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不是她?”
“好像是。”
“看仔細點,要真是,咱這就回去告訴掌櫃的?”
前方,傳來悉悉索索的對話。有人掏出一幅紙,對着胡十九偷偷摸摸的比劃。
“還是算了吧。誰知道她是杏花樓的什麼人。掌櫃的心好,咱們還多那個事兒幹什麼。”
雖爲人身,但是胡十九的五感要比常人敏銳的多。
她警覺的望向四周,視線立刻鎖定不遠處一高一矮的兩個年輕人。
那二人還未發覺胡十九注意到自己,正在悄悄的爭論不休。
看來,還是被發現了。
胡十九拎着米袋,蹦蹦跳跳的向前走了幾步,對方立刻如臨大敵。又要監視胡十九,又怕被發現。一時間竟然呆立在那裡。
胡十九似乎沒有看見他們,徑直走到紅薯攤前,仰着頭問:“大叔,那天的紅薯甜不甜?”
“甜!沈姑娘,你上次來賣的紅薯一個個長的都像家裡的紡錘!這條街的人,都說我這次的紅薯是最好的!”賣紅薯的漢子壯的像一座鐵塔,遮擋住胡十九面前的陽光,樂呵呵的說道。
胡十九笑嘻嘻的拿起紅薯左看右看,不遠處的兩個人,眼看着胡十九一時半會兒不會離開紅薯攤,又不好一直盯着不放。只能裝作無意中遇着他鄉故知,從自家的小兒子聊到今年家裡的貓生了幾隻。
起先,二人的目光不住的向胡十九這裡瞟着,可是,當胡十九笑眯眯的拿着一個紅薯對着他們的方向,不知在和紅薯攤主說些什麼的時候,他們就不得不將本來已經令彼此昏昏欲睡的話題聊得亢奮無比。
誰料,就在此時,胡十九撂下紅薯撒腿就跑!
“糟糕!快追!”二人大驚失色。
沒跑幾步,只覺得眼前一黑,身量較矮的男子被迫停下腳步。
這天上,萬里無雲,朗朗晴空啊。
“趙六,你發什麼愣……”高一點的男子話還沒說完,就被人揪住了領子。
“喂,喂!”這是怎麼說的呢,好端端的,誰拿自己尋開心?高個男子憤怒的要轉頭去呵斥,可是沒辦法,衣領被人牢牢的攥着,順帶連着自己的脖子都好像扭了筋。
“孫五……”趙六的聲音聽着有點不對。
“還不快點過來幫我!”這邊孫五反着手,想抓住背後的人,卻偏偏使不上力氣。情急之下,他猛地向前一掙,“呲”的一聲,今早才換上的袍子就這樣報廢了。
孫五心疼的不行,擼起袖子就準備回頭給對方一記老拳。
不過,當他回過身看清楚對方的那一瞬間,他就改變了主意。
“喲,這不是老李頭,哦不,‘鐵臂‘李大叔嗎,好說,好說。”
剛纔與胡十九交談的賣紅薯攤主,此時正“拎”着趙六,一隻粗壯有力的胳膊正打算將孫五也收入懷中。倒黴的趙六,剛纔那眼前的一片黑暗,正是差點一頭撞上了老李頭。
聽到對方叫出自己的外號,老李頭哈哈大笑,卻沒有放開趙六,只是梗着脖子道:“既然知道我老李頭的名號,就知道我最愛打抱不平。你們兩個,鬼鬼祟祟的跟着人家小姑娘做什麼?”
怪不得掌櫃的千叮嚀萬囑咐,說這個小姑娘有蹊蹺。這下,還真是踢到鐵板了。
孫五猶豫了猶豫,就看的趙六已經被老李頭拎成了一個巨大的紅薯,紫漲着臉,閉着眼不言不語,儼然是一副受盡屈辱的模樣。
“沒話說?”老李頭作勢將趙六晃了晃,趙六又像是一塊風乾的紅薯,隨風搖擺。
“李大爺!您真是誤會了!”孫五短時間內,就將老李頭的輩分上升了一個等級。他敷衍着老李頭,又想伸手去夠趙六,只可惜自己這幅單薄的身板,卻偏偏被老李頭的鐵臂推得一米開外。
“哎呦!這是怎麼說的呢!”孫五試了幾次,無功而返。破碎的袍子四面漏風,眼瞧着看熱鬧的人越來越多,孫五臉上的笑容已經掛不住了,可要翻臉,自己又沒有勝算。
而趙六耷拉着身體,一副任憑宰殺的姿態。
“告訴你們,以後給我老實點!要再讓我老李頭看到你們兩個賊頭賊腦的,我就把你們當紅薯給烤了!”
老李頭聲如洪鐘,震得孫五耳膜嗡嗡作響,而趙六雖是一副昏死的狀態,聽到此話也用彆扭的姿勢不住點頭。
老李頭放下趙六,擡眼望了望遠處,估摸着這會兒放了他們二人,應該也追不上沈姑娘。而他畢竟在這條街上多年,對方又知道自己的名號,此時教訓也教訓過了,他也便不想將事情鬧大。
於是,他順手一丟,趙六就“嗖”的飛到了孫五的懷裡。只可惜孫五沒有老李頭如此驚人的臂力,幾個踉蹌,二人便一起倒地,登時灰頭土臉狼狽無比……
對於剛剛主街上的熱鬧場景,主角之一的胡十九並不知情。她氣喘吁吁的跑了幾條街,差點就把自己繞得迷糊。聽着後面似乎沒有追兵,胡十九在一條窄窄的巷子裡停下了腳步,背貼着牆,抱着袋子,露出半個腦袋窺視着外面。
“幹什麼呢!”有人厲聲說道。
胡十九一手遮着臉,一手拿着米袋劈頭蓋腦的就打上去。
卻未料,米袋砸出去就收不回來,被人抓在手裡,對方又順勢一帶,胡十九整個人都向前俯衝過去。
胡十九一邊撕扯着米袋,一邊擡起腳,準備故技重施,可是還沒等她揚起一陣塵土,腦袋就被人結結實實給了一記暴慄。
這一下,直接就把胡十九給“彈”蒙了。
“死丫頭!你瘋了?”
陸武拉着米袋,嘴裡銜着一片樹葉,瞪大了眼睛看着她。
胡十九也瞪大了眼睛看着陸武。
她突然嘴一癟,蹲下身抱着膝蓋,蜷起身體,瘦小的肩膀一動一動的。
“喂!”陸武慌了,彎下腰,用手指杵了杵胡十九。
“死丫頭!你沒事吧!”
胡十九不擡頭,只聽到她嗚嗚的哭着,不知有什麼委屈,只哭的滿頭大汗。
陸武徹底慌得手忙腳亂,他把米袋塞給胡十九,“給你,給你還不成。”
胡十九仍然嚎啕大哭,陸武急的一頭是汗,他抓了抓亂糟糟的頭髮,“我錯了還不行?”
“不行。”胡十九的聲音斷斷續續。
“那你要怎麼辦?”還好此處僻靜,不然面對着嚎哭的胡十九,陸武恨不得能在地上刨個窟窿立刻鑽進去。
“幫我去買米。”胡十九雖然哭的抽抽噎噎,可仍然是目標明確。
“啊?”陸武眼前全是胡十九一把鼻涕一把淚的幻影。
“好。等着我。”他拿了米袋就走。
“給你錢!”胡十九擡起頭喊道。
陸武愣住了。
“你!”他恨得用拳頭在胡十九的腦袋上晃了晃,胡十九這一擡頭就暴露了!剛纔她哪裡是在哭,分明是笑的不可抑止,甚至,笑出了一身大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