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現在!
胡十九看着壇中酒倒入特質的銀盃,大聲喊道:“殿下,這酒不能喝!”
她的聲音本是清脆悅耳,然而,此時越發顯得尖厲。手持酒杯的侍從不由被她喊得一個哆嗦,那壇中酒便洋洋灑灑的倒在了地上。
“殿下饒命!殿下饒命!”那名失手的侍衛忙跪下不住叩頭。
安王本是面含笑意,此時勃然變色。
左右侍從更是立刻抽出腰刀!
胡十九臉色煞白,賈德全失態般的死死盯着胡十九!
“殿下,酒裡有毒!”胡十九攥緊拳頭大聲說道,脖頸一涼,她知道是有侍衛將刀架在了自己的脖上!
她顧不得許多,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上去不那麼慌亂:“醉翁樓的酒,被人換過!”
安王驚怒交加,原本,這個活潑伶俐的小酒師,自從斗酒開始的第一日,就已經成功的吸引了他的注意力。然而,她此時突然惑亂民心,居然口出狂言,大聲稱在這重重嚴密把控下,她親手釀出的酒,有毒!
用意何在?
寂靜,死一般的寂靜,就連剛纔求饒的侍從,都被胡十九這一聲驚得癱倒在地,不再發出半點聲響。
安王面含怒意,雙目如電。
胡十九僵直的跪在地上,剛纔就在她那一聲“酒裡有毒”之後,她的雙腿不知遭到什麼重擊,身不由己猛的跪在安王面前。
胡十九的一對胳膊被人向上翻擰。同時,分別有兩副鋼刀架在肩上,她不敢動。也動不了,然而,卻只是緊咬牙關,望着她面前判若兩人的安王。
許久,當胡十九的脖頸現出一絲血跡之時,大顆的汗珠順着她的鬢角滴落。
此時方纔聽到安王緩緩問道:“你說這酒裡有毒?”
“是!”胡十九回答的斬釘截鐵,鋼刀又深了一分。
安王做了個手勢。胡十九隻覺得肩上一輕。
“起來回話。”安王語氣平靜,似乎在經歷了適才的震驚之後,此時。他聽到的,不過是一件無足輕重的新。
胡十九細白的脖頸上,滲出絲絲鮮血,映着她身上紅色的“酒師服”。就像這天邊的晚霞。帶有令人觸目驚人的顏色。
“回殿下,醉翁樓的酒,被人換過。”胡十九似乎感覺不到疼痛,只是她的神情也不似安王初見時的那般意氣風發,更不似獻酒之時的天真爛漫。
她的眼神裡,聲音中,甚至她的每一個舉動,都透着與她年齡不相宜的肅殺之感。
“被誰?”安王掃了一眼那打翻的銀盃。銀盃的邊緣透着層淡淡的烏色。
不是立刻發作的劇毒啊……
安王笑了一下,這些年從自己剛一入宮。這樣的把戲已是屢見不鮮。然而,如此拙劣的把戲,難道就能瞞過自己?
他有命活到現在,難道只是靠着一隻區區銀盃?
不過,這個小酒師又是怎麼回事?
“草民不知。”胡十九謹慎的,字斟句酌的答道。她不清楚安王的脾性,的確,這次自從侍衛將酒還給她的時候,她就已經發現了酒罈被人動過。
可是,有人在酒裡下毒,卻也是胡十九始料未及的!
因此,當酒罈剛被打開之時,雖然隱約嗅到了那一絲熟悉的“臭味”,胡十九仍然不敢確定,這酒是否被人下過毒。
直到,當壇中酒被倒入特製的銀盃,胡十九不清楚那只是用來試毒的杯子,她擔心,這樣的毒酒如果被安王飲下……
後果,天崩地裂!
於是,她大聲喊出了“這酒不能喝!”,只是在那一刻,她仍然不能有十足把握,相信自己一貫靈敏的嗅覺。
幸而,慌張的侍從打翻了酒杯,那傾灑一地的酒液,要比在杯中之時濃烈的多。
因此,電光火石之間,胡十九確認無誤,酒裡有毒!
於是,便有了之前那幕,看着安然無恙的安王,胡十九此時才覺得脖子有些刺痛,她擡手去摸,那刺痛更甚,手指,有黏膩的觸感,胡十九怔住了,緩緩放下手,她這幅神情就像是一個被嚇傻的孩子。
安王,那個高高在上,看上去溫文可親的四殿下,卻仍是漠然的看着胡十九。
“你不知?”安王點點頭,“那你總能告訴我,你是如何知道這酒裡有毒的?”
果然,怕什麼就來什麼。胡十九剛纔還擔心,不知該如何向安王細說這個中緣由,安王此時卻如此問道。
胡十九沉思片刻,又看了看這兩邊的帶刀侍衛:“殿下息怒,可否讓十九上前細細稟來?”
“放肆!”賈德全拂塵一揮,盯着胡十九喝道!
“過來。”安王開口道,卻是對着胡十九說話。
賈德全垂眸低頭,不再有半句多言。
胡十九看了一眼賈德全,這老太監,臉色變得比翻書還快。
她上前幾步,來到安王的身邊,突然蹲下,從地上拾起剛剛拍落的酒泥。
“殿下,這便可以證明,此酒不是我們醉翁樓的!”她此言一出,賈德全擡速的瞄了她一下,便神情恭謹的繼續侍立在安王身旁。
此時,斗酒場的侍從遵從安王旨意,端來銀盤,胡十九將酒泥放在銀盤之上,猶豫片刻,只見安王若有所思的盯着自己,於是,她便大着膽子,親自端着銀盤將酒泥呈給安王。
安王深深的看了胡十九一眼,示意身旁的賈德全不必動手。他親自接過銀盤,頗有興致的拿起酒泥端詳。
“殿下!”衆人紛紛驚呼。
“無妨。”安王淡聲說道。
胡十九這才意識到,自己兩世爲人,卻似乎對人間的那點常識,早就忘得一乾二淨!
方纔那隻銀盃,同此時的銀盤,都是用來試毒的工具!
她輕聲說道:“殿下放心,酒泥裡沒有毒。”
胡十九低頭從安王面前的銀盤拿出一塊酒泥,想了想,對着地上輕輕磕去。
酒泥乾燥,沒幾下便化爲齏粉。
“這,便是醉翁樓之酒被人偷換的證據!”胡十九用手捧起那些褐色粉末,她笑了,笑的兩眼彎彎,此時,沐浴着夕陽餘暉的胡十九,恍如一隻紅色的小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