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一章 姐姐真好

無越衡天,女媧宮。

寂靜的小院,種植了些鮮豔的牡丹芍藥,爭相怒放,奼紫嫣紅。氤氳香味兒,從碩大的花朵中,飄散出來,沁人心脾。女媧坐在小凳子上,出神的望着花圃,忽而對身旁的妲己擺擺手,招呼道:“去把我的香爐拿過來,燃上香,我想知道,是花的味道香一些,還是香料更濃些。”

妲己應諾,款款離去,不多時便將香爐捧了過來,放置在女媧跟前,點上香料,又退到一旁靜候着。

“他曾說過,這爛樹皮爛樹根,聞多了不好,不過,還是這個味道更適合我,很濃,濃到心肺,能將心裡的愁苦哀傷,全都淡去。”

女媧輕笑,伸手將香爐推到一旁,說道。

在女媧身旁,盤坐着一個女子,土黃色衣裙,正是后土。因爲大病初癒,她的臉色有些蒼白,嘴脣毫無血色,不過絲毫也不能掩去她的風采。她潔面素顏,眉線修長,眼角流韻,尤其她那柔順的髮絲,不經絲毫挽髻,自然而然的分開,垂下,一直落在她胸前的懷中。

洗盡鉛華,她也是個柔美女子。

“一點也不濃。”后土深嗅口氣,輕聲道:“把我救回來,不怕我殺了你們?我不會紀念恩情,陸壓、朱雀、望舒,誰也不是我的對手,雖然我不知道,陸壓的血液裡,究竟隱藏了什麼秘密。”

“你不會,”女媧淡笑,揚眉道:“當初他救你,我也十分反對,要把你殺了,畢竟以你的修爲,縱使我們聯手,也不是對手。不過他說,過去的你已經死了,這是你的新生。他很堅持,不容我有半分反駁,不過我知道,他還是很在意你的,因爲當他看到你還活着的時候,眼神流露的是驚喜,而不是怨恨。”

之前,從深淵回來,她並沒有隨着陸壓,回到通天殿,不過卻堅持把后土帶回了女媧宮,讓后土在女媧宮中療養。轉眼的工夫,數年光景過去,后土也終於從昏迷中轉醒,女媧閒來無事,也就和后土一起,賞閱花樣假山。

起初后土尚不會多說話,但漸漸的,話也就越來越多。

“只有怨恨,才能讓我堅持。”

后土的眼眸睜開,望着香鼎出神。

“妲己,和我說說神農架的事吧,我想知道,人族發展的怎樣了。”女媧沒有迴應,卻問向妲己。

后土鑽牛角尖,會在一個問題上死磕到底,女媧也知道,也不與后土爭辯。

“是,娘娘,”妲己躬身垂首,恭敬的說道:“娘娘之前捏造出的八百人族,由羲皇帶領,在神農架生活。最先被創造的兩人,分別自號神農氏、燧人氏,使人族有了很大程度的發展。神農嘗百草,發展醫術;遂人鑽木取火,創造後天之火,使人能自主控制火焰,吃烤熟的食物。因此羲皇、神農、遂人,也被人們尊稱三皇。人族在三皇的帶領下,開墾耕地,驅趕野獸,在蓬勃發展,相信不久以後,就能與崑崙仙境、東海蓬萊一爭天下。”

“伏羲呢,他做了什麼?”女媧蹙着眉頭,問道。

當初她從成紀離開,到無越衡天,建造女媧宮,伏羲也來過幾次,但她都緊閉着山河社稷圖,不與其相見。許是伏羲感覺到她的決絕,遂隱退在神農架中,鑽心研究八卦,不問世事。之後,天地氣運顯露,她創造出人族,得到天地氣運的加持,成就聖人境界,便將人類交付給了伏羲,讓伏羲代爲掌管。

“羲皇他……”妲己微微蹙着眉頭,支支吾吾的不肯說出來。

“他怎麼了?”女媧語氣有了些慍惱,說道。

“他在人族宣揚信仰,將娘娘封爲人母。在他教授的八卦中,他代表乾天,娘娘代表坤地,神農代表坎水,遂人代表離火。因爲乾坤相對相依,是以人們總把娘娘與伏羲配對,說娘娘與羲皇是兄妹,又是……又是夫妻,伏羲沒有反駁。”

“兄妹?”女媧搖搖頭,道:“隨他吧,人族的發展,需要領袖,他就是領袖,能帶領人族走向輝煌,就像當初,他能夠在成紀屹立千年一樣。”

“妲己知道了,”妲己說道,“巫妖兩族,經過上一次爭鬥,已經大傷元氣,都在積蓄實力,現在正是人族發展的絕佳機會,相信羲皇不會令娘娘失望。”

“我還有話與后土娘娘說,你先下去吧。”

女媧擺擺手,直到妲己退去,這纔對后土說道:“我發現,你和我很像。”

“一點也不像,”后土默默:“你一直在勝利,而我卻都在失敗。”

“當初,我也只是個懵懂女孩,什麼都不懂,至會爲了伏羲一句話,去傷害陸壓;會因爲陸壓的一個舉動,而惶恐不可終日。只是到後來,情況才慢慢好了起來,”女媧說道:“你輸給了陸壓,因爲他不會怨恨。我也輸給了他,因爲他很笨,笨到我費盡所有心力,也琢磨不到他的想法,最終淪陷在他的懷中。”

她的腦海,忽然閃過了在深淵的場景,不由麪皮一熱。

“我沒輸,我的對手不是陸壓,”后土冷笑道:“我的對手,和你一樣,都僞裝的高高在上、無比聖潔,受盡衆生膜拜。但衆生不知道的是,你和月神,都曾拼命地討好男人。而且我還能斷定,陸壓最後,也會栽在你的手中,被你所害。”

“我不會害他,”女媧蹙眉,面對這個鑽牛角尖的后土,她沒任何辦法,只得說道:“我做的一切,都是爲了他。他與鴻鈞爭奪洪荒,我便不遺餘力的幫他,振興人族,又怎麼會害他?”

“你還小,現在的你,不可能會懂,就像當初,我也沒懂。”后土慘然一笑。

女媧沉默不語,思索着后土的話,氣氛一時間又陷入了沉悶之中。

“后土姐姐,身體好些了嗎?”

輕聲的呼喊響起,女媧一喜,擡眼望去,果見陸壓出現在了身旁。他周身流轉着蒼鬱氣息,是世界之樹的生機,被他煉化,緊接着,便有一股氣息撲面而來,清爽,是乾坤大氣。女媧慌忙站起了身子,走到陸壓跟前,說道:“事情怎樣了?”

“都還順利,”陸壓握住女媧小手,捏在手心,說道:“許是鴻鈞感到了壓力,這兩日在紫霄宮三傳道,教化萬靈,三清已經成聖,鴻鈞得到聖人之師的頭銜,煉化了一小部分衆妙之門,實力大增。”

“這叫順利?”女媧抿脣,說道:“這都是對妖族不利的消息,哪裡順了?”

“我掌握天地氣運,創造聖人自然是輕而易舉。接引和準提,在西方悟佛,也已小有所成,創立了佛教,我準備去西方走一趟,然後再把太一和帝俊都提升到聖人境界,這還不算順利?”

陸壓本想抱着女媧親親,但被女媧笑着閃開,只得訕訕一笑,走到后土面前,寒暄道:“后土姐姐,在這裡還好吧?”

想到女媧和后土在一起,陸壓就一陣不踏實。

雖然後土現在有些穩定了,但一想到當初她的癡狂,陸壓便渾身冒冷汗,唯恐女媧也被后土教成了那般模樣。不過,他剛走進來,就見女媧小鳥依人般的迎來,也稍稍安定了他的心。

“你想要凝聚內世界?”后土沒有回答陸壓的話,許是感覺那句話實在是沒有什麼營養,只是反問道。

陸壓點點頭,道:“朱雀說必須打敗鴻鈞,才能煉化洪荒,因爲洪荒是鴻鈞開闢,他纔是開天聖人。”

“朱雀是南陽火神,屬於諸神,並非聖賢,她根本不知道如何祭煉內世界。”后土說道。

陸壓一愣,忙拉着女媧,蹲在後土面前,愕然道:“什麼意思?”

朱雀見多識廣,說的話陸壓都信。關於內世界的修煉,陸壓也已經按照朱雀的指示來做,創造更多的聖人、毀去鴻鈞的道統,乃至最後,趕走鴻鈞,到那時,洪荒便歸他所有。

“內世界,是介乎法寶和法陣之間的存在。其實,在你掌握天地氣運時,就已經能夠煉化洪荒。之所以不能凝練,是因爲在洪荒世界的外面,被更強大的力量壓制,便是道家,諸子百家的道家。洪荒開演,便是道家的一個計劃。”朱雀垂着眼瞼,說道。

“道家?”女媧也甚是不解。

“姐姐是說,我必須打敗道家,才能夠真正煉化洪荒?”陸壓驚愕。

從與鴻鈞的接觸中,陸壓已經感知到,道家是鴻鈞背後的力量,鴻鈞放棄世界之樹的爭奪,也是因爲他料想陸壓不可能戰勝道家,所以才肆無忌憚。

從丹鳳朝陽,到成聖,到天地氣運,再到內世界……怎麼着一路走來,還是沒有擺脫鴻鈞?

陸壓一陣無語。

“不用打敗道家,以你現在的實力,不可能是他們的對手,”后土瞅了眼陸壓,說道:“你救我一次,我也幫你一次。你奪來天地氣運,鴻鈞肯定以爲我已身死。等你與鴻鈞決戰、衝擊大聖境界時,我可以幫你牽制道家,但能不能成功,我也說不準,是生是死,就看你的造化。”

“姐姐真好。”

后土是大聖境界,將天國凝練爲內世界,實力極強。能得到后土的幫助,面對鴻鈞、面對道家,也多了一份保證。陸壓聽后土這麼說,也知曉她的心結已經解開,頓時驚喜無限,立時捧住后土小臉,對着她的小嘴親了下去。

“別碰后土,她會——”

女媧大驚,忙呼喊道,但她話音未落,就聽嘭的一聲悶響,陸壓身體如流星隕落,墜向遠處雲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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