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禮樂齊鳴,亦壓不住無數官員百姓的喧譁驚歎聲!
一道足有兩丈寬的紅毯,自林府大門起,一路西向,蜿蜒而出,華麗壯觀!
紅毯兩側,每隔數步,便擺放一對嬌豔盛開的牡丹,或紅、或粉、或紫、或複色,奼紫千紅,大氣尊貴,芬芳豔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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喧譁驚歎聲驟高之後,整條大街就漸漸安靜了下來……
京城人不是沒見過牡丹……
可是眼下,遠還沒到牡丹盛開的時候啊!
天下百姓,數神京都中天子腳下的百姓最是見多識廣。
多少人一輩子也見不到一位七品官,可都中百姓,只要總上街溜達,便是王爺也有可能碰到一回。
但是,便是見多識廣的神京百姓,此刻也被眼下這樣的大手筆給震驚了。
這不是尋常富貴人家鋪上幾步、幾丈的紅毯,這是綿延至遠,一眼望不到盡頭的紅毯。
這不是幾十盆幾百盆的牡丹,這是……不知凡幾,數不勝數的嬌豔牡丹!
甚麼叫奢靡華貴?
甚麼叫富貴已極?
無過於此!
在衆人驚歎聲中,賈薔領着五位儐相出了林府大門,隨後一頂描龍繡鳳的八擡大轎和兩頂綠轎擡出。
除了賈薔外,其他所有人出門之後都驚呆了。
連李暄都張開好大一張嘴,看了好一會兒後,指着賈薔虛點個不停。
眼神之意分明在罵:球攮的真能擺活!!
尹浩、尹瀚兩個尹子瑜的親手足倆,則目光有些複雜,因爲四天後,就是尹子瑜的親事,卻不知會如何操辦……
但無論如何操辦,即使將這些移到那邊去,落後的,也不止一星半點……
不是滋味。
韓彬、韓琮已經乘坐官轎,從側門先一步離了林府,前往寧國府了。
天子聖駕蒞臨,他們既然知道了就不好不去。
但是在轎子上看到了這一手筆,兩人也是震驚了好一陣……
奢靡太過,二人心中也多有擔憂。
天子素來尚儉,這樣的事,怕是不得聖心……
“回府。”
讓禮樂奏響,賈薔翻身上馬,與諸儐相分列兩邊,護着新娘八擡大轎上了紅毯,開往寧國府。
轎子內,已經大致聽明白蒙着紅蓋頭的黛玉,一時間也失了神,緊緊抿了抿嘴,結果還是沒忍住,綻然一笑……
……
寧國府,寧安堂。
帝后駕臨國公府,府上護衛差事早被龍禁尉、御林侍衛和中車府所取代。
寧安堂內外,各處都有侍衛站立。
此次並非微服私訪。
隆安帝看了看寧安堂陳設,哼哼笑了聲,道:“賈薔這個混帳還是會受用,一應傢俬古董,不比內造的差哪去。”
其他桌椅家俬不談,只寶象雕花吉祥香爐和金漆青龍八竅香鼎,就是宮中也沒有的。
賈母不知是好話還是壞話,心裡有些緊張畏懼,欠了欠身賠笑道:“他一個半大小子,又有甚麼能爲造化受用這樣的福祉?不過是皇上和娘娘寵他,給他加官升爵。便是他自己也知道這點,常說皇恩浩蕩……”
隆安帝好笑道:“這可不是那個混帳會說的話,他當真朕的面,天天與朕細數他立下多少功勞,埋怨朕是如何薄待他的。要不是看在皇后的面上,他早就掛冠而去了。”
賈母唬了一大跳,尹後卻掩口笑着安撫道:“太夫人莫憂,皇上在說頑笑話。”
說罷,還鳳眸明媚的看了看隆安帝。
今兒天子突然駕臨鳳藻宮,提出出宮至此地爲賈薔高堂時,就唬了她一跳。
以隆安帝的心性,何時會做這等事?
要知道,往常皇子大婚,都未有如此興師動衆過……
隆安帝擺手道:“也並非盡是頑笑話,賈薔屢屢與朕說立下多少功,他又何等高風亮節,品格高遠,不稀罕朕的賞賜。今兒朕就來看看,朕和皇后親自來做他的高堂父母,他受不受朕這個賞!”
賈母忙道:“求也求不來的恩典,普天之下,古往今來,臣子能有這等榮耀,也算是光宗耀祖了!”
正說着,就見一內侍從外面進來,走到隆安帝身邊小聲說了幾句。
堂上尹後、諸王公、並賈母、南安太妃、北靜王太妃等,就看到隆安帝的臉抽了抽,神情顯然有些不大高興了。
他從來是對靡費深惡痛絕之人,連他這個帝王,都自律節儉,自然更希望臣子們也能效仿。
更何況,今歲是極艱難的一年,某個忘八羔子竟然搞出這樣大的排場來。
這比起隋煬帝用絲綢包裹樹,比起酒池肉林又有多少分別?
亡國之相!
“皇上,可是有甚麼不妥處?”
尹後關心問道。
隆安帝冷哼一聲,道:“賈薔好大的手筆,紅毯自佈政坊一路鋪至此,沿途牡丹擺放萬千盆,怪道前些時日他同朕哭窮,說虧空了幾百萬兩銀子……”
賈母等人自唬的不得了,隨聖駕前來的宗人府大宗令忠順親王李祐奇道:“皇上,這賈薔素有小財神之名,且名下德林號從來日進斗金,怎還會虧空?莫非有意在御前哭窮?”
隆安帝到底心中有數,且雖不喜賈薔這等奢靡做派,卻還是知道今日是賈薔大喜之日,所以忍他一時,反倒爲他分說道:“賈薔雖日進斗金,可往外投的更多。運河之上的船隊且不提,他搗拾的那些海船,處處都是無底洞,自然花費多些。”
宗人府左宗令天子十三弟,就是被隆安帝出繼二皇子李曜的原輔國公李召聞言笑道:“如今宗室諸王都指着賈薔能說話算話,用他那點石成金之術,給宗室賺些嚼用銀子。畢竟,宗室的王莊讓他師徒二人收去了大半……”
隆安帝面無表情的看了這個蠢弟一眼,心裡厭惡其貪婪,更恨他拎不清時勢。
若非想讓李曜過的好一些,又怎會升此蠢貨爲郡王,還點了宗人府的差事?
可點了宗人府的差事,不是讓他去接受宗室吹捧,站在宗王那邊替他們着想的!
本來心裡對賈薔升起的惱火,反倒因爲這混帳消減了不少。
果然,人與人不能比。
……
大觀園。
秋爽齋內,得聞帝后駕臨,要爲賈薔、黛玉做高堂消息的諸姊妹們,也都驚呆了。
雖天子本爲君父,皇后亦是國母,可是便是戲曲書本兒上,也從未聽聞過這樣的事。
探春感慨道:“林姐姐這一輩子真是……值了。”
聞信兒之後,湘雲臉色一直嚴肅,這會兒卻忽地抱住寶釵,將臉埋入其懷中,唬了正遐思連連的寶釵一跳,以爲賈薔來了……
就聽湘雲“哀嚎”道:“真是好嫉妒啊!”
衆姊妹聞言紛紛大笑起來,迎春啐笑道:“也不害羞,這是急着成親了?”
湘雲紅着臉叉腰站直,看着諸姊妹道:“我就不信,你們心裡一點也沒酸味兒!”
衆人被說的一怔,幾人張了張口,卻沒說出話來。
又怎能沒有酸澀之心?
都爲女兒家,誰又不想有這樣一場婚事?
帝爲乾,後爲坤。
今日乾坤爲證,天地爲鑑,結成夫妻……
世間,還有比這更浪漫的事麼?
有的……
兩府“包打聽”香菱帶着小吉祥、小角兒興致沖沖的跑來,氣喘吁吁,但眉眼間震驚的神情,還是引起了大家的注意。
“你這小蹄子,又瘋跑甚麼?”
探春上前捏了捏香菱的俏臉,笑問道。
對於這個嬌憨沒心機的賈薔房裡人,大家都十分喜歡。
不想這丫頭今日卻是藏了奸了,帶給了大家一個天大的“好消息”,神秘兮兮道:“前面傳信兒進來,皇上說,我們爺將佈政坊林家到咱們東府間的路,全~~部都鋪上了大紅毯!而且兩邊兒,擺放了幾百萬盆牡丹花!!”
諸姊妹:“……”
沒等她們反應過來說甚麼,忽然聽到前面爆竹聲大作,香菱大喜:“新娘子回來了!”
說罷,帶着小吉祥、小角兒一溜煙兒的跑了……
……
寧府大門前,賈薔翻身落馬。
至此,所有人都鬆了口氣,連李暄都是如此。
他也擔憂,賈薔得罪人無數,會有賊子今日在娶親路上生亂。
還好,那些人知道死活……
下馬後,賈薔接過儐相送上的軟弓,提花箭在轎上射了箭,寓意驅邪祟,保新娘平安吉祥。
轎伕後又擡着大紅花轎過了火盆……
多言一句:新娘本身不會下轎跨火盆,只有出獄的人才會如此……
新娘喜轎被直接送入洞房,由全福太太再次梳妝。
新郎也要打理一下衣着面容……
隨後,新郎新娘一道,前往正堂,拜天地高堂……
……
“來了來了!”
此刻寧安堂上,除了帝后外,還有一位親王、兩位郡王、四位軍機大學士、四位郡王太妃……
賈母都要居於末座,壓力山大。
終於,熬到了新人進門,主婚人早已由劉老實換成了元輔韓彬。
韓彬指引新人先見聖,拜帝后,卻也未耽擱吉時,與帝后見禮罷,就直接進入拜堂階段……
“一拜天地!”
賈薔和被紫鵑攙扶着的黛玉,對着帝后拜下。
天子、皇后在,他們便爲天地。
……
神京東城,十王街。
義顯郡王府,東路院。
被出繼的天子次子李曜,便被圈在此處“讀書”……
然而此刻,李曜在吃了一盞茶過了一柱香功夫後,卻忽地目光呆滯起來,嘴邊流下口水。
一個丫鬟面無表情的站在一旁,冷冷的看着,待李曜開始神情麻木時,將一顆又一顆“狀元及第”的小銀錁子和金瓜子,塞進了他的口中……
……
“二拜高堂!!”
賈薔和黛玉,再向天子、皇后拜下。
……
神京南城,原御史大夫竇現府第。
竇現雖被罷官,可士林中聲望不降反升。
而天子始終未下旨命他回鄉,似乎也讓他看到了起復的希望,雖在江湖之遠,卻無時不在抨擊朝政之弊,重中之重,就是林如海和賈薔師徒二人……
今日,竇現再次提筆,要在賈薔大婚之日,抨擊其囂張跋扈,更抨擊他德性欠缺,和林家女無媒苟合!
他有十足的證據,可論證這一點。
他要在天下士林中,趕絕林如海、賈薔師徒二人!
但竇現以爲,他絕非是因私怨,他也不認爲和此師徒二人有甚麼私怨。
只因二人乃大奸大惡之邪魔歪道,所以務必要用最狠辣的手段,除去他們!
所以,前些時日有人引見江湖義士,需要他的人脈庇佑時,他也未拒絕……
老妻送來藥碗,叮囑竇現務必趁熱吃了。
竇現雖不耐,卻也知道如今生活起居全憑老妻照顧,所以不願讓她擔心,將一碗藥湯一口飲盡後,就開始思慮,到底該如何措辭才最合適。
有了!
竇現胸有成竹的想好後,提筆蘸墨準備落筆,可是剛提起筆,胸口突然傳來一陣針扎般的劇痛,他面容痛苦的捂住心口,掙扎了兩下,摔倒在地……
……
“夫妻對拜!”
寧安堂上,賈薔看了看蒙着紅綢蓋頭的黛玉……
從此刻起,便是一生一世生死相隨的夫妻了!
二人相對而立,款款拜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