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寒地凍,草木凋敝,天地一色,惟見蒼茫。
北風蕭蕭,夾着雪花,一行豪邁的隊伍在粗獷的大地上行進,一個個巫,無論老少,擡腿有勁,落地有聲,豪邁的笑聲肆無忌憚的在蒼茫大地上飛揚、迴盪,擡手投足、一言一行,無不顯示着大地主宰的豪情。
迎着風雪,石磯在衆巫的擁護下走在前方,她身邊聚集着能說善言的巫衆,他們你一言我一語熱情的介紹着不周山的情況。
石磯面帶微笑,專注的聽着,不時輕輕點頭,或偶爾提問,衆巫無不盡詳盡細的作答。
十二月緊緊抓着石磯的手,小腦袋轉來轉去,一刻不得閒,好像她對每個人說的每一句話都好奇。
不周山的事好似一條從太古流淌至今的大河,滔滔不絕,永遠也說不完。
石磯聽過不同的人講過不周山的事,影像最深刻的一次,是嫦娥。
那一天,大地震動,一個人首蛇身,前後生有九手的萬丈神人看着西北默默流淚。
她問嫦娥:“厚土祖巫在看什麼?”
嫦娥說:“盤古脊樑。”
第一次,不周山在她心裡有了重量。
再後來她在青苗部落,聽老巫講了很多不周山的事,當時說了什麼,她已經記不得了,她只記得從那一刻她萌發了前往不周山的念頭。
不周山,度厄對她講過,黃龍也說過,最近最詳盡的一次,卻要數玉鼎從無涯老道那裡打聽來的信息。
石磯耳邊聽着衆巫的話,心裡修正着不周山,一言一山土,一語一山石,一土一石,皆不周。
越走越近,石磯心中的不周山越來越高,她仰望,她崇拜,她渴望,百年風雨澆灌的感情節節高長,理智已經無法束縛,身體已經無法限制,強烈至極的感情超越了一切。
她狂熱的看着前方越走越快,她越過了所有的巫,她無知無覺的抓着十二月的手疾步向前,她忘記了一切,心中唯有不周,這是一股一往無前勢不可擋的感情激流!
一個個巫都安靜了下來,一個個巫都紅了眼,他們想起了他們第一次來不周山的心情,他們激動,他們忐忑,他們的心都不屬於他們了,他們要見父神,他們願意將整顆心都刨出來捧到父神面前來表達他們強烈感情……
他們是巫,信仰父神的孩子。
他們不如琴師虔誠,他們是長輩帶着他們來的,他們是被巫陣傳送來的,琴師大人可是一步一步走來的,一走百年,他們都懂。
風越來越急,雪越來越大,風雪之中,青絲夾雪南飛,青袍裹身激盪,身後的腳印一如既往,步距如一,深淺如一。
風雪無阻,更顯執着,兩道足跡,更見真心,近了……近了……
突然,她定住了!
她豐沛到極點的感情化作兩股熱流宣泄而出……
‘轟’的一聲,她心中築了百年的不周山與眼前頂天立地的偉岸雪山重合。
“不周山,我見到你了!”兩行熱淚,無盡歡喜。
石磯一步一步向前,這一次,她走的很慢,她一步一停,一步一禮,朝見聖山。
此時的不周,已不僅僅再是一座山,而是一願。
百年前,她從巫族出發,踏上了西行之路,起初只是一念。
做爲一個後世之人,機緣來到洪荒,如果連天地第一山——不周山都不看上一眼,那豈不是終身遺憾。
一念起,一願生。
她一路向西,她遇到最多的是巫,令她感動又溫暖的也是巫,老巫、青柚、小芽兒……慕雪、刑天……
一次次感動,一點點溫暖,她的心靠近了巫。
一次次神祭,一次次震撼,她的心接受了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