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名男生你望望我我望望你,顯然都不太願意去那個更加靠近城牆的家,不管怎麼說,這裡終歸是離蟲子更遠的地方。
已沒有人再有心坐在鋪在厚厚青草的毯子上,他們一個個站起來向着炮火隆隆的北方遠眺,縱使女孩再焦急也不敢一個人離開向着家的方向單獨走去,如今城中的治安可不比以前,由難民引發的各種犯罪數不勝數,在有心之人的推波助瀾下所有尚有一居之地的人們都對難民抱着厭棄及恐懼的態度,有軍隊強力維持治安的時候倒還算可以,而聽着不遠處時不時傳來的車輛通行聲音就知道現在軍隊已經被調動起來,怕是城內的治安一時無人管了。
“導彈發射了!”就在衆人爭論的當晌,短髮女孩一聲驚呼,隨着她的指尖指向的方向學生們紛紛循着望去,只見四道白色的軌跡正從地面上迅速的升起,傾斜着向着北方飛去。
“別慌,必定是發現了蟲子的聚居點,這才動用導彈消滅的。”稍年長一些的男孩安慰衆人說道,在數月處於軍事衝突核心的洗禮下,這些孩子們多多少少都懂得一些軍事行動的常識。
其他幾人也都點頭附和,畢竟看它們的方向,無疑很快就會砸向城外的地面。
衆人都在焦急又彷徨的四顧,甚至有人提議冒險鑽入林子裡尋找可能存在的兵營尋求保護,唯有女孩一人依舊在死死的盯着那數道衝上雲霄的霞光。片刻之後,她的身子突然止不住的顫慄起來。
“它們沒飛往地上。”女孩喃喃自語道。
“那就是距離太遠,還沒到時候。”最高大的男孩正在緊皺着眉頭尋思着步入林中的可能性。聽到聲音也便是隨口敷衍了一句。
“可它們沒飛往地上!它們在筆直的向着天上飛!”
女孩的話終於吸引了衆人的注意力,就在這時候,一道強光閃耀了大地,太陽昏暗了,它在那瞬息之間產生的磅礴能量之下選擇了退縮,學生們紛紛用手擋着眉宇擡頭看向了發出光芒的地方,那裡正有四朵正在竭力延伸的雲狀濃煙向着四周滾滾蔓延。而在旁邊不遠的位置,同樣類似卻色澤淡弱的硝煙正在緩緩的消散。
太陽昏暗之後便再沒有亮起,陰影籠罩了大地。幾名學生的眼睛中逐漸佈滿了恐懼,散落的殘肢和鮮血並沒有給他們帶來任何安全感,事實上,從他們的角度也並不能看到任何細緻的東西。映入他們眼中的。只有那飛快的蔓延的陰影,和那陰影中數目衆多的可怖的頭顱。
飛龍收起了那一直保持着自身飄浮的雙翼,整個縮成一團的肉球憑着最後一下扇動所帶來的增速以及地心引力飛快的向着地面墜去,被結實的皮翼和蜷曲的後背上那大片細密的鱗甲給包裹起來的身軀如同九天雲霄殞落的流星,而半空中數十隻這樣的情景組成了一幕壯麗無比的流星雨。隨着愈靠近地面速度的愈加激烈,空氣與飛龍那崎嶇不平的外殼摩擦產生了炫目的光和熱,一隻只肉球在極短的時間內被點燃成了熊熊燃燒的火球,拖着濃濃的煙霧咆哮着衝向大地。
女孩爆發出了一聲尖叫。旬月以來的戰鬥都是蟲羣反覆衝擊城牆的過程,而那兩堵遠比萬里長城來的更爲巍峨壯觀的鋼鐵巨幕成了人們心中牢不可破的防線。他們從未想過有一天危險也會從蔚藍的天空降臨,那種死神天降的壓迫輕易的便能撕碎一個人的心防,令他徹底絕望。
男孩子們拍着同伴的後背拉着女孩的手飛快的彎下腰試圖找一個可供藏身的地方,可很快他們便意識到在從天而降的打擊下沒有一處地方是安全的,他們根本無處可去!
煙柱在空中筆直的下落,彷彿下一刻就會落在每一個人的頭上一樣,擡起頭的人總會下意識的往下一縮身子,人們已經不知所措,在人羣之中他們起碼還能盲目的隨波逐流,可在這近似於荒野之中的地方,他們只感到欲哭無淚。
年長的學生大腦飛快的思索着,他意識到像這樣傻站在這裡乾耗着時間只會令危險落地的那一刻徹底無處可逃,他們必須要跑開,哪怕只是一個沒有意義的地方也能讓同伴們從恐懼中掙脫,他們需要的是一個目標,不管那最終究竟能不能保的了他們的命。
目光很快便落在了烈士陵園那高達26米的主堡上,此時已經無心再去考慮如此高大的建築究竟會否第一時間遭受敵人的攻擊了,那通體灰白的花崗岩就像溺水的人眼中的一根稻草一樣。
“那邊!跟我來!”他一拉身邊的兩人,率先便向着主堡奔去。
被恐懼襲遍全身的孩子們已無需再多的催促,他們不假思索的跟着第一個跑的人緊張的跑起來,此時他們的腦中已經被恐慌佔據的全無想法,但至少跑起來卻能給他們樹立一個目標,能夠讓他們不會不知所措的目標。
整片陵園空空蕩蕩,沒有人會像一羣孩子一樣閒着沒事跑到這麼人跡罕至的地方,突然,又是一陣尖嘯響起,孩子們偏頭看去,只見仙台的方向一枚緊接着一枚的導彈密集的沖天而去,粗略一數竟有近二十多。
壯觀的一幕令人們心中的恐懼稍稍的降下了少許,然而宏偉的陵園大道卻給他們的逃跑計劃增添了太多的麻煩,拾級而上的階梯和長到近乎沒有盡頭的水泥大道令本就處於極度驚懼當中的他們越發覺得擡腳的吃力,他們已經記不得在剛剛那短暫的時間裡究竟是如何跑完那回頭看來簡直長到不可思議的大道,每一個人都筋疲力盡,終於,那四方如同軍事要塞的仿古城樓狀古堡已經近在咫尺,灰白色牆面那冷冰冰的觸感卻給了他們莫大的溫暖,越過兩壇已經長到了階梯走廊上的盆景,映入眼前的卻是如同巨人一樣橫亙在面前的高大鐵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