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繡球速度極快,快如奔雷,呼嘯破空,瞬息砸落。
若是尋常物體,陸壓自然不會忌憚,縱使是座大山壓下,他也能夠從容退去、毫髮無損。但紅繡球是混沌青蓮幻化的先天至寶,攻防鎮運,力量卓絕,饒是陸壓肉體極強,面對紅繡球也要處處地方。
陸壓想要閃身躲開,竟發現空氣都被凝固住了,威壓使得空氣凝聚成一圈冰冷圍城,限制了他所有動作。
紅繡球豁然轟落,頓有股澎湃力量衝進身體,導入地面,震碎山石冰面,陸壓身體也旋即被紅繡球砸進了深坑裡,只裸露出上半身。
不過這次衝擊並不沒有對陸壓造成傷害,他隨即反手一拍,將力量加註在紅繡球上。只聽砰的一聲悶響,紅繡球便被一掌拍飛,返回玄霄。陸壓身軀一抖,將冰塊山石盡皆震碎,繼而一個激靈從坑中跳了出來。
嗡嗡。
紅繡球不甘落敗,再次飛落,轟鳴陣陣。
陸壓大急,忙朝空中喊道:“女媧姐姐,我是陸壓,不是盜賊。”
以氣傳音,聲音頓如雷音擴散,震盪高揚,傳遍天地,經久不絕。
紅繡球玄光隱匿,流紅飛回,隨後便有一道身影落在陸壓身側,亭亭玉立。
“你怎知我是女媧,莫非你我熟識?”女媧翠鈿鎮眉,神情疑慮。
女媧秀眉高潔典雅,瑩眸清渺如煙,皓膚凝冰賽雪,青絲傾瀉流雲。她雖然容貌與人無異,但下身卻拖着一丈來長的白蛇尾巴,肩膀以下覆蓋着層堅硬鱗甲,古樸玄暗,厚重堅實。
女媧,人之始祖,人首蛇身。
“鴻鈞道祖命我看守崑崙葫蘆藤,唯有緣者得之。你既知我,便將葫蘆留下,兵戈無傷。”
女媧緊斂蛾眉,神情頗爲不悅。她指甲修長如刃,纖手如玉白皙,拳頭大小的紅繡球便遊蕩在她皓腕周圍,宛若一條火紅游龍。
“沒有了葫蘆,葫蘆藤也就沒有存在的意義,自然會無聲枯死。葫蘆藤枯死,姐姐無物可守,便無需再守,所以姐姐不用針對我,我也是有緣人,想必這便是道祖的安排。”
陸壓無奈聳肩,擡手激射出一道真氣,打中葫蘆藤。葫蘆藤立時一陣簌簌抖動,藤葉綠葉枯黃,藤條萎靡枯死,如深秋蕭荒。
“你說的話,似乎有些道理,不過我看守葫蘆藤已有十個元會,百萬年不止,豈可一夕之間作廢?”
女媧眼眸閃爍起一縷柔忙,似湖面漣漪,寧靜祥和。
葫蘆藤被陸壓施法枯敗,她卻沒有立即動手的跡象,如古井不波,恬淡安然。
“道祖深諳天機,通曉萬物變化,所以纔有了這個安排。否則我潛修多年,又怎麼會睜眼便見着姐姐?”陸壓肅正臉色,儘量使自己顯得正經一些,只有眼神不住的在女媧臉面上打量。
女媧臉面白淨,如無瑕碧玉,清新脫俗,絕染風塵。尤其是那兩道蛾眉,就像是飄舞在風中的柳葉。
只是她體是蛇身,覆蓋着厚重鱗甲,遮掩住了她身材容貌的美感。
“不行,你口口聲聲喊我‘姐姐’,可我從未見過你,想來你必是歹人,善於哄騙。”女媧搖搖頭,玉臂輕甩,紅繡球便漲成了半人大小,漂浮在她身前,玄光幽異:“你偷摘葫蘆、毀去葫蘆藤,罪不可恕,理當受罰。”
“慢着!”陸壓忙退開一步,急道:“葫蘆藤已經枯死,你就算殺了我,也不能夠拯救葫蘆藤,難道道祖要你濫殺無辜?道祖胸懷洪荒,明顯是說葫蘆藤死,你便無藤可守,無需再守,一切皆緣。”
“雖然沒有明白,不過好像很厲害的樣子。”女媧蛾眉斂着,隨即舒展,撤去紅繡球。
咔咔。
忽然,葫蘆藤急劇石化,砰然崩碎,裂作一堆碎石,散落一地,歸於塵土。
陸壓揚起嘴角,輕輕微笑。
“我是盤古大神的手腕筋脈幻化而成,你又是誰?”女媧眨眨水眸,忽地問道:“你能以一己之力抵抗紅繡球之威而絲毫無損,實力卓絕。現在洪荒之中生靈雖多,但有這番實力的卻屈指可數、寥寥無幾,想必你也是盤古大神的軀體生長、再由道祖祥瑞開光成靈吧?”
開天第一批生靈,天生便是準聖修爲,擁有強橫體魄,是爲遠古神氏,大多爲盤古身軀幻化而成。
“我是陸壓,至於怎麼來的,自己也不是很清楚,不過我不是盤古衍化。”陸壓掃了眼女媧蛇尾,腦海忽然升騰起了一種想法,忙道:“姐姐不能夠幻化成人形嗎?姐姐容貌好看,但蛇尾不協,很慎人。”
“人形?”女媧不解,問道:“什麼是人?”
“像我這樣的。”陸壓昂首挺胸,擺正姿勢。
女媧心智單純,履歷簡單,沒有防人之心,又美得冒泡,是個絕佳的花瓶。陸壓便心生了與佳人爲伴的想法,讓她遂自己遊走洪荒,逍遙自在,總不能任由她拖着一條蛇尾巴吧?
不過他前世曾被蛇咬過,所謂“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每當看到蛇時,都會有種毛骨悚然的感覺。女媧爲先天生靈,又煉化了紅繡球,應該精通一些變化之術,幻化成人形也非難事。
“我不知道,待我試一試。”
女媧點頭,掐指作法,倏爾間身上白芒一閃,蛇尾快速消退,果真變化出了腰身雙腳。
但她身上仍舊覆蓋着一層鱗甲,就像是一件重型鎧甲。
“蛇可以蛻皮吧,這層鱗甲難道不能脫落?”陸壓搖搖頭,有些不滿。
身材的美感都被厚厚的鱗甲遮擋住了,雖然她容顏絕麗,但這樣子總令陸壓感覺刺眼。
“爲什麼要變成像你那般模樣?”女媧好奇的問道,“拖着一條蛇尾,感覺也沒有什麼不好。”
陸壓雙手背在身後,儘量使得自己比較正經,雙眼直視着女媧明眸,流露出無盡的真誠,這才說道:“其實也都是爲了你好。這百萬年間,每天都呆在這裡,難道沒感覺到枯寂嗎?現在葫蘆藤枯死,你也無需再守,反正我也孑身一人,倒不如我們攜手並肩,天地……一齊行走洪荒,逍遙自在。”
陸壓本想說“天地連理、鴛鴦戲水、悱惻纏綿”,但恐女媧反感,趕忙又改了口。
“確實沒有事做,這些年來每天都呆在這冰柱峰上,感覺很是孤單清冷。”女媧輕嘆一聲,說道:“龍蛇九變,九次變化方能練至大成,駕馭蛇性。我現在只是七變,尚還不能完全控制蛇性。不久前伏羲也曾要我隨他而去,不過當時葫蘆藤尚在,我不得脫身。現在沒了葫蘆藤,便覺周身一輕。不過等我一段時間,待我完成龍蛇九變,化出人形,再與你一起行走洪荒,你看可好?”
“如此甚好。”
陸壓點頭,目送女媧飛至冰柱峰頂端,滿意的笑了笑,自語道:“若能與佳人相伴,逍遙洪荒,這樣豈不便是大自在、大逍遙?”
玄明氣已修煉到了大成境界,陸壓隨時隨地都能做到天人合一,融身天地,齊物逍遙。他閉合眼眸,靜息凝神,身上便蒸騰起飄渺無煙的玄黃氣息,深谷幽壑中的無窮靈力頓如洪潮一般,快速涌到他的體內。
陸壓心無旁騖,將這些靈力運轉到冰柱之巔,灌注在女媧體內,使得女媧的修煉提升數倍,甚至沒過數個呼吸,女媧身上的鱗甲便開始了少數脫落。
女媧是妖,無法修煉玄妙大道,只能夠依仗天地靈力修煉,速度甚緩。不過陸壓能夠與天地爲一,天地間靈力爲他所用,可以信手拈來,輔助女媧。
崑崙之巔的靈力,大多都凝聚在了陸壓身上,繼而澆注在冰柱峰巔的女媧體內,使得崑崙山的靈力爲之一窒,漸漸變得稀薄了。
但崑崙羣山綿延數百里,這些消耗的靈力不過是九牛一毛。在陸壓的輔助下,不消數日,女媧便完成了龍蛇九變,褪去鱗甲,站在陸壓面前。
她身着一件白色長裙,繡有淡淡花印,腰身纖細盈掌,身材玲瓏曼妙。她容顏清豔如蘭,秀髮流蘇如瀑,美輪美奐,婷婷而立,宛如一朵清新玉蘭,典雅、恬淡,絕塵不染。
“這樣子……勉強可以吧。”陸壓咽口唾沫,說道。
開闢鴻蒙,靈智始開,沒有經歷過大風大浪,這些先天之民、仙靈巫妖的靈智也不會達到聖人高度,比如眼前的女媧,哪像個高高在上的聖人?
分明就是一個青澀少女。
“若非你出手幫我,我也不能在這麼短時間內突破到龍蛇九變。”女媧轉身朝冰柱峰一指,便有道銀光飄落如玉手掌中,正是她練功蛻下的蛇皮,“既然你幫了我,我也得送你一件東西。”
她素手掐訣,檀口唸念有詞,繼而纖指輕點蛇皮,那銀色蛇皮竟玄光一隱,化成了件白色衣衫。
“蛇皮先天地生,堅韌結實,幻化的衣衫可以當做護甲使用。你的衣服多有破敗,這件衣衫贈與你吧。”女媧莞爾一笑,彈指一揮,衣衫便飄落到陸壓肩上。
陸壓也不推辭,稍微迴避的躲在一側冰柱之後,換上嶄新衣衫,頓覺一陣溫潤之意襲來,綢緞滑膩,仿若細膩的女人肌膚。
陸壓忙壓抑住心中綺念,訕訕笑了笑,待腦海中綺念退去,這才又走到女媧面前。
“那好,我們走吧。”女媧招來一朵祥雲,踩在其上,神采奕奕道:“我曾聽伏羲說,在東北的不遠處,有一片森林,生活着一羣火精靈,是先天神火,永不熄滅。神火熱烈、光亮,可造福仙靈,我們先去那裡看看吧,說不定還能幫到伏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