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好聽!
“……吽……吽……”
琴音愈深,琴絃混音愈繁。
石磯指若白菊綻放,花瓣無盡,疊加無窮。
她雙耳失聰,耳垂滴血,尤不自知,她額頭細汗密密,薄脣之間殷紅外流,尤不自醒。
她五臟俱傷,心力將盡,尤不自悟!
山窮水盡……
她拼盡全力只做到了個好聽。
好聽?
不是祭樂!
好聽,遠遠不夠!
更不是她的盤古祭。
她的盤古祭不應如此平凡。
是的,是平凡!
……
不周山恢復了平靜了,天地也重得安寧,大地沉穩,大海深沉,天穹高懸。
一個個皇階收回了關注,或回屋入眠,或閉眼參玄,或神遊天外,或行走人間。
虛驚一場!
原來是一個小小的石精吵醒了不周之靈,引發了天地震盪,天塌不下來。
又是巫妖兩族搞出的幺蛾子,眼不見爲淨。
……
不周之巔,十位大巫退無可退,置身懸崖之邊,十人同心協力共抗琴音。
琴音艱澀,步步維艱。
第三步,已經是極限,可這樣的極限她不甘!
星寒夜冷,山高風急,她一頭青絲凌亂,她面無血色,皮膚白皙到透明,她嘴脣嫣紅,如寒夜中凌風綻放的玫瑰,她透明的額頭青筋活現,她緊繃的嘴角血液流淌,滴滴答答,打溼衣襟。
七分在人,三分在天。
她的七分……她的七分,對,一定是她的七分沒做到,一定是!
她從萬年後走來,她從億萬裡外走來,她由生到死,又由死到生,她走在生死之間,哪一步不是在拼命,她無畏生死,所以敢拼,敢拼所以能贏,無論是前世的她還是今世的她都不信命。
七分在人,三分在天。
她今天要拼個九分在人,十分在人,剩多少給天,在她,不在天。
“咳咳……咳咳……”
石磯笑了,笑着咳血,她真正放開了一切,豁出去了。
她青絲飛揚,神采激盪。
她目若日月,氣衝星河。
她指若驚鴻,神起神落。
她心若盤古,至死方休。
她破開樊籠,恣意揮灑,她要恣意個九分,揮灑到盡,琴音驚豔,神環神明,剎那轉動,她推動了神環,不是神環帶着她。
神音灑遍不周……
大風止步,飛雪留心。
明月靠近,星辰傾聽。
大巫屏息,妖神凝神。
天地浩渺,不周一音。
不周山中,‘他’滿臉震撼,心曠神怡。
……
金羲宮外,天后羲和娘娘複雜莫名。
望月樓上,白衣勝雪的清冷樓主驚訝莫名。
九幽之下,託着下巴打盹的豁牙美人,豁然坐正,瞪大眼睛不敢置信的瞅着一碗湯水。
月桂樹下,穿着樸素的絕世佳人峨眉緊蹙,憂心忡忡的低聲喃喃:“你又何苦,何苦如此?”
東海之上,有新島,道主聲名不顯,故,島亦無名,無名卻不凡,此島來歷成迷,一夜之間便有了,島極大,佔地極廣,卻未見龍族上門,四海龍皇更未吱聲,應該是大有來頭。
新島紫芝崖上,兩位道人凝視不周,稍稍靠後的青袍道人身如利劍,挺拔如鬆,青袍道人目光澄清道:“道友眼光不錯,是有幾分傲骨!”
略微靠前的圓臉道人唏噓一聲,道:“缺少敬畏,必損其命!”
青袍道人劍眉一立,冷哼一聲,道:“敬畏?這天地間唯唯諾諾的人還少嗎?”
圓臉麻衣道人苦笑一聲,道:“衆生皆苦,活着已是不易。”
青袍道人臉色緩和,嘆息道:“是啊,活着已是不易。”
“她今日能活嗎?”青袍道人是在問人也是在問己。
麻衣道人指了指天。
青袍道人沒有再說話。
……
石磯快要死了,燈枯油盡,精血燃盡,心力耗盡,她用一腔熱血,整個生命在祭祀盤古。
輪迴之地的主人,幽幽嘆息:“何苦來哉……何苦來哉……”
她的聲音似喜似憫,她何嘗不是如此。
不周山中,‘他’哽咽難言,眼睛濛霧,‘他’彷彿又看到了他,一個油盡燈枯的老人,他老了,好老,滿臉疲憊,白髮蒼蒼,一萬八千年,他熬幹了血,耗盡了心力,他終於撐不下去了。
他要死了,那個傻子,他要累死了!他卻還在笑,他對天吼了幾聲,對地吼了幾聲,他對身前吼了幾聲,又對身後吼了幾聲,他在對天地告別,他在對他殺死的故人道歉,他在祝福未來新世界的生靈。
他無悔,亦無憾,他一生只做了這麼一件大事,豈能有憾。
他倒下了,盤古倒下了,他本可以站着死的,他卻抽出了脊樑,他立下不周,令其代他頂天。
盤古死了。
‘他’很傷心,真的很傷心,‘他’什麼都做不了,‘他’只是個印跡,盤古活着時,‘他’在他腳下,‘他’是他的一部分,他倒下死去時,‘他’才脫離了他,他至始至終都不知‘他’的存在,因爲‘他’是他的一部分。
……
她也要死了,這個傻子也要死了,就爲了彈一曲給‘他’聽,竟然把自己折騰死了,她更傻,比那個傻子還要傻,可‘他’爲什麼控制不住淚水!
不,她不能死,‘他’不能讓她死,‘他’能做什麼?能做什麼?
心力,對,心力!
“轟!”
山搖地動,天傾地斜,日月顛沛,星辰混亂,世界搖擺,萬靈驚恐,可怕!
天又要塌了?
一個個絕頂大能火急火燎的跳了起來。
這次看着像真的!
如果說昨天的地震天震是二三級,今天的便是六七級!
天后娘娘那張臉冷成了冰黑成了炭,她好不容易恢復的天庭又被掀翻了,欺人太甚!
“蕩……”
一聲鐘響,天庭定住了。
“是東皇陛下!”
“陛下出關了!”
天兵天將各歸其位,天官天吏各司其職,女仙童子各守其責,一聲定九天,人心大定。
八大妖神心境平復,周天星斗運轉有序。
天有一皇,安鎮十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