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圓百萬裡內大小山頭的山主紛紛稽首。
因爲她回來了。
白骨道場的主人回來了。
就走在上山的白骨道上。
骷髏山山門大開,他們卻不敢擅自去拜謁。
因爲骷髏山已經太高了。
高到他們望而生畏。
不是山高,而是人高。
石磯在一片吵雜聲中,吹着骷髏山熟悉的風,一步一步登山。
吵雜主要來自頭頂的鴉鳴,很難聽,但卻是骷髏山自己的聲音。
石磯也很久沒聽到了。
山花依舊,山風依舊,孩子依舊淘氣,主要是那羣無法無天的石頭,石磯石磯叫囂個不停,樂此不疲。
這天地間也就它們敢這樣無法無天了,便是聖人見到石磯也要叫一聲道友。
它們的無法無天都是石磯慣出來的,石磯還會繼續慣着它們,因爲也只有在石磯面前它們才這樣肆無忌憚的鬧騰,石磯不在的時間,千年百年,它們都一動不動,大概是因爲沒有安全感。
石磯回來的第三天,聽雨臺響起了琴聲,彈琴的不是石磯,而是一個紅衣小姑娘,她回來了,因爲石磯想在她閉關前見到自己的這個琴道傳人。
至於她的術法小道傳人申公豹早已一頭扎進了骷髏山的書山道藏之中,如飢似渴,再難回頭。
大弟子玄雨回了巫族,四弟子庚在祖地朝歌已經繼位,商紂王在妲己從他眼前飛走,他又無力抓住的打擊下,一蹶不振,鬱鬱而終。
武成王主持下的商周戰事還在繼續,石磯手把月光葫,看着朝歌城,十年一醉,月光一夢。
她等到了那個結局,也揭過了一頁史書,時代的車輪碾過了她留下的痕跡,武成王殉國,朝歌付之一炬,她的徒兒,君王死社稷。
石磯一聲長嘆,“接他回來。”
石磯走了一遭地府,又走了一趟天庭,黃飛虎父子封神榜上有名。
她也算對得起故人了。
東海龍母有孕,東海龍王老淚縱橫朝骷髏山方向跪拜。
百年後,龍母誕下一子,龍姿鳳採,口含玉章而生。
骷髏山有禮送上,那時石磯已經閉關百年,主持骷髏山大小事務的是骷髏山二師兄小熊。
石磯閉關前,去了一趟西方靈山,阿彌陀佛下山相迎,石磯見到了很多截教弟子,不過已歸西方,石磯此來,只爲兩人,寧死不屈的烏雲仙和龜靈,他們被打回了原形,養在八寶功德池裡。
石磯對阿彌陀佛道:“小道來意,想必佛祖已經知道。”
阿彌陀佛,接引這個曾用十二品功德金蓮斬去的善屍阿彌陀佛坐在十二品功德蓮臺上宣了一聲佛號,道:“自是知道。”
“那佛祖意下如何?”
阿彌陀佛慈眉善目的莊嚴法相皺了皺道:“就怕放出來又生事端。”
石磯道:“不知小道在此作保可成?”
阿彌陀佛沉默了片刻道:“琴師作保,貧僧自是信得過,不過……”
“那小道就厚着臉皮作保一次。”石磯看着阿彌陀佛靜待下文。
佛祖嘆息苦笑,僧衣輕拂,從此功德池裡少了一鰲,一龜。
西方多了兩尊佛陀。
石磯收回藏在龜靈聖母身上的石針時,說道:“在哪裡修行不是修行,若無此心,何來修行?”
石磯走了,去了趟天琴海,石磯站在原不周之巔,她身邊站着天琴,石磯衣袍帶風,神思過往,最後說了一聲:“這裡就交給你了。”
石磯御風而去。
天琴稽首,神靈法旨顯化,天琴轉身走進了神靈法旨中央天地,從此坐鎮天琴海。
石磯御風千萬裡,腳下微頓,那是一座城。
石磯落下。
一聲厲喝:“誰!”
戰旗獵獵,殘鼓擂動。
滿城甲士蜂擁而至。
爲首大將一見石磯,先是一怔,接着雙膝一曲,重重拜倒在地,“末將張桂芳拜見……”
他卻不知該如何稱呼石磯,他知道石磯的存在,也曾遠遠在戰場上見過小劍魔一面。
那一劍,他永世難忘。
他更知道,金刀前輩,蒼泠前輩,都是奉了她老人家之命去保護他助他守城的。
更知道她是國師大人的老師,太師大人的師門尊長,也是他張桂芳的尊長。
“起來吧,我就是來見見你,再跟你喝一杯酒。”
張桂芳擡頭,“大商還在嗎?”
石磯沉默了片刻道:“你在,大商便在。”
張桂芳淚如雨下,他知道,大商已經不在了,只剩下了他守着的這座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