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沌,紫霄宮。
三清被封,巫族覆滅,現在洪荒的形勢,正向着陸壓傾倒,所有的事,都在證明着鴻鈞的氣運已盡。很快,便能將其趕出去了。不過陸壓知道,這些事都是枝枝葉葉,不足爲慮,真正的較量,在他與道家之間。
對於這個世界,陸壓也有了些認識。這個洪荒,原本是不存在的,只是由世界種子開闢而來,用來煉化內世界,和培育世界之樹的空間。真正的宇宙,在洪荒之外,爲諸天萬界,而道家玄門主導的界,名爲乾坤界,其內不單單有道家玄門,還有金烏一族、龍蛇一族、魔族等等,極其宏大。
不過,即便陸壓煉化洪荒,修煉成大聖,也無法戰勝道家玄門,因爲在乾坤界,大聖境界如過江之鯽,數不勝數,他只是一粒塵埃。
但陸壓卻不能有絲毫退縮,不能勝利,他便會死,朱雀會死,女媧、望舒也都會死亡,即便明知不敵,他還要一戰,是不可推卸的責任——自從他心中有了牽掛,肩頭也就揹負了責任,對朱雀,對女媧,乃是對洪荒的千萬生靈。
不周山崩碎,天地傾瀉,天河水灌注洪荒,對於這些事,陸壓都知道,但他並沒有出手,或者修補天闕,或者移山倒海。他相信,女媧能處理好一切,而他與鴻鈞的較量,已經開始了。
“巫妖兩族,全都完了。”
陸壓靜靜的,站在大殿上,望着盤坐在中堂的鴻鈞,說道。
他沒有先動手,因爲動手越快,死亡的來臨也就越快,若他是孤家寡人,或許他會避而不戰,或許他會投降,拱手讓出洪荒——但他不能,在他背後,有千萬道身影,在依仗着他。
最終,他還是有些惶恐,有些忌憚。
“你掌握六道輪迴,演繹生死,洪荒的這些生靈,不過是由一種形態,轉化成另外一種罷了。人族顯露端倪,三皇主導洪荒,將徹底繁盛這片空間。若能夠煉化內世界,你的修爲,必定會直接飛躍到大聖境界的中期,以後,若能駕馭衆生念力,甚至到達聖王、界皇,前途無可限量。”
鴻鈞睜開眼瞼,說道。
說了些話,陸壓感覺輕鬆了些。他手臂一抖,方天畫戟出現了,是一柄古銅色巨戟,其上有魔道的六芒星陣在閃爍着,十分幽異。握住畫戟,他心裡方纔踏實一些,於是對鴻鈞咧咧嘴,說道:“巫妖全滅,人族大興,佛教、天界、地府,都歸在我的麾下,洪荒大局已定,該我們做些計量了。當然,如果你臉皮夠亮,說幾句軟話,求求我,說不定伏羲會給你編撰一些神話,由那些人族,爲你頌讚。在那些人族口中,已經有了很多神話傳說,諸如精衛填海、炎黃二戰、嫦娥奔月、女媧造人……其實,你也知道,人族的發展,需要神聖,供他們信仰,只可惜我太低調了,沒有什麼佳話留下。”
陸壓一直在困惑着,先前他的那個世界,與這個洪荒,到底有何不同。雖然這個世界,看上去十分荒誕,光怪陸離,但細細一想,卻能發現,洪荒世界的進程,與他前生的那個世界,幾乎一體,或者說,現在的洪荒,是他前生那個地球的雛形——畢竟神話傳說,都相差無幾。
如此一來,他便得出了一個很可怕的結論,便是這次穿越,絕非巧合,必然有人在背後操縱,否則那一脈單傳的易變黑血,也不會在他身上,也不會有四象拜服、丹鳳朝陽、天尊地卑。
可是,這個一個人物,究竟是誰,能夠操縱命運,攪亂時空?
前生,他只是個愛看“蒼老師”的平凡小子,輟學在家,生活悽苦,如果不出意外,再過陣子,他就會和其他人一樣,或者去搬磚,或者去賣腎。
所幸,緊接着,他被雷劈了。
之後,接觸到溫順卻又好戰的朱雀,接觸到龐大而又迷離的易宗,這一切的真相,才漸漸浮在眼前,被陸壓知曉,諸神、諸聖也紛紛現身,改變着他的認知,無論心境性格,還是實力毅力,也在磨礪之中,有了極大的提升。
天行健,君子以自強不息。
不過,一直以來,他也沒有把自己當成君子——當他腦海中的那些“小片”,被朱雀發現之後,他就再也沒有裝君子了。
“你不需要他們讚頌,”鴻鈞站起身子,走到紫霄宮外,視線拋入混沌玄黃,說道:“獲得的念力過重,便會對衆生產生依賴,水能載舟,亦能覆舟,那時,便會被念力拖累。你掌握天地氣運,是極大的益處,一旦突破,將跨入大聖境界,實力將空前膨脹。這些念力,雖然也能幫助你提升修爲,但是想要將其煉化,還要很久。”
“好吧,我知道你害怕失敗,其實我也害怕。你如果失敗,非但失去了洪荒、世界之樹,就連道家玄門,只怕也會捨棄了你。可我們總不能這麼扯皮吧?還是,你在等道家趕來救援?我知道,你比我還緊張,但也得幹些正事吧?”陸壓說道。
好不容易積攢出了些底氣,再拖下去,又要虛弱了。
而且,對那道家玄門,陸壓心中,總感覺沒底,唯恐他們突然出現。
“不在乎這一時半會,”鴻鈞彈指一揮,一道真氣激射出來,刺入混沌,激盪起一陣漣漪,一扇巨大的門戶出現了,霍霍旋轉,晶瑩炫彩,有無數妙字閃爍其間,蘊含着崢嶸萬物、繁華生息、六合七星等等大道,是衆妙之門,“這衆妙之門,是寰宇四大本源之一,諸天萬界的一切能量,變化,生演,命運,都被四大本源統諧。只是,這衆妙之門,實在是太宏大了,即便是界皇,也無法參透。”
“命運?”陸壓一愣,說道:“命運不是被神國掌控嗎?”
當初陸壓被神國封印,確實感受到了命運之力,因爲在神國內,無論多麼強大的力量,都無法反抗,那種詛咒,源自命運神巫。
不過,怎麼又出現了個掌控命運的本源?
其實,陸壓並不是真的在乎這些,他嘴上與鴻鈞扯皮,卻在暗中積蓄力量……反正是生死之戰,麪皮什麼的不重要,活命最重要,若能先發制人,給鴻鈞來個偷襲,將其創傷,活命的機會也就大一些,於是,他暗暗舉起了方天畫戟,準備對鴻鈞的元神,發動致命的一擊。
“神國和本源不同,是個例外,”鴻鈞沒有操縱衆妙之門,卻轉過身,目光灼灼的盯着陸壓,問道:“我想知道,當初你爲何沒有被‘混元一氣’所吸引,反而果決放棄。要知道,混元一氣,正是‘道法自然’的精髓,是道家奧義最爲深邃的奧義。”
“這有什麼難的,”被鴻鈞拆穿,陸壓也不好偷襲,只得又不動聲色的把方天畫戟,從鴻鈞面門移開,縮了回來,說道:“不想練,所以就丟開了,不值得大驚小怪。再說了,你的那‘天人合一’,本就是錯,丟了也不可惜。”
鴻鈞所說的“混元一氣”,是道家的無極,是玄明氣的修煉。當初,玄明氣阻礙了他修爲的提升,在朱雀的提醒下,他也就直接將玄明氣拋開了。
“天人合一是錯?”鴻鈞眼眸厲芒乍現,冷聲質問道。
陸壓不知鴻鈞爲何會有此般變化,有些拿捏不準,忽聽神海中的朱雀說道:“所謂的諸子百家,其實都是一派之言,他們相互攻擊,言論教義都不協調,但又各自標榜自己的教義正確,所以諸子百家最不能容忍的事,便是說他們宣傳的思想有誤。”
陸壓有些明瞭,暗忖道:“這樣一來,我可以先激怒鴻鈞,破壞他的道行,然後……然後再狠狠揍他。”
道家思想,不外乎這幾種,“無中生有”、“清靜無爲”、“上善若水”、“道法自然”、“絕聖棄智”等等,不過最中心的一點,還是無中生有,這也是道家法術的基本,便是無極。
陸壓乾咳兩聲,肅了肅嗓子,裝腔作勢的說道:“你們連都沒有搞清楚‘天’是什麼,就想着天人合一,笑不笑話?”
“天?”鴻鈞不知陸壓所指,緊緊皺眉,說道:“天是自然,是萬物。”
“按照你們所說,‘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所以這自然萬物,由‘無’生演而來,‘道’便是‘無’,那你與‘無’天人合一吧。”陸壓擺擺手,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
“什麼意思。”鴻鈞面色陰沉,冷聲質問。
此時,鴻鈞的氣息,已經有了些狂暴。
這是他心情波動,情緒不受控制,因而道行受到影響,在飛速下跌。
陸壓心頭暗喜,卻不動聲色,繼續忽悠道:“你們道家宣揚的那套東西,根本沒有實質,無外乎在‘有’、‘無’、‘天’、‘道’、‘自然’等幾個詞彙之間,來回解釋。再深一層看,根本沒有任何實在的東西,沒有解釋任何問題,以至於你們才又會說‘有無相生’,然後問題便全都繞了回來,與‘道生一’衝突,還不是錯?你們道家的‘天人合一’,其實也就是個笑話,狗屁不是,不過是羣二貨,在繞着圈子、自欺欺人罷了。虧你還把它當成寶,丟人丟大發了——”
“可惡!道是萬物不變之理,你這是魔派之言,在曲解大道!”
鴻鈞怒喝,當即揚起巴掌,一隻巨大的氣掌出現了,拍向陸壓,竟是惱羞成怒。
“我曲解大道?大道確實是宇宙之基,但絕非你們道家宣揚的大道!你們不過是一羣自欺欺人的蠢貨罷了。”
陸壓見鴻鈞惱怒,知曉激將法已經起效,立即運轉風帝術,一個衝刺,來到鴻鈞面前,舉起方天畫戟挺去。那鋒利尖銳的戟刃,豁然洞穿了鴻鈞元神。
轟隆……身後,一聲巨響轟鳴,那巨大的氣掌拍落,直接拍碎了紫霄宮,一切歸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