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啪!”
一疊銀票分成兩摞,放在了黛玉院正廳桌几上。
賈薔嘴角掛着漫不經心的弧度,挑着眉尖對黛玉並她身旁的幾個丫頭道:“點點,看看是不是五萬兩銀子?說了你們不信,金銀於我如浮雲。”
黛玉抿着嘴,靈秀的星眸微眯,似笑非笑覷視某人,靜靜觀其弄鬼……
不過她能穩的住,身邊的紫鵑、雪雁和香菱三女卻穩不住了。
黛玉是月宮仙子般的人物,算得清賬,卻不在意金銀,可她們三個卻是丫鬟出身,如何能做到視金銀如糞土?
便是香菱,都知道銀錢是個好東西。
三人翻來覆去的看銀票,香菱本就識字,紫鵑、雪雁原不識字,跟着黛玉幾年也通了些文墨了。
因此都識得大龍銀票上的“壹千兩”三個濃墨大字。
整整五十張,數來數去,似乎要數出花兒來。
黛玉不理,只拿眼望着賈薔,甚至不開口說話,只等某人自己乖覺的交代。
賈薔覺得有趣,反倒不急着交代了。
就着青花黃陶盞,一口一口的啜飲着清茶,一邊賞玩着黛玉書桌上的一塊屬青石硯。
他不急,黛玉也拗着,可有人拗不住了。
紫鵑忍了又忍,還是忍不得,問賈薔道:“小薔二爺,這些……這些到底怎麼……我是說……”
賈薔呵了聲,目光玩味的看向紫鵑,道:“怎麼,還懷疑我是窮光蛋大話精否?”
此言一出,紫鵑的俏臉霎時間漲紅到極致,幾乎要成紫色了。
這般模樣唬了衆人一跳,黛玉嗔了賈薔一眼後,忙勸道:“你二爺同你頑笑呢,你哭什麼?”
賈薔也無奈道:“頑笑兩句,你當什麼真?我若果真和你較真兒,還會同你頑笑?再說,你也沒什麼私心,都是爲了林姑姑着想,雖然沒甚必要。”
紫鵑慚愧的不敢擡頭,黛玉對賈薔使了個眼色後,岔開話題問道:“你倒是說說,人家憑什麼送你這麼些銀子?”
賈薔呵呵一笑,將事情大致說了遍。
一柱香功夫後,別說黛玉等人,便是紫鵑也瞠目結舌的看着賈薔,如看妖孽。
黛玉星眸閃爍,看着賈薔抿嘴道:“你居然還學諸葛孔明,用錦囊妙計?”
賈薔面無表情,風輕雲淡的道:“這一計,用的如何?”
“呸!少神氣!”
黛玉忍不住露出笑臉來,心裡實在覺得精彩,卻不想讓這人得了意去。
黛玉又問道:“這麼些銀子,可夠你使了吧?”
賈薔仰頭算了算,結果還是搖頭道:“這點銀子哪裡夠使?我準備將揚州城外買一處小島,修建工坊。還要多召集一些工匠、鐵匠、木匠和泥瓦匠。另外就是書坊也不能再拖了,還有茶肆酒館戲樓……”
雪雁在一旁失聲笑道:“老天爺,薔二爺,你這般造法,別說五萬兩銀子,給你座金山也不夠使呀!”
賈薔嘖了聲,輕輕呼出口氣道:“金山也不值當什麼……又不急於一時,徐徐圖之便是。”
黛玉提醒道:“過猶不及,差不多行了……你不讀書進學了?”
賈薔嘿嘿一笑,側眸看着她,輕聲笑道:“所以纔會選擇和其他人合作,我就起個頭,剩下的就由他們來完成就好。”
紫鵑終於敢說話了,小聲道:“薔二爺就不怕被人誆了去?”
賈薔呵呵笑道:“與人相交,貴在一個誠字。我不負人,人爲何要負我?”
紫鵑怔住了,外面的世界已經這麼美好了麼?
黛玉啐笑道:“呸!又胡說!商賈之輩,最會藏奸。若果真如你所說,你怎麼不和東盛趙家的人貴在一個誠字去?”
紫鵑恍若,明白過來又被賈薔捉弄了,沒好氣的白他一眼。
賈薔也不在意,呵呵笑道:“所以要趕緊買個島,工坊座落其上,重要秘料也都放在上面,除非徹底撕破面皮,否則便是萬無一失。”
黛玉聽他說的有些駭人,輕聲問道:“若果真有人覬覦,撕破面皮,又當如何?”
賈薔笑道:“我有林姑姑和姑祖丈護着,誰敢?”
黛玉沒好氣道:“你這般能爲,算計這個打倒那個,還用得着我爹爹來護你?”
賈薔哼哼笑道:“該抱大腿的時候,還是得抱啊。不過我不會白抱……”
黛玉斜眸覷之,冷笑道:“你想怎樣?”
賈薔呵呵笑道:“還能怎樣?日後和林姑姑吵嘴時,自覺退避三舍,任打任罵任踹任啐。若是有人欺負林姑姑,那我就……打他罵他踹他啐他,絕不饒過他。”
這俏皮話讓幾個丫頭都笑了起來,黛玉抿嘴一笑後,搖了搖手中的錦帕,威脅道:“你還想和我吵嘴?仔細你的皮!”說罷,又“噗嗤”一笑。
本是悽悽慘慘於絕望中回揚州,不想父親非但沒事,還解開了她心底深處多年的心結。
再加上半年後,她爹爹要回京任京官,往後就算還住在榮國府,那也不算寄人籬下了。
有不自在的地方,直接回家去便是,不必擔憂被人取笑了去……
如此一來,她的心情也就一日好過一日……
賈薔看着笑顏如花的黛玉,心裡也是無限的感慨,也不知這位林姑姑的命運,是否真正改變了。
若是林如海身子能將養得當,那還好,再怎樣,也能有一二十年的光景,足夠了。
怕只怕,回京之後,滿朝景初舊臣,而心向新政的隆安幹臣們又紛紛被貶出京,只一個林如海,其處境之艱難,不言而喻。
到時候,萬般重擔壓在肩,明箭暗箭層出不窮,就是一個鐵人都熬不住,更何況林如海本就單薄多病的身子骨?
若是,林如海過早逝去……
念及此,賈薔目光深沉了稍許,不管如何,就憑林家父女對他的維護之心,他也不會讓黛玉重蹈前世覆轍。
……
揚州西城,齊園。
賈薔在鹽院衙門,看到幾束青竹,和幾面白牆墨瓦,就覺得領略了江南意趣。
那他若進了齊園,怕是真要流連忘返了。
山、水、湖、石、草、木、亭、軒,每一處,都談不上奢華,但每一處,都得儘自然之美,毫無雕飾之嫌。
齊家百草堂上,一代傳奇鹽商齊太忠面色淡泊的坐在一藤椅上。
觀垂柳於蕭瑟寒風中……
鬚髮潔白的他,看起來卻沒有許多老態,一雙眸眼平靜的如江海湖泊一般。
在藤椅四周,齊家家主齊萬年、次子齊萬海、三子齊萬本,長孫齊筠、孫齊笛、孫齊築等成年的嫡子、嫡孫恭敬侍立。
最小的嫡孫齊符,垂頭喪氣的跪趴在地上,大氣不敢喘。
齊萬年躬身輕聲道:“父親,已經查明瞭,是老五家的齊衡教唆的符哥兒,讓他去珍珠閣……”
他口中的老五,是他的庶出兄弟。
齊家極重嫡庶之分,嫡子們纔有資格論“字”排輩,庶子連以“字”起名的資格都沒有。
譬如同爲孫輩,嫡出的齊筠、齊笛、齊符等就是“竹”字輩,而齊衡、齊延就沒有這個資格。
在家族族譜上,進的都是副冊……
庶出子孫們自然不會甘心,所以暗中的鬥爭,一刻都未停止過。
齊太忠不關心這些,嫡脈已經佔盡優勢,若是還需要他來出頭才能壓得住家族,那齊家也沒存在的必要了。
他輕輕擺了擺手,不願聽齊萬年多言,反倒問道:“筠兒,將你和那位賈良臣還有徐家的商謀,以及賈良臣建議你之言,告訴你父親他們。”
齊筠聞言面色微變,卻不敢違命,上前躬身應道:“是。”
隨後,將昨夜同賈薔、徐臻商議之事說出。
齊萬年三兄弟聽完後,都不約而同的皺起眉頭來。
齊家當然不止鹽業上的營生,酒樓、茶肆、布莊、茶園……
凡是賺錢的營生,齊家或多或少都有涉足。
但是,齊家從未當過佔股低於五成的小東家。
更別說,這裡面還要讓齊家來出人脈和商鋪……
等齊筠說完後,齊太忠問道:“你們以爲如何?”
齊萬年與兄弟二人對視一眼後,思慮稍許,緩緩道:“不值當。雖說看起來韓彬和林如海在江南橫行無忌,可他們如今在朝中是失敗者的地位。就算韓彬三五年後能重返朝堂,等待他的還是極艱難的局面。林如海這個半死之人,就更不用提了,能不能再活三年都難說。”
齊太忠不置可否的“唔”了聲,問道:“筠兒,你怎麼說?”
齊筠沒敢去看齊萬年略顯陰沉的臉色,答道:“老祖宗,孫兒以爲,父親雖說的極是,可是,卻有一點,也要重視。”
齊萬年皺眉道:“哪一點?”
齊筠道:“那就是當今天子革新大政的決心!”
齊萬年喝道:“有太上皇在,天子革新什麼大政?”
齊筠垂下眼簾,緩緩道:“太上皇畢竟春秋已高,且龍體向來不好。這一次之所以鬧出如此大的風波,不就是爲求一身後名麼?此事由天子讓步,韓彬等大臣貶黜出京爲止。再往後,天子仍是天子,三五年後,該來的終究會來。有了天子的倚重和決心,有半山公負天下之望,有林如海、李晗、張谷、竇現、左驤這樣的能臣輔佐,新政或許會歷經艱難,但勢必大行於天下。鹽政,應該就是其中之一,甚至會首當其衝。所以我認爲,這個時候,我們若能提前與那邊掛上聯繫,總是一條退路。”
齊萬年三兄弟聞言,面色都有些複雜。
他們是看着齊筠一點點長大的,也知道他越發出色,有揚州府第一公子之稱。
但還是沒想到,他竟有這等眼界。
相比之下,其他幾個小輩就顯得格外黯淡無光了……
齊太忠眼中也明顯流露出一絲滿意之色,轉過頭來,看了眼他一手教養長大的長孫,淡淡一笑道:“既然你這般想,那就這般去做罷,不過一點小營生罷……對了,有機會,帶那孩子回家,我想見見他。”
此言一出,齊家人無不驚駭。
蓋因齊太忠在太上皇最後一次南巡前,就已經極少見外客了。
待太上皇最後一次南巡揚州後,齊家老太爺就再未見過外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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居然有書友說我偏愛黛玉,嘖,怎麼可能?你第一天看我的書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