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梓潼,平遠是大哥兒的血脈,是我的孫子.”
上皇湊到了上皇后耳旁,輕聲細語的說道。
沒辦法,他實在是無法在自己髮妻的面前硬氣起來。
八個孩子,六男二女。
有二子二女早夭,只剩下了四個孩子活到成年,但大兒子作亂的那一夜後,就只剩下皇帝他一人了。
長子自盡,次子因挑撥離間致使長子下定決心作亂被自己刺死,而四子卻是被東宮六率屠滅滿門
八個嫡子女,僅剩三子,也就是皇帝一個人了。
他,實在是對不起這位與自己相伴一生的髮妻
呼.
成了,這小子的命保住了。
皇帝長舒一口氣,轉過頭來看向庭院處,那個強裝鎮定的少年。
“哎,平遠,還不快過來給你皇爺爺皇祖母請安!”
“啊!”突如其來的好消息驚得大腦頓時一片空白,直到一旁屁股中箭只能趴在地上的崔鶴拍了他大腿一下這才驚醒,連忙用盡最大的聲音朝着上皇夫婦顫抖地喊着
“孫、孫兒平遠,拜見皇祖父,皇祖母!”又稍微側了側身,“侄兒拜見聖上!”
此時,孫志明曾經教導給他的一些禮儀全都被他拋之腦後了,現在就一個字,誠!
心誠!
“哈哈,好好好!”皇帝拂鬚大笑。
沒想到時隔八年有填了一個皇侄,還是大哥那一脈的,這真是命運無常啊!
“哎,快快快,平遠,快來皇祖母這裡!”上皇后這次是真正激動的落淚了,一把將扶着自己的老頭推開,上皇一個不慎摔了個屁股蹲,但沒有絲毫惱怒,只是一臉樂呵的看着髮妻抱着自己這個失而復得的小孫子哭天搶地的
“母后,太醫囑咐您不能多哭啊!”
“無妨,不礙事的,今日本宮心裡高興,管他勞什子御醫的!”
“嘿嘿嘿”
祖孫三代突然變的其樂融融起來,倒是顯得端坐在旁邊的八位王爺還有賈琿等隨行官員.哦對,賈琿等隨行官員本就是外人.
倒是顯得端坐在旁邊的八位王爺成了外人了.
“臣恭賀上皇、上皇后祖孫相認!”
關鍵時刻,還是要老臣出馬,上直親軍都指揮使陸修傑站了起來,推金山倒玉柱吧嗒一下跪倒在地,得到提醒的大夥這才如夢方醒,帶着諸王與諸臣紛紛朝着眼前上皇夫婦與皇帝大聲賀喜起來.
“臣呸.兒臣恭賀父皇母后”
“孫兒恭賀皇祖父皇祖母.”
“哈哈哈哈,賞,都賞,今兒朕高興,朕又有一個大孫子了!哈哈哈哈!”上皇在不知什麼時候鑽過去的戴權扶了起來,大手一揮就是十幾萬兩銀子撒了出去,這下子,在場的衆人越發興奮了,好話更是不要錢似的朝外噴灑
“呃”
殿內傳來的吵鬧聲終於吵醒了被打暈的孫志明。
茫然的挺起身子來看了一眼,正要轉頭打量一下週圍,一股劇烈的疼痛突然從後腦勺傳來,將他徹底疼醒了!
“呃啊!”
“嗯?”
時不時轉頭關注一下庭院的賈琿也發現孫志明醒了過來,於是走出了大殿,揹着手緩緩地走到了他的面前,蹲了下來
“哎呀,這不是孫大學士嘛,幾年不見,還活着呢。”被賈琿的舉動吸引過來的皇帝等人也發現了孫志明這個賊首之一醒了,於是乎紛紛安靜了下來。
“呃老夫不服!賈賈琿,老夫是被你安插間諜偷襲才輸的,老夫不服,有種和老夫堂堂正正,真刀真槍的比上一場啊!”
哪怕距上次見面已經過了整整八年,但孫志明還是一眼就認出來眼前的大漢到底是誰了。
賈代善那老狗的孫子!
賈恩侯的庶子!
“咳咳咳咳,別他媽咳放屁了,就你那九流的指揮咳咳水準,再來十個都咳.都打不過他!”
旁邊同樣趴在地上的魏辭也早就醒了過來,只不過腹部傳來的陣痛讓他一點力氣都使不上來。
你到底是站哪邊的!
孫志明狠狠的瞪了魏辭一眼,卻只換回來幾聲冷笑。
“你瞪我也沒用咳咳.老子咳.老子被琿哥兒四十個回合打打翻,軍隊也咳咳也被朱雀鐵騎咳.一個照面打崩了,你以爲你是誰?咳咳說實話,若不是崔鶴這小子需要投名狀把你抓過來,你早就被後門的伏兵打死在亂軍之中了!”魏辭一點情面都不留,句句朝着孫志明心窩子裡扎。
旁邊屁股上還插着一支羽箭的崔鶴尷尬的嘿嘿一笑.
“你笑個屁!”
賈琿朝着崔鶴笑罵一句,轉頭再次看着孫志明。
“孫學士,可有想過今日?”
“哼,賈琿,先帝對你恩重如山,爲何要阻擋我等撥亂反正!你和你爹都是白眼狼,白瞎了先帝對你們的萬千恩德!”
聽到孫志明開始語無倫次的話,賈琿失去了和這人交談的興趣,這人已經瘋魔了。
“上皇,聖上,此二人該如何處置?”賈琿抱拳朝着二聖請旨。
“孫逆千刀萬剮,至於魏辭.”對於孫志明的判決,上皇沒有絲毫的猶豫就給他定下了,但輪到魏辭,上皇卻有些掙扎.
這是當年自己親自給大郎培養的將才啊.
“唉”上皇長嘆了一口氣,“給他個體面吧。”說罷,上皇站起了身,牽起上皇后與陳平遠的手,離開了大殿.
。。。。。。
驪山內不知何處,一片山清水秀之地。
“魏師,這地方如何?有山有水的,依我看,倒是個建陰宅的好地方”
賈琿打量着周圍的環境,一臉肯定的說道。
“.”
聽着周圍呼嘯的風聲,魏辭無力的嘆了口氣.
天風地.
算了,反正老夫現在自成九族,葬在哪都一個樣
“罷了,不走了,就這吧。”“成,那就這了。”
既然宅主都點頭了,那就這吧。
有山有水,有樹林,除了風大了點外,賈琿覺得都不錯
幾個親兵拿上鏟子等工具去刨坑去了,幾個氣喘吁吁的小閹也終於緩了過來,從擡着的箱子裡取出幾張木盤出來,一一擺上了一些東西,放到了魏辭面前。
“嗯,還真是瞧得起老夫。白綾,匕首,毒藥.鶴頂紅?毒酒,這是.弓弦?”
魏辭將木盤中的事物一一辨認出來,一臉詫異的看向賈琿。
“琿哥兒,難不成都要老夫來一遍?”
“您多慮了,再怎麼說您都是教導我怎麼使雙槍的先生,我怎麼可能如此喪盡天良呢?”賈琿一臉無辜的看着魏辭。
“嘖難說。”
腹部再次隱隱作痛,沉悶的咳嗽了幾下,魏辭哇的一下吐出來一灘夾雜着碎肉塊的黑血
那一拳太帶勁了!
“魏師,選一個吧。”賈琿見天已大亮,長長的打了個哈欠,他想要回去睡覺.
“這樣啊”魏辭點了點頭,確實是個尊師重道的好孩子,“這弓弦怎麼個死法?”
“弓弦啊,與白綾有異曲同工之妙,而且不似白綾有一種陰柔氣,這弓弦啊,正適合你我這樣的沙場悍將,會帶給人一種.戰死沙場的感覺!強烈推薦!”聽見魏辭的問題,賈琿頓時來了興趣,順手從木盤裡拿出弓弦來,開始纏繞在手上
“嗯,那就這個吧,對了,把那壺毒酒給老夫拿過來,老夫喝完了再‘戰死沙場’!”
“沒問題!”
小事,賈琿朝着小閹使了個眼色,小閹會意,連忙走到盛着酒壺的木盤前,當着魏辭的面就要把旁邊放着的毒藥倒進酒裡
“哎哎哎,等會兒等會兒,鬧了半天這毒酒還要現配啊!”賈琿還以爲毒酒和毒藥是單獨的兩項,誰成想竟然是一套的
“嘿嘿,太尉,奴婢這不是想着您師徒二人再喝頓酒敘敘舊,所以就沒提前混到一起去,下酒菜奴婢都給您帶過來了!”
小閹朝着賈琿嘿嘿一笑,連忙站起身來跑到木箱邊上打開了最下面的一層,賈琿探頭看去
燒雞,手抓羊排,黃瓜拌豬頭肉,五香蠶豆.
嘿,你別說,還挺下酒的!
“嘖,你有心了,不過我這魏師父五臟六腑受損,怕是吃不成了。”
這個叫劉德的小子也是個人才。
“罷了,你們拿去紛紛吃了吧,某家記住你了。”
打發走了十分欣喜的劉德等小閹,賈琿親手端起酒壺,斟滿了一杯酒,又將酒壺遞給了被解開了繩子的魏辭。
“多餘的話,弟子也就不多說了,最後就再敬您一杯酒吧。”朝着魏辭一舉杯,賈琿將杯中酒一飲而盡。
嘖嘖,竟然是汾酒。
“成王敗寇罷了,也確實沒什麼好說的”魏辭顯然也不想多說話了,同樣舉起酒壺朝着賈琿一舉,嘴直接含住了酒壺就開始奮力的吸入,尤覺不過癮,於是揭開了壺蓋讓壺嘴朝上頓頓頓一通牛飲,一滴都沒能撒出來。
一壺上號的山西汾酒就這樣被魏辭禍禍乾淨了。
酒液入腹,燒的腹中火熱無比,讓魏辭不禁咳嗽了出來。
“咳咳咳呼.這就是汾酒?也不怎麼樣嘛,依我看,還是咱北平的二鍋頭帶勁!”魏辭嘴硬道。
“屁話,二鍋頭哪有汾酒好喝,魏師你舌頭是不是有毛病啊!”
趁着魏辭喝酒的時候,已經站起來走到他身後的賈琿皺着眉頭反駁道。
“你舌頭纔有問題呢,哼,汾酒就是沒老夫在北平喝的二鍋頭好喝!”
尤其是先帝當年買下來專門給咱們東宮六率老弟兄喝的那個二鍋頭作坊,那產的酒可真是
哎,那酒是什麼味的來着?
嘣!
。。。。。。
天聖七年七月初二夜,有東宮餘孽趁二聖巡幸華清宮之際,夜襲謀反,卻不知他們早已走漏風聲,被二聖將計就計,以上直親軍龍驤、鳳翔、羽林與太尉之朱雀鐵騎將東宮餘孽共四千人圍困殲滅在山道上,生擒賊首,原東宮左司御率指揮使魏辭與原東宮詹事府左春坊大學士孫志明二人。
孫志明當場被判凌可惜只剮了三千冒頭就斷了氣,完全沒有到規定的至少三千六百刀。而魏辭則被太尉用弓弦勒死在了驪山深處
另外,上直親軍還成功救出被二人挾持長達八年的厲太子孽子一人。
具小道消息稱,孫志明之所以沒有撐到三千六百刀,就是因爲這位厲太子的孽子親手剮了他兩百多刀,手藝太生,這纔沒能讓後來接手了的凌遲師傅剮到數的。
由於這位凌遲師傅自始至終沒有被懲罰,所以這道小道消息大概率是真的!
“才二百二十刀就嚇暈過去了?”
走在下山的路上,賈琿與陳四走在臺階上閒聊。
“才二百二十刀?你要不要聽聽你在說什麼?”陳四一臉怪異的看着身旁的好友。
“本來就是啊,殺母之仇無需多言,那兩人虐待他這麼多年,聽說前兩個月又被孫志明硬生生打斷了胳膊,前幾天才堪堪養好,甚至昨天晚上還捱了他一巴掌,我看他陳平遠臉都腫了,嘴角甚至都差點被打破,就這樣了才剮了他兩百二十刀,嘖”說着說着,賈琿也不得不佩服陳平遠的耐性.
“真是.個善良的好孩子啊。”突然感到身後來了個人,賈琿立馬改了口風。
“說啊,太尉無需避諱孤,沒事,孤可不是那種背地裡算計人的那種腌臢東西”一道陰惻惻的聲音從背後傳來,聽聲音就知道,是皇三子義仁郡王了。
“原來是王爺啊不,馬上就要改成大王了”賈琿朝着身後的義仁一拱手算是見了禮。
由於之前在華清宮裡的表現,上皇覺得這個破了相甚至還瘸了條腿的三孫子.嘖.三小子的反應很合自己胃口,正好皇帝也想彌補一下義仁再也無法競爭皇位的遺憾,於是二聖決定,在回長安等雲瑜等西南軍的將領們獻酋之後,就見他加封爲親王。
“嘿,王爺也好,大王也罷,也就那麼回事吧,再怎麼樣,孤這條腿也就這幅德行了。”義仁失落的嘆了口氣,突然就沒了交談下去的動力。
“罷了,太尉和小四你們聊,孤走了。”
朝着二人拱了拱手,義仁唉聲嘆氣的坐上了身後一直備着的步攆,被他的親兵擡着下山去了。
望着遠去的義仁,賈琿與陳四對視一眼,滿臉的疑惑.
“他這.什麼意思?”
“大概是想和咱們示好,但自己被自己的話打擊到自閉,然後沒了說下去的興致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