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建峰指揮康平軍,從吉安分兵兩路,一路勢如破竹,橫掃贛南。東路部隊沿贛江東岸於8月8日佔領興國,13日解放於都,14日解放贛州;西路部隊沿贛江西岸於8月2日解放遂川縣,14日佔領南康,16日解放大餘、信豐、龍南、全南等縣,21日解放定南縣。與此同時,胡長髮師又接連攻克了會昌、瑞金、南豐、寧都等縣。
陳建峰隨胡長髮師行動。
8月23日,瑞金解放的第二天,一彪人馬出了瑞金縣城,朝黃鱔口而去,山道彎彎,陳建峰在胡長髮的陪同下打馬奔跑在通往瑞金黃鱔口的山道上。
仲夏的瑞金,青山綠水,並不炎熱。不是春天,山上沒有粉紅的桃花盛開,但卻是桃李滿園的季節,一棵棵桃樹上結滿了累累的碩果,南方的桃子熟了。
陳建峰根本沒有心情去打量瑞金的青山綠水,而是悶聲不語,一門心思趕路。
黃鱔口村,瑞金縣城於昨天解放的消息已經傳到了村莊,陳建峰帶着警衛連還沒有進村,鄉親們就已經在奔走相告,咱們的紅軍回來了。
“真的嗎?”
“真的,昨天有一支頭戴紅五星的隊伍將縣城裡的國民黨軍都繳了槍,戴五角星的隊伍,不是咱們的紅軍還會是誰?”
“這麼說,現在的解放軍就是當年的紅軍了?”
“當然了。”
陳建峰一行出現在村口,鄉親們奔走相告:“真是紅軍,咱們的隊伍回來了。”
一時敲鑼打鼓,放炮竹,有如過節。
陳建峰來到當年照顧徐雪涵的嬸子家,黃維信守對徐雪涵的承諾,對黃鱔村秋毫無犯,有黃維的命令,黃鱔村的鄉親安然無恙,地下黨的兩口子也得以活着,迎來瑞金的解放。嬸子的男人在瑞金縣城,就嬸子一個人在家。
看到一身戎裝站在自己面前,朝自己敬禮的陳建峰,嬸子有些詫異:“同志你是?”
陳建峰說:“我是陳建峰,徐雪涵同志的愛人。”
“你就是陳建峰!”嬸子握手陳建峰的手,“總算是把你們盼來了。”
陳建峰說:“我們來晚了,鄉親們受苦了。”
嬸子忙不迭地說:“不苦,回來了就好。”
嬸子直抹眼淚:“是我們沒有將徐同志保護好,要是徐同志還活着,看到這一天就好了。”
陳建峰的眼睛開始紅潤,說:“嬸子,這事怎麼能怪你。我想麻煩你帶我去找雪涵的墓地。”
嬸子二話沒說,轉身就往外走。
徐雪涵犧牲的地方離村子不遠,一會就到。小溪潺潺,青山連綿,山坡上是一樹一樹泛紅的油桃,陳建峰默默地看着眼前的這一切,心想一到春天,這一片必定是桃花滿山,蜂蝶羣舞了,雪涵愛花,至死她都不忘選擇這樣一處繁花似錦之地,陳建峰可以想象,那天準備赴死的徐雪涵是何等的從容。
陳建峰看着那一片桃林,彷彿看見徐雪涵身着一身大紅的旗袍深情款款地走來,徐雪涵走過桃林,走過田野,走到他的面前,輕輕地撫摸他的臉:建峰,你瘦了。
十四年了,他陳建峰已經成熟,可歲月卻沒有在徐雪涵的臉上留下一絲的痕跡,眼前的徐雪涵還是一如從前的美麗,婀娜多姿,亭亭玉立。陳建峰喃喃自語:“雪涵,是你麼?”
徐雪涵輕輕地叩首:“是我。”
陳建峰說:“你還是一如從前,我不是瘦了而是老了。”
徐雪涵笑,說:“你哪裡老了,你是成熟了。”
徐雪涵問:“小陳陳還好嗎?”
陳建峰說:“好得很,我要打仗,不便將她帶在身邊,要不然,我就將她帶來了。”
徐雪涵笑,問:“給她取名字了嗎?”
陳建峰點頭:“取了,叫陳思涵。”
徐雪涵的臉上盪漾着如花的笑靨:“我喜歡這個名字。思涵像你還是像我?”
陳建峰笑,說:“當年的小丫頭都已經十四歲,都成了大姑娘了,自然是像你了,和你一樣漂亮、乖巧懂事。”
徐雪涵看着陳建峰:“建峰,我想你,想思涵了。”
陳建峰說:“我也是。我們回家吧。”
陳建峰伸手去牽徐雪涵的手,可他卻怎麼也牽不到,一眨眼,徐雪涵卻已手持勃朗寧站在一樹粉紅的桃樹下,看着他微笑,陳建峰知道徐雪涵要幹什麼,趕忙伸手去擋,可哪裡擋得住,只聽一聲槍響,徐雪涵輕飄飄地倒下,桃花粉紅了一地。
陳建峰一擋,什麼都沒有擋到,他一個踉蹌,差一點摔倒在地,陳建峰這才夢醒,知道自己剛纔只是幻覺,眼前哪裡有徐雪涵哪裡有什麼桃花,只有累累的碩果,也沒有徐雪涵輕拂他的臉,有的只是輕柔的微風吹拂他的臉頰。
臉上有青蟲爬過,陳建峰一抹臉,是淚。
此時的陳建峰再也不能自禁,他看着不遠處的桃林,任由眼淚,無遮無擋地流滿一臉。
陳建峰淚如雨下。
胡長髮才旺嬸子和其他警衛戰士都沒有近身,只敢遠遠地站着。
陳建峰不知道自己在徐雪涵犧牲的桃林前默立了不久,直到他的情緒稍微緩和了一些,陳建峰才慢慢地走向徐雪涵的墓地。
墓地在桃樹林之後的半山腰,冬暖夏涼,水淹不着,南方的墓地都是坐北朝南,而徐雪涵的墓地卻是坐東朝西,西面有什麼,陳建峰明白黃維此舉的用心,因爲那時的紅軍就在西北的雲貴一帶,他陳建峰在西,黃維還真是用心良苦。
陳建峰一步步走向徐雪涵的墳墓,胡長髮和才旺都知道此時不便打擾陳建峰,都站在原地,沒有跟上去,只是默默地看着陳建峰朝半山腰走去的背影沉默不語。
陳建峰走過桃樹林,踏着一地的青青小草走在上山的小徑上,小徑悠悠,間或有黃燦燦的野花在雜草中開放。徐雪涵愛花,但這一次陳建峰一路並沒有採摘路邊的野花,他從心裡感謝這些小花,正是因爲有了這些小花的陪伴,長眠於此的雪涵纔不會那麼寂寞吧。
徐雪涵的墳墓前一左一右栽着兩棵松柏,墓前鋪滿了鵝卵石,有碑,上書“陳氏徐雪涵女士之墓”,一看就是黃維的筆墨,墓碑前還殘存有香火的餘燼,想來是清明之時,黃鱔口的鄉親們前來祭掃過。
陳建峰步履闌珊地走到徐雪涵的墓前,看到墓碑上“陳氏徐雪涵”那幾個字,陳建峰心如電擊,雙腳一軟,跪倒在地:“雪涵,我回來了。”
“你知道嗎?爲了這一天,我整整期待了十四年。”
陳建峰再一次控制不住自己的情感,伏在墳堆上嚎啕大哭。
哭聲傳到山下,才旺看着胡長髮:“怎麼辦?”
胡長髮說:“讓他哭吧,積攢了十四年,也該讓他宣泄了。”
山腰上,陳建峰在向徐雪涵述說分別後的情況:“雪涵,對不起,我又結婚了,是在重慶徐府,咱爸咱媽的面前拜的堂成的親,也算是完成了你的一個心願吧,她叫辛小雅,和你一樣善良,對了,我和小雅有了一個孩子,是男孩,我們共同的兒子,叫陳明達,虎頭虎腦,性格死犟,這一點很像我。還有一件事,爸爸媽媽在兩年前去了美國,大哥不願參加內戰,也一同去了。”
陳建峰說:“雪涵,你知道嗎,我們走了一年,才走到延安,建立了新的根據地,然後打了八年的抗日戰爭,又打了四年的解放戰爭,現在東北解放了,北平解放了,江浙滬也解放了,一個新的中國就要誕生了。還有當年的毛委員成了我們黨的領袖,成了*,就是他帶着我們一步步走到了今天,走向新中國。”
說完家事國事,陳建峰掏出徐雪涵送他的口琴,悠揚的琴聲在山谷間盤旋,正是那首《十送紅軍》。
風格除了哀怨,還有激昂,不同於陳建峰以往的風格。
日落西山。
陳建峰和胡長髮擡起那隻裝殮有徐雪涵遺骸的瓷壇,高喊一聲:“雪涵,我們回家,回陳家灣。”
聲音響徹山谷,驚起飛鳥無數。
開國在即,就在陳建峰準備帶着徐雪涵的遺骸繼續南征之時,軍委的電報到了,軍委讓陳建峰將工作暫時交接,即日啓程到北平,參加即將到來的開國大典。
湘南以及廣東廣西還未解放,戰爭仍在繼續,將領們都在一線作戰,此種情況下,陳建峰想在開國大典上組成將軍方陣的想法就顯得不切實際。陳建峰遠在江西,自然也不可能去找*提什麼建議,軟磨什麼,他現在的心思都放在了從江西揮師西進,策應*發動衡寶戰役之事上,沒想到,陳建峰沒有去找*,*倒是找上了他。這日,開國大典的閱兵方案送到*處,陸海空三軍齊全,*看着方案,點點頭,方案是不錯,可*總感覺少了點什麼,*一想,有必要在三軍方陣之前增加三名將軍旗手,讓人民見識見識新中國將軍的風采,誰合適?*自然而然地想到了陳建峰。*笑,說開國大典怎麼可能少得了陳建峰,陳建峰缺席,就少了一些意思,告訴陳建峰,立馬上北平,準備參加開國大典,任旗手。
開國大典比陳建峰設想的日子有些提前,因爲戰爭仍在繼續,陳建峰一看電報,心想,這就建國了,我還在打仗呢,任旗手能比打仗還重要?
陳建峰根本不想上北平,想打衡寶戰役,與老朋友白崇禧過過招,陳建峰讓機要員回電,就兩個字:沒空。
機要員咂舌,心說,司令員連這樣的電報也敢回,這可是軍委的命令呢,陳建峰一看機要員猶猶豫豫,眼一瞪:“怕什麼,就這麼回。”
胡長髮直嘆氣說:“看來我和康軍長想參加開國大典的想法是不能實現了。”
陳建峰說:“別急,今後有的是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