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去美利堅留學自然是一件好事,但陳建峰竟然沒有一絲的欣喜,心裡遲疑不定,他知道留學不是自己的理想所在,可自己的理想所在在哪,他又說不上來。陳建峰猶豫再三,才修書一封,託人帶給大哥,想讓大哥幫自己拿個主意,可還未等大哥回信,蔣先雲今天就來邀他一同投考黃埔軍校了。陳建峰聽蔣先雲說起黃埔軍校爲國共兩黨合作的新式軍校,並由蘇聯顧問指導教學,心裡怦然一動,這種感覺與前些天楊卓新跟他說起哈佛大學的感覺截然不同,如果楊卓新說起哈佛大學,陳建峰是心如止水的話,那麼現在一聽蔣先雲說起黃埔軍校,陳建峰就是心潮澎湃心馳神往。
陳建峰終於明白自己遲疑不定的原因何在了,他在等待,他覺得冥冥之中有一種聲音在呼喚自己,有一條與去美利堅迥然不同的道路在等着自己,現在他非常清楚地明白,去廣州去投考黃埔軍校,這纔是自己要走的路。
蔣先雲雖然覺得陳建峰不去廣州有些可惜,但此等事情,蔣先雲倒也不強求,他說:“在亂世之時,能有機會去美利堅求學,倒也不失爲一個好的去處。黃埔軍校和哈佛大學之間,你怎麼選擇?給我一句話。”
陳建峰笑,問:“我有選擇嗎?”
蔣先雲笑,說:“有啊!怎麼沒有!”
陳建峰又問:“如果我選擇去哈佛大學,先雲你會不會認爲我是逃兵?”
蔣先雲真誠地說:“不會!去求學又不是去投敵,何來逃兵一說。”
陳建峰笑,說:“那先雲你告訴我怎麼選擇?”
“這不在我,而在你。每個人都有選擇自己人生道路的權利,路怎麼走?得靠自己去選擇。”蔣先雲搖搖頭,指了指自己的心窩,“你得問自己這裡,你想要的是什麼?一邊是安穩安逸,一邊則是血雨腥風。只有想清楚了,纔會義無反顧,一往直前。”
蔣先雲讓陳建峰好好想清楚,一入軍校,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那就會成爲一名職業軍人。當今中國,雖然一片黑暗,但終歸會有天亮的一天,那時候要振興,急需的就不再是職業軍人,而是知識。黑暗需要人去打破,而黑暗過後,同樣需要人去建設。所以蔣先雲無論陳建峰作出何種選擇,他都尊重陳建峰的選擇,殊途終需同歸,不存在逃兵一說。
陳建峰笑,說:“既然如此,那你爲何一大早跑到嶽麓山來找我?”
蔣先雲笑,說:“不是不知有哈佛大學一事麼?再說了,我就要去廣州了,而你真去了美利堅,咱兄弟再相見,就不知是何年何月,怎麼着也得來辭個行不是。”
陳建峰笑,說:“如果我不與兄同行,先雲兄會不會覺得路途有些寂寞。”
蔣先雲一聽陳建峰這話,就知道陳建峰心中早就有了自己的選擇,他笑了笑,說:“還別說,是有點。”
陳建峰問蔣先雲準備什麼時候動身?蔣先雲說明天。陳建峰問蔣先云爲何如此倉促。蔣先雲說不急不行,因爲黃埔軍校一期的入學考試將於月底在廣州進行,咱們得爭取進入一期。蔣先雲還告訴陳建峰,這次考試很是嚴格,得過初試複試總考試三關。陳建峰笑,說這麼嚴格,你就不擔心我考不上。
蔣先雲對此一點都不擔心,說陳建峰是工業學校的優等生,連楊卓新先生都想推薦他去哈佛大學留學,而且還會英文,也算是大知識分子了。蔣先雲相信考試此等事情難不倒陳建峰,無非就是對新*的這類政治考題理解還不夠透徹而已,但就憑陳建峰一腔熱血,應付考試沒有任何問題。
陳建峰說:“先雲對我這麼有把握,那還說什麼。什麼時候初試?”
蔣先雲很是高興,再問:“真想好了?”
陳建峰點頭:“想好了!”
蔣先雲說:“無怨無悔,一往直前?”
陳建峰豪情萬丈:“哪怕前面是刀山火海,我都會義無反顧地走下去。”
蔣先雲笑,說:“看來你看毛瑟槍械繫列圖集,不是爲了謀職,也不是爲了學英文,而是另有所想。”
陳建峰笑,說:“你說呢?”或許是冥冥之中的召喚,陳建峰那天去嶽麓書院找英文讀本,鬼使神差,竟然就看到了這本《毛瑟槍械繫列分解圖集》,陳建峰當時根本不曾猶豫,拿起書就借閱了回來,這些天,剛將槍械原理摸索明白,蔣先雲就來了,陳建峰心想這不是天意又是什麼。
蔣先雲說:“那還說什麼,你準備準備,今晚就走。”
今晚就走,時間上未免有些倉促,但陳建峰毫不猶豫,點頭應承:“行,就這麼定了。”
爲安全起見,蔣先雲與陳建峰約定,今晚天黑之時,於榮灣上游河邊相見,到時蔣先雲帶船接應陳建峰過河與何叔衡先生見面。
蔣民雲一直在一旁旁觀,見蔣先雲與陳建峰所談之事已了。忙問:“哥,你和建峰都去投考黃埔軍校,我呢?總不能把我一個人扔下吧?”
蔣先雲笑,說:“你整天得過且過,無精打采,軍校的生活你受得了?”
蔣民雲說:“咱又不是地主家的少爺,什麼樣的苦沒有吃過,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讀書是被家裡壓着來的,對那些數字儀器我興趣不大,但軍校就不一樣了,舞槍弄炮的,這個我喜歡。”
蔣先雲笑,說:“既然如此,你就跟着。”
蔣民雲喜出望外,說:“反正哥和建峰幹嘛我就幹嘛。”
蔣先雲說:“革命是要拋頭顱灑熱血的啊。”
蔣民雲說:“你們可以,爲何我就不可。”
蔣先雲說:“有此犧牲精神,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