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建峰心說,難怪蔣先雲說毛先生想問題的時候,煙一支接一支,看來還真是如此。陳建峰忙從口袋裡摸出兩包煙,*一看,是哈德門,直笑,說:“好煙,香氣清淡柔和,餘味乾淨舒適,生津回甜,無刺無雜,比我這煙好多了。”
*看了陳建峰一眼:“看樣子就知道你不抽菸,怎麼身上會有哈德門?”繼而一笑,說,“先雲告訴你的吧,怎麼一開始不拿出來?”
陳建峰笑,說自己這兩包煙自從第一天在二大的會場外見過*後,就準備好了,一直揣在兜裡,之所以不拿出來,是不敢,是怕*罵。*哈哈一笑,說此等時候,要是無煙,豈不如坐鍼氈,這煙就是及時雨啊,豈會罵你。*笑呵呵,說看來陳建峰不但膽子大,心也細,知道審時度勢,知道什麼是恰當其時,不錯。陳建峰嘿嘿一笑。
*說:“聽先雲說第一次東征時棉湖一戰,你以一連之兵力,背後奇襲,亂敵陣腳,黃埔校軍這才以少勝多?”
陳建峰說沒有蔣先雲說得這麼玄乎,就是帶人橫衝直撞地打了一下子。*笑,說怎麼?知道謙虛了,什麼叫就隨便打了一下子,這一着就叫出奇制勝,沒有你陳建峰這一下子,棉湖一戰,黃埔校軍要想贏,只怕夠嗆。
*說:“講習所也開有軍事課,講習所第六期開學後,我聘請你和先雲當教官,給學員們上軍事課。”
陳建峰說:“我又不是共產黨人,就我這半拉子水平,給學員們上課,我如何能行。”
“就棉湖之戰的實戰案例,就夠學員學習的。”*笑了笑,說,“你雖然不是我黨之人,但就憑你思考的那些事關中國前途和命運的問題,你就已經達到了一個共產黨員的標準。”
陳建峰笑,說:“那爲什麼貴黨至今不接納我。”
*笑,說:“你的情況我都知道,情況有些特殊,不入共產黨比加入共產黨更能發揮作用,不急一時。”
陳建峰問:“毛先生,那要到什麼時候才成?”
*笑,說:“時候到了自然就可以了,到時我來當你的入黨介紹人如何。”
陳建峰連連點頭,說蔣先雲的入黨介紹人是*,如果他的入黨介紹人能是*,真是最好不過。
*那天海闊天空,心情頗佳,還興致勃勃地談到了*個人。*說:“蔣先生這人厲害啊,能在短短的一年之內,將黃埔校軍從一個團發展到一個軍,絕非等閒之輩。此人不好對付,不哼不哈,但是處處藏着殺機。就拿這次二大來說,蘇聯顧問季山嘉和蔣先生關係不睦,竭力拉攏*反蔣,蔣先生掌握軍權,儘管他不願看到共產黨坐大,但他還是妥協,表示支持*,可我看來,他這是在委以虛蛇,以退爲進,但到了該出手的時候肯定會出手,只怕沒有什麼客氣好講,絕不會手軟。可惜,陳獨秀先生根本就看不清這一點,老想着藤與樹共存,只是你願意,人家未必會肯,人家遲早有一天會砍藤的,只怕不僅如此,還想着要連根拔起。不懂得防微杜漸,共產黨遲早會在蔣先生手裡吃大虧的。”
此時有教員來通知*開飯了。*一笑,說:“你看看,差不多說了一下午了,你陳建峰給我哈德門,怎麼着我也得請你吃頓飯不是。走,吃飯去。”
陳建峰笑,說:“毛先生今天這一席話,讓我茅塞頓開,受益匪淺,兩包哈德門,早就物超所值了,現在還順帶一餐飯,那就大賺特賺了。”
*笑,說:“這說話得有氛圍,得看心情,之所以說了這麼多,一是覺得和你陳建峰談話很是愉快,二來,屋外菸雨濛濛,很適合談話,當然了,如果沒有哈德門,這話的嚼頭也就少了許多,索然無味了。”
陳建峰笑,說:“如果毛先生不覺得我吵擾了先生,我就時不時地到講習所來,兩包煙,換毛先生一席話如何?”
*笑,說:“小老鄉,賴上了?好,只要遇上手頭無事,我一定知無不言。”
蔣先雲笑,說:“毛先生,再不走,飯菜就涼了。”
*笑,說:“走走走,吃飯去,真要談,我們還可以邊吃邊談嘛。”
這雨一下,連着就是好幾天,淅淅瀝瀝。
陳建峰這天帶着勤務兵胡長髮打馬來到廣東高等師範學校,因爲這天是學校寒假放假的日子,徐雪涵元旦那天再三交代陳建峰,讓陳建峰無論如何得於這天接她回家,都二年了,也沒見陳建峰到學校去看過她,平時也就算了,這次卻是不行。徐雪涵那天嬌賴無比,陳建峰一笑,點頭同意。徐雪涵說你可別忘了,你要是將這事忘了,我會生氣的。徐雪涵都把話說到這份上了,陳建峰如何敢忘,一回營部,就告訴了胡長髮,記得提醒。
胡長髮恪盡職守,今天一早,胡長髮就告訴陳建峰,今天是徐雪涵放學日子,下午得去接徐雪涵。陳建峰忙完手頭上的事情後,打電話告知了蔣先雲一聲,蔣先雲笑,說去吧,有緊急任務自會告之與你,沒有緊急任務,你就安安心心地和徐小姐卿卿我我就是,咱革命軍人除了會打仗,也應該會生活,不談戀愛,何談後繼有人。蔣先雲還笑,說不過陳建峰你得彙報戰況,都和徐小姐到何地步了?雖然上次拒不交代,但肯定不止牽手,說吧,我就關心你和徐小姐有沒有親嘴。陳建峰把電話一扔,懶得搭理,穿上雨衣,翻身上馬,與胡長髮來到學校。
學校門口,徐雪涵早就翹首以盼,看見陳建峰打馬前來,自是笑靨如花。陳建峰遠遠地看見徐雪涵撐着一把紅色的油紙傘,穿着那身中國紅的旗袍,立在煙雨濛濛的細雨中,雨中的徐雪涵如荷,透着萬種風情,讓人眼睛一亮。
陳建峰翻身下馬,見徐雪涵的身邊並無書箱之類的物品,有些奇怪,問:“不是說有書箱要提嗎,書箱呢?”
徐雪涵巧笑嫣然,說:“何來的書箱?騙你的。”
原來真是無書箱之類的東西,也沒有徐府的司機來接。徐雪涵沒有穿校服而穿旗袍,有緣故,因爲今天放假,師範學校組織舞會,不必過於正式。徐雪涵濃濃的睫毛輕笑着拂過,說:“別人都有舞伴,就我沒有,如何能成,也因此你今天必須得來。”
陳建峰嚇了一跳,說:“我踢正步可以,跳舞我又如何會。”
徐雪涵笑,說:“會踢正步就成,其他我可以教你的。”
徐雪涵對胡長髮擺擺手,說:“小胖,你先回去,晚上自會有車送陳長官回去的。”
胡長髮站着沒動,等陳建峰發話。陳建峰笑了笑,把繮繩和雨衣往胡長髮手裡一扔:“沒事了,你先回去吧。”
胡長髮朝陳建峰敬了個禮,二匹馬轉眼消失在街尾。
師範學校的景緻不錯,小橋流水,石板路。舞會的時間尚早,陳建峰撐傘,徐雪涵挽着陳建峰的手臂,兩人慢慢地走,不時有同學與徐雪涵打招呼,看着陳建峰微微笑。陳建峰笑,說:“我怎麼感覺我成了你的道具。”
徐雪涵笑,說:“我發現你現在越來越聰明,不遲鈍,告訴你吧,你今天還就是來充當道具的。”
徐雪涵名門閨秀,天生麗質,一入師範,自是引得男生趨之若鶩,競相追逐,徐雪涵說自己名花有主,可沒有誰相信,徐雪涵苦不堪言,沒辦法,所以今天無論如何得讓陳建峰在學校的集體舞會上亮相。徐雪涵笑,說:“這麼英俊的男朋友,不能收着,得顯擺顯擺,讓男同學們嫉妒嫉妒,讓女同學們尖叫一把。”
陳建峰笑,說:“我倒是忘了,苗條淑女君子好逑,這麼漂亮的徐雪涵小姐,豈會沒有人追求。”
徐雪涵抿着嘴可愛地笑:“那你趕快把我娶回家啊。”
陳建峰笑,說:“我是這般考慮來着,可你哥說了,怎麼着也得等你師範畢業了纔是。”
徐雪涵笑,說:“你要娶也就娶了,我同意就是,用不着我哥同意的。”
陳建峰笑,說:“他可是我的長官,他的話不聽,我還想不想幹了。”
徐雪涵笑,說:“你會怕他,我不信。”
陳建峰笑,說:“這不是怕,這是尊重。徐教官說的有道理,什麼事情等北伐完成再說。”
徐雪涵說:“這麼說來,又要打仗了?”
陳建峰點頭,說:“看情形,就怕真是如此。”
徐雪涵看着小橋下的溪水,幽幽地嘆了口氣,說:“說實話,我不喜歡殺戮,可是一個哥哥,一個自己未來的夫君都是軍人,每天都得面對生死,我心裡雖然誠惶誠恐,可又能有什麼辦法。”
陳建峰捂着徐雪涵有些冰涼的手:“可不經歷戰爭,當今中國又怎麼能走上和平,我相信我們的子子孫孫,肯定會生活在一個沒有硝煙的時代裡。”
徐雪涵輕聲地問:“會這樣嗎?”
陳建峰堅定地說:“會的,肯定會如此的,不然我們這一輩人流血犧牲又有何意義。”
徐雪涵說:“我的想法其實簡單,這一輩子,你做什麼,我就做什麼,你喜歡什麼,我就喜歡什麼,你是國民黨,我也會是國民黨,你是共產黨,我就會是共產黨,這一輩子,我跟着你走。”
陳建峰看着徐雪涵,一時有些癡了。
徐雪涵讓陳建峰看的有些心亂,她笑了笑,指着水裡的魚:“魚在水裡,而你在我的心裡。魚離不開水,而我離不開你,魚離了水會死,而我離了你,即便活着,也如同死了。”
陳建峰緊緊地把徐雪涵擁在懷裡,徐雪涵把頭輕輕地靠在陳建峰的肩上。細雨濛濛,傘角凝聚的雨珠掉在水裡,頓時泛起層層漣漪,如同陳建峰此刻的心裡,層層疊疊都是愛的漣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