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風和暢,墨葉浮動,墨色荷葉上一顆青色寶珠,塵去光生。
青衣眉心一尺白毫寸寸抽出,白毫生三寸白光,三寸光明,荷葉隨風起伏,白光似水流珠,又似水銀滾動。
墨葉青蓮之上,石磯右腳盤於左腿之上結跏趺坐,左手結根本智慧印,右手輕拈,五指微曲,恬淡拈花,拇指中指虛拈,一寸石針落於指間懸浮,喜悅嗡鳴。
身放三寸光明,心中道理印證,一騎牛老者,從東而來,一麻履道人由西而至,一人講道,一人說法。
老者指樹說樹,指山說山,道理樸素,言之有物,與孩童說笑,孩童樂,與少年說教,少年喜,與首領說狩獵採集,首領拜服,與長者說後輩兒孫,繁衍生息,長者陶陶然如遇知音。
老子的道自然而然,由小及大,輕描淡寫又包羅萬象,他從不與童子說教,不與少年說笑,不與老者說死,更不與人族衆生言長生之事,他對虎說爲獸之道,對鳥說爲禽之道,看似隨意,卻從不亂說。
玄都年幼,老子不講道不說理,只帶着稚童行千里路認識萬物,待童子年長,老子方教他萬物之間的淺薄道理,玄都長一歲,道理深一分,一歲一歲,少年漸長,道理漸玄,不知不覺入了衆妙之門。
老子的道,其小無內,其大無外,是爲太極,以小見大,以實見虛,似淺實深,似簡實繁,玄之又玄。
準提之道,立意高遠,先立根本,說衆生法,一篇準提咒,爲根本咒,智慧咒,衆生咒,高屋建瓴,論盡一切有爲法,如夢幻泡影,如露亦如電,應作如是觀,是準提道人對一切法的觀點。
先講妙之又妙的道理,再以作印證,準提的道與老子的道恰好相反,總綱先出,由大而小,先果後因,先講後論,不辯不明,越辯越清,入道多迷,一旦有悟,必是雷音轟鳴恍然大悟,與老子的潛移默化潤物無聲截然不同。
老子與準提的道不同,傳道方式亦不同,但有一點兩人卻完全相同,不與童子說教,不與老者言死,不與浮游說兩日之事,不與夏蟲言冰。
道或殊途,心卻同歸,這應該就是聖人之心,至大至遠,又至細至微,爲有爲之事,行無爲之道。
石磯盤膝坐在荷葉之上,頭正,身直,含胸拔背,盤膝而坐,兩手自然而然的安放太初之上,神色平靜,氣息乾淨,一身墨色玄光,幽然恬靜,心似浮雲常自在,意如流水任東西。
準提道人神情複雜,很是複雜,他先見石磯身如菩提樹,心若明鏡臺,結跏趺坐,智慧光生,心中歡喜,可隨之,石磯身形一變,由剛轉柔,一身清靜無爲氣息,準提有些不喜。
他還未來得及變臉,石磯坐法又變成了他的菩提圓滿結跏趺坐,可,又一轉,成了太清道人自然打坐法,一息一變,一息一轉,越變越快,瞬息百變,變着變着界限模糊了,準提法與太清法無法區分。
最後石磯停在一瞬,水墨丹青畫,是的,畫:‘遠看山有色,近聽水無聲,春去花還在,人來鳥不驚’,她靜成了一幅畫,畫中之人,心靜,心淨,無人能擾她,無人能驚她,塵埃莫之能入。
準提道人苦笑一聲:“小友舍大道而入小道,勇氣可嘉!”
石磯輕輕一笑,道:“大道走大道,小道走小道,貧道小道,無力行大道。”
“你可知大道一路坦途,有貧道諸人先行闢道?”
“可聖者開闢的道終究爲聖者的道,不爲石磯道,石磯跟着聖者可能成聖者?”
準提道人一笑,沒有說話。
石磯卻懂了,她笑着說道:“那我還是走我的小道吧!”
準提道人笑而言道:“小道崎嶇,一路坎坷。”
“至少我的道我說了算。”石磯如是回答。
準提道人一愣,接着大笑起來:“準提辯你不過!”
石磯笑了笑,沒有說話。
放下成見後,石磯發現準提道人其實是一個很隨和的人,沒有架子,也沒有聖者之下皆是螻蟻的那種觀念。
他心有衆生,不忍浮游悲傷,不忍夏蟲煩惱,他沒有坐騎,沒有童子,一路東行,一雙麻履,簡單樸實,化一分緣,還一分福報……
“道友和貧道很像。”準提道人開口。
“哦?”石磯疑惑。
“道友的琴有七絃,貧道的樹有七枝,道友的琴發七音,貧道的樹自然會出七色,七爲末,爲小,你我同道。”
“爲七?爲小?同道?”石磯不解。
道人笑着搖了搖頭,說道:“道友從東行來,步步皆有印,行的是行者道。”
“行者道?”石磯不懂。
準提道人點了點頭,道:“行者道,重在行,行道印道,行過見過方得道,與你我行者道相對的是悟者道,打坐練氣,參玄悟道,重在開悟。”
原來如此,石磯稽首一禮。
準提笑着點了點頭,提出了一個奇怪問題:“道友可知妖獸和兇獸的不同?”
妖獸與兇獸的不同?石磯想了想,她還真不知道,石磯行禮,“請聖者解惑?”
準提道人看着石磯輕笑一聲,道:“妖獸吞吐日月精華吸天地靈氣,有靈性;而兇獸除了吞日月精華天地靈氣爲還吞煞氣,兇獸兇殘少智,道友可明白了?”
石磯聞言,臉色大變,“聖……聖者可是說……小……小道是兇獸?”
準提道人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道:“兇獸無物不食,貪婪成性,爲天地所厭棄,巫族倒還罷了,妖族卻以誅殺洪荒兇獸爲己任。”
石磯搖了搖,道:“聖者當知小道如今劫運加身,身在天地大劫之中,不可失了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