李紈,一下子對於男女之事,對於自己的青春已逝產生了懷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