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快快,快去讓醫廬的人過來!”
“閃開,都閃開!”
“快去通知崔鶴!”
臨潼縣城西南方的一座僻靜院落一掃往日的寧靜,變得異常喧囂了起來。
今早,外出採買新鮮食材的火頭軍們剛纔出城門走了不到兩里路呢,就發現有一具屍體迎面撲倒在地上。
本來他們是不想管的,畢竟這段時間太尉賈琿派人血洗江湖,破家滅門無數,總有些東廠顧及不到的地方逃走了人。
於是東廠也依照慣例發佈了懸賞,與民同樂,一同追殺這些漏網之魚
這也就是各地都能經常見到一些屍體的原因了,他們不一定是乞丐,也可能是逃離了民間捉刀人和東廠的聯合追捕後,深受重傷最終再也撐不下去倒在路邊死了。
大家也從看見屍體就大喊大叫慢慢變得覺得沒什麼大不了的,甚至還有膽大的已經無師自通學會摸屍了
不過摸屍還是要眼疾手快,否則等到捉刀人還有東廠的追兵趕過來把屍體擡走了那就晚了!
原本火頭軍們以爲這屍體就是不知道哪家門派跑出來的殘餘來着,但當他們走進看到那“屍體”身上的衣服,尤其是上去試了試鼻息發現還有氣的時候,他們知道,出大麻煩了!
“怎麼了怎麼了?大清早的,餘家小子,今天不是你出城採買嗎?怎麼還在這?”人羣外突然傳來一聲暴喝,衆人連忙朝着兩側退去,將火頭軍還有躺在木板上奄奄一息的李三十娘暴露在了魏辭的眼前。
嘶.怎麼傷成這樣了?
哎不對,這些天我可沒有派任何人出去過啊!
只是思考了幾個呼吸的工夫,魏辭便全都明白了
孫志明那老狗揹着我私下派人去跟賈琿接觸了!
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東西!
當年你親自去找上直親軍的幾衛指揮使都沒能把他們反正過來,你又憑什麼認爲你隨便出幾個條件,就能把權勢遠超他們的賈琿給反正過來?
就憑你給他上了幾次課?
蠢!
“讓開讓開,醫廬來人了!”
門外突然傳來一陣吵鬧聲,一羣帶着面巾、身穿白色褡護、手提藥箱一副標準醫護兵裝扮的人小步快跑進了大堂,朝着魏辭一行禮,沒等魏辭回話就圍在了李三十娘身邊,開始處理傷口急救
他們雖然是東宮餘孽,反賊本賊,但出身東宮的他們畢竟是根紅苗正的大齊正兵之後,醫廬這種由當年太祖組建創立的醫護部隊自然是標配。
甚至由曾經的太醫國手親自培養的他們醫療水平甚至比大齊現在幾乎所有的正規部隊的醫廬要高很多!
只是他們現在不知道,也沒這個概念罷了
“出去出去,擠在這幹什麼?不怕崔鶴找你們拼命?都出去!”老趙正要剪衣服開始救治,卻發現周圍一羣人絲毫沒有離開的跡象,不由得大怒,將包括魏辭在內的所有人都趕了出去。
“魏師父,現在三十娘生命垂危,算是弟子求求您了,能不能等弟子把三十娘救回來再問其他的?”
老趙一臉祈求地看着魏辭,然後毫不猶豫的關緊了房間的大門。
被老趙失禮對待的魏辭也沒生氣,他現在只有一個心思.
把孫志明這老雜毛打死!
“盡全力救治李三十娘,缺什麼藥材就去庫房拿,去大街上買,再不行就去長安採買!我還有事,先走了!”朝着屋內吩咐了幾句,也沒管他們到底聽沒聽清楚,魏辭就急匆匆的走了。
“娘子,娘子!娘子你別嚇我啊娘子!啊啊啊!”一道驚慌失措踉踉蹌蹌的衝進了院子裡,推開房門就衝了進來,看到了李三十孃的慘狀就要嚎啕大哭
“慢着”
“哇呀!啊啊啊!”
一隻佈滿血痂的手突然擋住了要往自己嘴裡灌的湯藥,嚇得端着藥的女醫哇哇大叫,險些把藥打翻。
“哎,哎!娘子你”
“閉嘴.繼續哭你的!”強忍着身上的傷痛,李三十娘一臉虛弱的朝着崔鶴瞥了一眼,然後看向了同樣被嚇得不輕臉都白了的老趙身旁端着藥的女醫。
“嫂嫂子,懷裡,懷裡有有聖上跟太尉給.給大夥的令牌呼.還有承諾”彷彿用盡了全身的力氣說完這句話後,李三十娘再也支撐不住,昏迷了過去
。。。。。。
“老雜毛納命來!”
一聲暴喝打斷了孫老道每日的功課,正皺着眉頭想轉過頭去看看到底是哪個不長眼的敢來冒犯他,卻見一隻大腳正在自己眼前飛速放大.
“苦也!”
撲面而來的死亡氣息令孫老道大驚失色,顧不得看到底是誰要害他!
用盡幾乎全身的力氣這才擡起了雙手接住了這隻大腳,同一時間雙腿一蹬地,藉着力就飛了出去,哐噹一聲撞到了供桌上.
“嘶——啊!”
背部傳來的疼痛讓孫老道疼的叫出了聲,躺在地上不停的抽抽,緩了好一陣子這才堪堪停止了抽搐,孫老道這個時候才終於能撐起身子來,瞧瞧到底是哪個畜生要殺他!
“魏、魏辭,你要殺了老夫嗎!”
看清楚來人到底是誰的孫老道瞠目欲裂,咬牙切齒的盯着魏辭,好像要撕下他一塊肉來一樣。
“哼,就是要殺了你,怎麼了?”
魏辭冷哼一聲,幾步走到了孫老道的身前,抓着他的衣領就將他提了起來,扔到了交椅上,交椅靠背與背部相撞再次讓孫老道慘叫一聲.
他當然不會殺了孫志明了,眼下反正之事在即,雖然自己是東宮四率的都指揮使,但孫老道也憑藉着他曾經左春坊大學士的身份成爲了所謂的“首輔”.
再加上他同時也負責教習四率們的課業,這也讓他培養出了許多屬於自己的嫡系勢力,雖然不如自己的勢力大,但在四率中的兵馬加起來也有個八百多小一千人了!
和他打架撕破臉是一回事,但殺了他導致他麾下嫡系大亂影響了反正大事,這是魏辭不願意看到的.
“魏辭,嘶.你今天若是說不出個緣由來,老夫就是拼了性命”
“老夫說出個緣由來?老夫還要問問你吶!老夫前幾日已經和你說過了,萬萬不能派人去接觸琿哥兒,是萬萬不能!你怎麼做的,啊!”
“這哼,你懂什麼?賈琿可是你我的學生,是右庶子賈赦之子,少詹事賈敬之侄,更何況先帝也對他恩重如山,他肯定也對那老狗的所作所爲十分憤恨,對那僭越稱帝的狗東西不滿至極”
“狗屁!就是再不滿,他都位極人臣成爲大齊的太尉了,憑什麼跟咱們反正,啊?好,就算他跟着我們反正了,他圖什麼?他都到太尉了!”
“太尉又如何?可有異姓封王榮耀?”“呵,那你知不知道他在洛陽的府邸是郡王制的啊?這代表什麼你難道不知道嗎?這是說日後琿哥兒不出意外必定封王!你拿他日後唾手可得的東西當做反正他的籌碼,老雜毛你怎麼想的?”
“這這.先帝對他恩重如山”
“多給幾塊糖的恩重如山嗎?!”魏辭都快被孫老道氣笑了。
他難道不知道把賈琿反正過來的作用嗎?
可自家人知道自家事,就憑現在的東宮,真的沒有能夠打動賈琿的籌碼啊
先帝對賈琿是不錯,但老狗和僞帝對賈琿也不差啊!
畢竟當年能夠跟隨賈代善進宮的也就只有賈琿還有賈恩侯的弟弟賈.賈什麼來着,他的大兒子,一共兩個晚輩而已
賈二的兒子雖然是嫡子,可文文靜靜知書達理的風格對於喜愛金戈鐵馬舞刀弄槍的老狗來說實在是.
也不能說喜歡不起來,畢竟愛學習的孩子在哪都招人喜歡,但相比之下那老狗還是更喜愛走武路且頗具天賦,到哪都玩得開的賈赦庶子賈琿了。
到了先帝那裡就反過來了,先帝對賈二的兒子更加喜愛一些,對賈琿就只是“多給幾塊糖”級的態度了.
所以,賈琿又憑什麼拋棄和自己更親近的兩個人,反過頭來來幫助對自己比較敷衍的先帝呢?
“先帝給他幾塊糖就已經是擡舉他這個賈赦庶子的了,換成別人,連進東宮的資格都沒有,這難道還不是先帝對他的大恩大德嗎!”孫老道扯着嗓子朝着魏辭大吼。
正堂突然陷入了一片沉靜。
“不是,你一個鄉下土財主的嫡次子,又有什麼資格瞧不起堂堂榮國公府承爵人的庶長子的?
你是進士又如何?難道當年賈代善鬥倒的進士還少嗎?難道你不是應該屁顛屁顛的跑到他面前跪下奮力討好他,祈求他能夠在賈代善面前說你一句好,然後省卻你幾十年的苦熬嗎?”
“放屁!先帝提拔老夫於微末,對老夫恩重如山,老夫又怎會爲了區區功名利祿而去而去獻媚一個黃口小兒!”
“那先帝若是沒有提拔你,你就會去跪舔了?”
“老夫一輩子行得端,做得正,又怎會去做那種阿諛奉承之鼠輩.”
“呵呵,那你倒是看着老夫的眼睛說啊!”魏辭冷笑着看着目光有些躲閃的孫老道,語氣不屑。
就這心性,連直視自身都做不到還修道呢,修甚鳥道!
“.老夫所作所爲皆是爲的東宮,爲的先帝,老夫問心無愧!”孫老道捂着肚子佝僂着身子,直視着魏辭。
“呵,所以你就能隨自己心意的去打亂老子的作戰計劃?”魏辭已經懶得跟他說話了。
“你最好期望琿哥兒沒有發現他殺得是咱們東宮派出去的人!”魏辭不屑地瞥了眼一臉倔強的孫老道,突然感覺一陣噁心,搖了搖頭冷哼一聲離開了屋子。
李三十娘陷入昏迷,他無法判斷李三十娘到底有沒有暴露她的身份,若是沒暴露還好,可若是暴露了
不行,不能心存僥倖,先去召集大家隨時準備突圍撤離!
。。。。。。
“聖聖上和太尉.真是這麼說的?”
捧着兩張信紙,陳平遠一臉激動的看着眼前的崔鶴,目中充斥着喜悅。
“殿下,這是內子費勁千辛萬苦瀕死才從長安那裡得來的承諾.”崔鶴幽幽地說道。
雖然不知道自己的妻子是怎麼在拿到承諾的同時還搞成這樣的,但在大事上,李三十娘從沒有犯過糊塗。既然她把皇帝還有太尉的承諾帶回來了,那這就是真的!
“可可爲什麼三十姐會被傷成這幅樣子?”嘴角紫青有些腫脹的陳平遠小心翼翼的擡起頭來,看向了苦主的丈夫
“可能是苦肉計之類的吧?不然三十娘又怎麼解釋出去六個只回來她一個呢?我記得前幾日她當班的時候,搭檔是趙五娘”
“就是那個腦子有病非要嫁給我我大哥的那個女人?”陳平遠腦海中瞬間蹦出來一張有些姿色的臉來
“是啊,想要拿到太尉還有聖上的承諾,首先就要把趙五娘三人給解決了,而且臣估計三十娘帶走兩個親信也沒有死,現在就待在長安呢.”崔鶴猜測道。
“這這樣啊,那我就放心了”聽到崔鶴這麼說,陳平遠也放下心來。
若是聖上還有太尉是真心想接納他們,那自然是再好不過的了,自己也能脫離苦海,回北平探望一下孃親,然後以厲太子孽子的身份被皇家圈養,平平淡淡的過活一生.
最壞也不過是被皇帝還有太尉誆騙被殺而已,日復一日年復一年的被孫志明折磨,還有對孃親被仇人所殺自己卻還要叫仇人爲師父的無能爲力,他早就想過要一了百了了,現在就靠一股想要復仇的勁來支撐着他不斷的走下去.
孃親,保佑孩兒還有哥哥姐姐們能夠順利活下來吧!
陳平遠閉上雙眼,默默地祈禱着。
嘩啦啦.
院外突然傳來一陣響動,崔鶴看着陳平遠一抱拳,轉身翻過了窗戶,腳尖輕點牆面就翻過了院牆。
“什麼事?”
輕盈的落了地,崔鶴小聲地朝着剛剛製造出響聲的同伴問道。
“崔大哥,嫂子醒過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