佔據了樑軍整個虹膜的是填滿了斷牆間間隙的兩座龐大肉山,即使已經死去,可那股震懾人心的威壓依然撲面而來,恐怖的氣息如同深秋的霧氣般凝而不散,空氣彷彿都陰鬱的要滴出水來。⊥,
樑軍的心臟劇烈的跳動着,他的面孔朝向了更遠處的方向,第三隻雷獸的屍體正紮在城牆中部,如同一柄鈍、卻厚到極致的巨劍,無聲的嘲笑着人類竟以那脆弱無比的城牆構築起自身的安全感。
裂紋沿着城牆表面一直擴散到了雷獸葬身處之外兩千多米的地方,被分成兩半的宏偉牆壁上即使現在也能聽到內部傳來的細微咯咯聲,斷裂處的碎磚依然在窣窣的滾落。
在身邊人員的一再阻攔下,樑軍最終放棄了更近距離觀察雷獸的想法。萬一裂口附近的城牆倒塌,賠上的可不僅僅是他的一條命,而是金陵軍區一整個的指揮層!
在城外大軍壓境的情況下,他決不能犯任何錯誤。
“雷獸臨死前瘋似的撕扯起自己的軀體,其撞擊城牆的力度甚至達到了正常狀態下撞擊的三倍值。城牆下埋着的巨型阻尼器終究承受不住兩頭雷獸同時爆性的撞擊……”被隨行的軍官給拉過來的這一段城頭的負責人戰戰兢兢的向軍區最高長闡明到,他負責的地方足有三分之二隨着坍塌的城牆一同被埋進了土裡,士兵墜落下去的慘叫令他到現在都處於一種恍恍惚惚的錯覺中。
“會不會是蟲羣眼見遲遲破不開城牆,這才以燃燒生命爲代價激自身的潛能,所以在城牆破開之後便立即斃命?”
一名才二十出頭的年輕軍官推測道,只不過他那過於年輕人的想象力得到的卻是一衆高齡老將的怒目相向。
狠狠的瞪了一眼擅自開口的低級軍官,在司令部內大吵大鬧的老將軍此時已經氣到了須皆張的地步,他霍的一指城外那渲染了半邊天的塵霧。
“現實就擺在這裡!雷獸的死是那羣古怪的傢伙搞的鬼!他們用莫名其妙的方法讓雷獸暴斃而亡,順帶着在死之前轟開咱們的防禦!你們看看!這城外跟蟲羣入侵的時候有什麼不同!”
這一說倒真的引來了一大羣人的附和,衆人紛紛將視線抽離了那幾座肉山,轉而忌憚無比的注視着正在一路飛馳的“維和部隊”。
眼前的這一幕彷彿觸起了這些在蟲羣的陰影下剛剛經歷過一場慘烈鬥爭的人們心中最深處的痛,排除掉那熟悉的坦克轟鳴聲。這一切簡直就是將蟲潮進攻的景象又重播了一遍!
樑軍那繃的緊緊的外表下心臟彷彿被一隻冰冷的手掌給死死的揪住,那被冷風吹的通紅的臉龐瞬間變成了慘白色,急促的呼吸像是被突然掐斷了一樣。僵直的四肢令他機械般的站着沒能倒下,他上身微不可察的晃了晃。死握着的右手中傳出了骨節摩擦時的麻聲響。
眩暈感衝擊的樑軍大腦一陣空白,僵硬的面部表情令雙眼都不能閉合。而在旁觀者的角度看來,似乎他們的長正死死的瞪大了眼睛在觀察着如風般迅疾而至的威脅。
“咳!”
喉管內突然嗆出的脹氣令樑軍眼鼻一酸,他不可遏制的猛的一彎腰,一股濃黃夾帶着絲絲紅色的液體從他口中箭般射出。
趁着衆人還沒反應過來的當晌。緊隨在身邊的逸辰飛快上前一步,左腳自然而然的踩在了總司令咳出的物體上面,他的雙臂環住了樑軍的脊背一陣輕拍。
“長他……”
不等逸辰將話講出,腰還沒直起來的樑軍便猛的一伸手止住了他的話語。
“這裡風大,下去說!”
慢慢直起腰來的總司令表情無比的平靜,衆人聽樑軍的聲音中氣十足,便都以爲是被風灌了喉嚨,畢竟城頭上北風着實大,何況剛剛隨着總司令一路疾行,氣喘吁吁的衆人也都是感覺到一陣胸悶。
樑軍微微用力掙脫了逸辰的胳膊。後者識趣的鬆開手臂站到了身後,不過在長自己邁着步子向來路走回之後,他悄悄的向人羣中的副官使了個眼色。
副官從人羣中踱着步子走到了逸辰的位置,伴隨着逸辰緊跟着長的離開,一隻黑色的軍靴覆蓋在了那沾上了液體的石磚之上。
匆匆下樓的各級軍官不疑有他,該看的他們也看了,指揮部總不能待在危險的城頭上指揮,按照敵軍的行軍度,估計還未走到城牆出口處司令就會下達新的防禦指令。
“將軍……”
秦箏的警衛員見他們周圍的人稀疏了些,趕忙上前一步湊到自家將軍身邊。只是他剛張嘴,就被秦箏那冰冷到刺骨的眼神給激了一個寒顫,警衛員默默的閉上了嘴巴,一個跨步又站到了後頭。
半低着頭的中將小心的擡眼仔細的觀察了一週身邊的人們。見無人注意到這裡之後才又垂下了眼瞼。
對於樑軍沒有誰比他還清楚,一點寒風在這名從越南死人堆裡爬出來的悍將眼裡根本就沒有被提及的必要。
兵臨城下,主帥竟嫌風大而離場,心存疑慮的人不是沒有,只是看着樑軍身邊圍着的都是逸辰的人,便都各自保持了沉默。
秦箏在下樓前最後看了一眼遠處那海嘯般滾滾襲來的“敵軍”。刻滿了皺紋的臉上多出了一絲莫名的意味。
長的匆匆離開帶來的反饋,那些隨行的高級官員可能尚不自知,卻在守城的將士中一石激起千層浪。
一片死寂在人員盡數下樓之後頓時轟然炸開,原本屹立在城牆內側兩邊一動不動的士兵們紛紛交頭接耳的議論起來,猜疑與害怕的想法大行其道,低迷的情緒伴隨着寒風重新傳遍了整條城頭。
即使是那些基層的軍官們也沒有去阻止,剛剛將一個個戰士們從夢鄉中拉起來已經激起了公憤,經歷過血戰的士兵們萬萬不能再三逼迫。
被逸辰示意留下的那名軍官狠狠的用腳尖擰了擰踩住的地面,隨後又”哈!呸!”的往那裡吐了一口。他裝作不在意的緊了緊衣領,用眼神瞪回了周圍幾個向着這邊看來的士兵後便一轉身,換了個方向離開了大部隊從另一條出口走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