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此刻,陸壓方纔明瞭,那天地氣運,並非遙不可及,而是靈魂孕育的世界之樹,由世界之樹散發的氣息。任何的物體,只要遇到這股氣息,都能夠被賦予生命,這也是氣運加註在妖族身上,妖族數量大增的原因,那些新增的數量,都是由天地氣運造就。
不過,陸壓仍舊沒有明白,這天地氣運與“玄牝”有何關聯。按照女媧從乾坤鼎得來的信息,其實每一個母體,都能創造生命,都是氣運的雛形,而這種氣運,必然與世界種子、世界之樹有着關聯,不過他無從得知。
“不管怎樣,先到血海九幽看看,鴻鈞就在血海深淵,等待着世界之樹的孕育。如果被他掌控了天地氣運,我必然難逃一劫……”
方天畫戟大開大合,豎直劈落,血海九幽頓時被巨大的力道劈開,奔騰出一道深達萬丈的深谷幽壑,陸壓一步跨出,風帝術施展,越過萬步,直接來到深淵之中。
無數遊魂,嘶聲厲嘯,在四周遊蕩,張牙舞爪,密密麻麻,都是先前戰死的妖獸,死後被九幽牽引,淪落到深淵。陸壓冷哼,無窮神光自神格涌現,是聖靈的榮耀,那些遊魂觸之皆饋,都被戳穿,絞碎。
“你枉稱開天聖人,爲了天地氣運,居然不惜戰死上億聖靈。”
方天畫戟直指鴻鈞後腦,那凌厲的刃芒,嗤啦一聲,將鴻鈞的頭髮,削掉了一撮,無聲散落。陸壓手持方天畫戟,冷笑道。
鴻鈞正雙手揹負,望着數丈開外的深潭,嘆道:“這是世界種子孕育的地方,世界之樹將在這裡生根發芽,天地氣運也將出現,繁華洪荒世界。雖然妖族一族的衰落,卻能造就整片洪荒,這些遊魂也就沒有死,他們以另外一種形態,存活在世間。”
“或許在這些遊魂看來,作爲一隻妖獸,遠比其他種族,要開心快樂的多。”陸壓冷哼,將戟刃抵在鴻鈞的後腦勺,只要朝前一伸,就能將鴻鈞的元神洞穿。
“天地氣運還沒出現,你我現在爭鬥,受益的是后土,先等等吧,這柄方天畫戟不錯,不過……你對方天畫戟瞭解多少?”鴻鈞忽然轉過身子,問向陸壓。
鴻鈞猶如寒潭的眼珠內,閃爍着一道道“妙”字幻影,是衆妙之妙,三千大道,陸壓也知曉他無法一時間傷到鴻鈞,只得收回了方天畫戟,嘴上應付道:“不知道,是從魔主手中搶來的,不過比誅仙劍好用得多,就拿來當武器了。”
嘴上如此說,他心中卻極爲不滿:“真他娘晦氣,本說要先聲奪人,直接用方天畫戟架住鴻鈞脖子,讓他不敢隨意動彈——誰知鴻鈞這貨已經煉化了一小部分的衆妙之門,身體依附到衆妙之門,根本不在乎方天畫戟的鋒利……被他直接無視了,草!”
鴻鈞淡然一笑,道:“方天畫戟是通天魔王的兵刃,在乾坤界聲名顯赫,與聖庭、黃庭對立,勢力強大到可以對抗道家。魔主是通天魔王的子嗣,所以才能偷來方天畫戟,但是你是青鸞,是金烏一族的祖上,魔族與你有不共戴天的仇怨,現在你又搶奪了通天魔王的至尊兵刃方天畫戟,就算我不對你動手,魔族也會追殺你。”
“那我怎麼辦,是不是要把方天畫戟交出去,然後就被你殺死?你真的很二,二貨,二.逼!”陸壓冷笑道。
鴻鈞雖然年紀比較大,但智商似乎並不高,現在居然說出這樣的話——
不分明是找罵嗎?
鴻鈞緊皺着眉頭,似乎並沒有明白這個二貨、二.逼到底是什麼意思,說道:“其實,道家玄門與金烏一族,並非敵對。當初我對你警覺,讓你頻頻遇險,是我不對。現在,既然已經知曉你是青鸞,與朱雀一對,是遠古火神,也很好的解釋了,當初朱雀爲何會毫不猶豫的隨你出去……既然如此,你回去吧,我們的恩怨兩清。”
恩怨兩清?
陸壓一怔。
他想過很多情況,譬如他聯合后土,把鴻鈞打的滿地找牙,譬如他被鴻鈞打的滿地找牙,然後被后土偷襲害死,譬如他與鴻鈞聯合,把后土打的滿地找牙,再把鴻鈞害死……但,鴻鈞此時,卻突然說出了這麼一句話,令陸壓難以接受。
這句話,就好比鴻鈞對他說我愛你,同樣令他難以接受。
當初他被鴻鈞算計,從玄明氣到成紀,到四象境,到三清,到成聖,一路走來,都是鴻鈞時時壓迫着他,而現在,鴻鈞突然議和——
這是議和?分明是在告訴陸壓,你別攙和了,沒你的事,你洗洗睡吧……
“不可能。”陸壓搖搖頭,拒絕了鴻鈞的“好意”。
世界之樹即將出現,他現在放棄,無異於找死。一旦鴻鈞掌握了絕強的實力,誰知道鴻鈞會不會倒打一把,直接滅了他?
“其實,一直以來,我都沒有陷害你的意思,我所做的一切,都是爲了世界之樹,纔不得已對你提防。你既然堅持,我也不好說些什麼,”鴻鈞面現落寞,黯然道:“不過,這世界種子的開闢,是道家玄門在背後支持,有界皇的參與。就算你搶來了世界之樹,一樣帶不出乾坤界。”
“如果真像你這麼說,你應該高枕無憂,又豈會時時刻刻,都提防着,唯恐別人搶去了世界之樹?”陸壓聳聳肩,說道。
咕嚕嚕——
忽然之間,一陣悶沉的聲響,自斜下方的泥潭冒了出來,是一陣陣氣泡,無窮無盡的乾坤大氣,都從氣泡中瀰漫出來。那些遊魂,立時陷入了狂暴,嘶吼着,鋪天蓋地,比肩接踵的向着深潭涌去,糟亂無比。
而那泥潭,得到遊魂的涌入後,愈發的劇烈沸騰,並且在嗡嗡顫抖着,似有一股強大的力量,在積蓄着,就要噴射出來。
“世界之樹!”
陸壓眼神一凜,舉起方天畫戟,洞穿層層空間,划着日出月落的軌跡,刺向鴻鈞,崩碎虛空,無數塊空間碎片四下激射,是虛空風暴。
“衆妙!”
鴻鈞悶喝,身上玄光騰起,一個“妙”字,閃爍在他的身上,光輝熠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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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知道錯了嗎?”
女媧挽着裙襬,蹲在跪倒的妲己跟前,輕輕撫着她的秀髮,嘆息。
“妲己知錯,以後再也不敢了,請娘娘不要怨恨妲己。”
妲己身軀微顫,啜泣。
女媧靜靜的,伸手捋着妲己的髮絲,一撮一撮的挽着圈,小巧憐愛。不過,她的心頭,卻無比酸澀,有一部分因爲陸壓,還有部分,是因爲妲己。
當初,青丘狐族來到女媧宮,請求避難,她本不願讓這些狐族入住,一是她不喜歡熱鬧,二也是因爲她知曉,狐族天生邪魅,生性淫.蕩,她極其反感,但當她看到妲己之後,卻放棄了這種想法。
妲己是狐妖不假,生性嫵媚也不假,尤其眼角含春,更風騷無限。不過,妲己並非像其他狐族一樣,需要汲取雄性陽氣,才能存活,妲己的元陰也一直保留着,而且,妲己的氣質中,流露着睿智、計謀,令女媧感覺到意外,也就暫時答應了狐族的請求。
而到後來,當她發現,妲己的生活,並非像她想象中那般,觸動了她心頭軟處,便愈發狠不下心,來責怪妲己。
“我知道你心中的想法,你和其他狐妖的生活,我都知道,所以,我才狠不下心。”
女媧輕嘆一聲,說道。
“娘娘知道?”
妲己身軀一震,慌忙擡起面孔,但當她視線與女媧眼睛相交之後,又如觸電一般錯開,惶恐不安。
“我也沒有責怪你的意思,你不用害怕。”
女媧輕笑。
妲己伏倒在地,不敢起身。
女媧素手摸到妲己的溫潤臉面上,輕輕摩挲着,說道:“你知道嗎,你今天做的太過份了。現在是爭奪天地氣運的緊要關頭,而我在乾坤鼎上發現的秘密,難以啓齒,所以纔會對陸壓親暱,只有這樣,才能解開天地氣運的秘密。但你突然出現,不僅令我心寒,還把陸壓和我,都推到了死亡邊緣。況且,我是龍蛇一族,他對我的信任,本來就不高,你這樣攪合,我該如何立足?”
“妲己真的知錯了,”妲己擡起臉面,慌亂道:“還有補救的機會嗎?道君是聖人,還有朱雀,也都是聖人,對上鴻鈞,應該有勝算吧?”
女媧搖搖頭。
“沒有辦法了?”妲己臉色刷白,顫聲問道。
“有一種辦法,能夠解開‘玄牝’的奧義,也是乾坤鼎的奧義。”
望着妲己梨花帶雨的面孔,女媧心生不忍,強笑了笑,伸手抹去妲己眼角的淚痕,柔聲道。
“什麼辦法?”
妲己慌忙直起身子,一把握住女媧素手,急道。
“辦法?”
女媧苦澀一笑,扯開腰間衣帶,慘然道:“你如何對待其他狐女,也同樣對待我,如此,我便能感知到‘玄牝之門’,藉助‘玄牝之門’引動天地氣運,從而成聖,再幫陸壓截取天地氣運……”
“什麼?”妲己身體一軟,噗通倒地,顫聲道:“妲己不敢冒犯娘娘!”
“你犯的錯,卻要由我來承受,我不怪你,是我沒有把你教好……但是,你現在退縮,便會直接將我置於死地,你承受得起嗎?”
女媧眼角溼潤,心頭陣陣絞痛,冷漠道。
“娘娘……”
妲己怔怔,剛要說話,卻聽簌簌聲響,有一道白裙,飄落在她跟前,散發着淡淡的蘭香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