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羲皇、神農、遂人,三皇率領人族,從神農架出發,去了東海之濱。那裡土壤肥沃,適合植被生長,人族不會因爲食物匱乏,而限制發展。更重要的是,戰火不會波及那裡。巫妖大戰之際,正好是人族崛起之時。”
縱使在萬里高空,風也柔柔的,癢癢的,吹在臉上,就像有一隻寬大溫潤的手,來回摩挲,令女媧心神盪漾。她眯合着眼眸,遙望西北,那是一根直挺入雲的擎天之柱,不周山,巍巍高聳,氣勢壯闊。
“娘娘?”
一旁的黃衫妲己,見女媧遲遲沒有回話,有些沉不住氣,又喊了一聲,女媧這才收回視線,側着臉,望向妲己,輕笑一聲,說道:“妲己,你是青丘狐族,原本也是妖族,但又爲何會不遺餘力的幫助人族?”
“人族是娘娘的心血,”妲己似是不敢與女媧直視,忙垂落眼瞼,恭敬的說道:“妲己被娘娘收留,自然要爲娘娘分憂,否則妲己早就淹沒在巫妖大戰之中,死掉了。”
女媧凝眸,又眺望遠方,見遠方地面上,有無數妖兵,全身盔甲,手持鋼刃,正成排山倒海之勢,踏向不周山,合圍,是氣勢洶洶的妖獸軍隊。妖獸數目奇多,不下數十億,浩浩蕩蕩,以至於整塊洪荒古地,都承受不住,在劇烈的震動着,顫抖着。
妖兵所過之處,蒼山踏平,溪流乾涸,生靈皆亡,寸草皆死。
帝俊、太一、鯤鵬和羲和,分別率領着十數億妖兵,向着不周山進發,將不周山包圍。妖兵軍隊,盡皆鬥志洶涌,雄赳氣昂,誓要將巫族平定,鐵血赤魂。
這些妖兵,經過了天地氣運的灌注,實力大漲,騰雲駕霧者數不勝數,速度又十分迅疾,不過多久,便可將不周山合攏,一隻蒼蠅也飛不出來。
“妖族殘暴,嗜殺成性,遠沒有人族溫和,相比之下,人族更適合在洪荒生存。而且,因爲生活習性,妖族的念力十分微弱,遠不及人族,所以,我這才放棄了妖族,改而扶持人族,道君也這般認爲。但是,人族前往東海之濱,卻是大錯特錯了。”女媧輕嘆,說道。
“錯?”妲己柳葉眉緊緊的斂着,十分費解。
“錯了,”女媧心生悲憫,嘆道:“巫妖大戰,勢必動盪洪荒,洪荒很可能也會破裂,而這破裂的起始,便是不周山。如果不周山斷裂,天河水就會傾瀉,流注洪荒,到時天傾地斜,受災最嚴重的當數東海之濱,洪澇災害,將帶走一大批的生命。縱使洪水過後,也會瘟疫蔓延,將會白骨累野。”
“什麼!”妲己身軀一震,急忙道:“妲己這便告訴羲皇!”
“先不急,”女媧擺擺手,制止住妲己的舉動:“大戰一觸即發,若是現在告訴伏羲,人族勢必會軍心動盪,效果反而極差。也罷,這是給他們的考驗,相信人族,在三皇領導下,能夠走出一條路來。”
天地浩劫即將來臨,最重要的,當是士氣軍心。
“可是……”
妲己支吾片刻,卻欲言又止,只是抿抿脣,老老實實的站在女媧身側,卑躬屈膝。
“若是道君敗了,我們都會死,妖族、人族也全都會滅絕,鴻鈞不會留有道君的道統;若是道君勝了,我們便會化險爲夷,而且帝俊、太一、羲和、鯤鵬、接引、準提等等,都可能會離開這裡,去幫助道君,面對更強大的對手。到那時,你是留在這裡,還是隨道君出去?”女媧扭過臉面,問道。
妲己咬了咬下嘴脣,說道:“娘娘在哪,妲己在哪。”
“我當然會隨道君出去,洪荒,最終會成爲道君的內世界,成爲他身體的一部分。只是這樣,會苦了你。”
女媧心情沉重,伸出修長的手指,默默爲妲己梳着有些凌亂的髮絲,輕輕嘆息。
“有娘娘在,妲己不苦。”
妲己眨了眨泛着淚光的眼眸,卻分開嘴脣,笑了笑。
“只要道君在,我便會一直在。你去東海之濱,去輔助三皇,之後的浩劫,將會天崩地裂,妖族也很有可能覆滅,能夠保存多少人族,就看你和三皇的了,不要讓我失望。”女媧輕聲說道。
對妲己,女媧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什麼心態,恨?怨?抑或,依賴?感激?厭惡?
都難以形容。
“娘娘有恨妲己嗎?”
妲己小心翼翼的擡起臉面,與女媧直視,卻有兩顆淚珠滾落,如珍珠璀璨。
“從來都沒有。”
女媧笑着回道。
“妲己先走了,娘娘在,妲己便在。”
妲己展顏輕笑,異常燦爛。她鵝黃衣袖輕拂,嬌軟的身軀,便如一葉扁舟,翩然滑向東方。
忽而一陣風颳去,將她捲起,不見。
“傻,又不是必死。他若能成功,洪荒便在他體內,你我之間,也沒有隔閡。”
女媧沒有解釋,也不想解釋,直到妲己的身影,消失不見,她才蠕動下乾澀的咽喉,轉身向着不周山飛去。
這一次,是滅族之戰,十一祖巫、千萬巫族,都要一併屠戮。她是大聖修爲,面對祖巫,自然沒有壓力,她身影一晃,便已臨不周山,清喝道:“十一祖巫在哪,鴻鈞氣數已盡,速速出來受死。”
聲音被真氣激發,滾滾如雷,響徹天地。緊接着,從不周山巔,齊齊飛來了十一道身影,分別是帝江、玄冥、祝融、共工、濁九陰、奢比屍、強良、天昊、句芒、蓐收、翕茲等十一位祖巫,都是聖人境界,手中都持有神通之器,掌握着各種神通。
“我還以爲會是陸壓,或者朱雀來叫陣,原來只是女媧自己。”
“陸壓和朱雀,肯定被道祖牽制,無法脫身。但只讓女媧叫陣,豈不是看不起我們祖巫?我們祖巫,好歹也是聖人修爲,掌握天地巨力,就算是毀滅洪荒,也在反掌之間。”
“我有些看不透女媧的修爲,她敢隻身前來,何來的信心?”
“她是我們龍蛇的叛徒,前些陣子,她不是還照着陸壓的模樣,創造出了人族嗎?所以,我們也不要紀念她是龍蛇,就對她手下留情,該殺殺,決不能手軟。”
“妖族這次集中了全部力量,圍攻不周山,也不過是一羣小螞蟻而已,不足爲慮。只要我們殺了女媧,帝俊之流也就不足掛齒,到時道祖再殺了陸壓朱雀,這洪荒,從此也就歸我們巫族所有了。”
“只可惜后土不在了,否則以我們十二祖巫的實力,全力施展都天大陣,別說女媧,就算是陸壓,也要在陣中鎩羽。”
十一祖巫,嘰嘰喳喳說個不停,但他們手上,卻不含糊,神通之器在真氣的催發下,登時光芒暴漲,金木水火、時空天氣等等神通,都被揮發,凝聚一處,似洪水河流,滔滔濁浪,向着女媧捲來。
濁浪所過之處,靈力枯竭,陰陽顛倒,五行俱亂,那浩蕩空間,竟重演混元,成了一片混沌。
祖巫之力,本就是天地巨力,又被道行催發,更添生猛霸道。
滔滔濁浪,傾亡天下。
“不自量力。”
女媧五指伸展,自修長的指尖,激射出道道真氣,化作五根青木,衝撞而去。木頭之上,竟隱現雷光,紫電不斷,噼裡啪啦的爆裂着,撞擊在祖巫凝聚的神通之上,轟然爆裂,激盪出恢弘氣浪,上貫玄霄,下連大地,將玄霄撕裂,將大地震盪,有無數只正在行軍的小妖、正在挖戰壕的小巫,都被氣浪拍碎,屍骨都無存。
天地都在咯咯作響,隱有些承受不住,就要坍塌。
“紫電!女媧居然能控制紫電,這絕不可能!”強良揮舞着雷神錘,駭然道:“紫電是天地造化,威力極大,想要召喚紫電,極其不意,即便是我,也要經過很長時間的作法,女媧隨手之間,竟能施展紫電,絕不可能!”
其他祖巫,也紛紛震驚不已:
“不是說,女媧修爲很弱嗎,她怎麼能硬抗我們的聯手?她早應該被轟碎了纔對!”
“我感覺到,她的攻擊內,不僅有紫電,還有‘逆水寒’,是水系神通的絕學,她怎麼能掌握?”
“共工這麼一說,我也感覺到了,她的攻擊之中,似乎也掌握了‘狂火’。我的神通,根本無法傷害到她”……
祖巫怒吼,不可信然,他們萬萬想不到,女媧已將“盤古之心”煉化,掌握天地間的各種巨力,成功晉升爲大聖,較之祖巫的實力,有了數十倍的增長,自然是遊刃有餘。
“他在紫霄宮,肯定形勢緊迫,我當儘快解決戰鬥,否則煉化洪荒出了紕漏,他便有危險了。”
女媧打定注意,便不再遲疑,素手朝前一拍,一隻氣掌被凝聚出來了,有一丈大小,閃爍着七彩光澤,像是彩虹交織而成。氣掌疾飛,撕裂了空氣,一把抓住了奢比屍,不顧奢比屍那扭曲着的巨大蛇身,驟然發力,當即將奢比屍捏了個粉碎,碎屍橫飛。
一顆元神,閃爍着玄清,激射出去,就要遠遁,卻被一道青木真氣擊中,被轟碎成渣。
奢比屍,被女媧一擊之下,毀去了元神,徹底死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