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亂了!”
“祖巫妖皇失其強橫,人道大勢當有改易!”
人族祖庭中,氣氛壓抑無比,一位位神將、重臣,垂手而立,拱衛着人皇。
此刻的風曦,眸光黯淡,似乎失去了往日鼎盛時的風采。
只是,縱是如此,他也英雄氣不減,能懾服諸強,尊其號令,無人敢違抗。
畢竟,這是一個狠人!
與媧導聯手,設下坑殺妖帥的大局……雖然僅僅是後來成道的傑出青年,卻已經踩着前浪的屍骨,彰顯了自己的威嚴。
更關鍵的是,他還能放得下節操!
故此,哪怕爲了封鎮魔劫,還是作爲其中主力,一身精力、戰力,十去其九,相比於本來就弱雞的大羅,彼此間差距一下子縮小了太多……可依舊掌握着足夠的話語權,令諸強臣服。
他站在人皇聖殿中,垂眸俯視四方,“這是屬於我人族的挑戰,也是我們最大的機會。”
“我們要做好接替重任的準備。”
人皇語氣幽幽,似乎有些無奈的樣子,“接替巫族,承擔起這‘後巫妖時代’的犧牲。”
“巫族,已經累了,犧牲不起了……”
風曦話音間帶着十萬分的沉重,道出做爲頂尖棋手俯瞰全局的發現,給在座的火師高層講述如今的局面。
巫族,相對於妖族,其實是先天有缺。
妖族,包容廣大,是做爲從開天闢地之初便延續到今天的萬族集合,有着完備的繁衍系統,可以不斷抽血暴兵。
而巫族……
他們實質上是巧妙挪用未來宙光的人族英傑之魂,再取用盤古之血稀釋,才成就的特殊種族。
十二祖巫巔峰時期還好。
這些問題都能得到彌補。
可如今……
盤古精血被帶走了,且最關鍵的,能搞精血稀釋複製的女媧,被踢出了場外,只能乾瞪眼。
而剩下的祖巫,這些把握權限、玩弄時空的頂級大神通者,也因爲封鎮時代,將魔劫困鎖在其中,牽制了絕大多數的精力,很難再玩出騷操作了。
這意味着……
巫族斷了根源!
犧牲了,便不會再補上,死一個就少一個。
這已然成爲了一支會絕版的族羣。
好在,尚有人族,可以延續使命。
這是使命。
也是犧牲。
往後,再沒有多少高個子,去撐起一片天了。
只有人族,要扛起整個陣營!
這,便是——
後巫妖時代!
人族感受到了莫大的困擾,需要做好迎接大風大浪、付出無數犧牲的準備。
萬幸。
妖族方面也好不到哪去。
雖然它們有着完備的繁衍系統,可之前龍祖奮起的那一波,恐龍大軍出擊,儘管只是曇花一現,但是對妖族帶去的打擊太慘烈了!
龍族恐怖,一躍登臨食物鏈頂端,屠殺了無數妖族……直到天道都看不下去了,來了一手掀棋盤的降維打擊,生生抹滅了恐龍一脈,連真龍本族都被重創!
一番慘烈的博弈兌子,驀然回首,巫族血虧,妖族血虧,龍族血虧,人族……小虧。
這小虧,還是因爲人皇的巨大付出,不得不踏入到封鎮魔劫的工作中,失去了本來的一根擎天巨柱。
這是躲不掉的。
畢竟……
說是封鎮魔劫。
可做爲發起人的祖巫、妖皇,都是暗中抱着“另可錯殺三千,也不放過一個”的心思在做事。
面對明爲魔劫,實則爲中立第三方在搞事、野心家跳槽準備,巫妖的高層難以分辨出敵我,乾脆一網打盡!
鎮壓時代的羅網,真的覆蓋了整個洪荒……管你什麼藏頭縮尾的五運道主!管你什麼新晉的魔門魔主!
全給封印!
崑崙山、須彌山……這些天道聖人的法脈道統,其中縱然有頂尖大能坐鎮,可面對暴躁的巫妖兩族,一聲不帶吭的,都如同冥河魔祖一般,被天羅地網給拉扯進了時代的封印!
別說他們了。
但凡是能隨意活躍的大羅,都得往這羅網中走上一遭,大道權柄互相牽制,真身休想搞事,只得化身小號能蹦躂。
三千神聖合道,封絕了時代,這是一件壯舉!
同樣也是巨大的消耗,越是強大者,付出越多。
炎帝登臨巔峰,證道太易,還沒能抖上一陣子,錦衣日行,便跟許多普通大羅回到了差不多的起跑線上。
還好權勢的餘威依舊,他還是人皇。
不過,新的風暴已經吹動,風曦冷眼看着,見證一場瘋狂的肆虐。
“東夷一部,正圖謀不軌。”
炎帝沉聲道,“他們不再尊奉祖庭的命令,私自動用了大軍,趁着龍師動盪的時刻,去幹涉龍師內政……他們走上了擴張的道路,也是獨立的道路!”
“對此……”
“諸位,可有良策?”
“出兵!征伐!”應龍神將立即挺身而出,高聲怒喝,殺氣滔滔。
她吃了大虧。
本來,先前還在拿着蒼龍大聖的“遺囑”,去忽悠龍師變成她的形狀呢!
結果,鳥師橫插了一槓子,出動大軍,進行對龍師的“援助”!
應龍掂量了一下東夷鳥師一部的力量,感覺事情大條——她搞不過!
最後,不得不無奈撤走,灰溜溜的迴歸火師。
“我奉帝命,執龍祖遺言,去接收羣龍無首的龍師……無論是大義,還是情理,都是佔據了道理,本來是水到渠成的工作。”應龍神將想起來,還有幾分盛怒,“可是,鳥師破壞了這個規則。”
“這是對我們火師如今人族正統的最大挑釁……決不能姑息縱容!”
應龍化身主戰派……畢竟她到嘴的煮熟的鴨子飛了。
同時,這也引起了不少火師大臣的共鳴,他們眸光冷漠,殺機四溢,“若如此,東夷當誅!”
“此刻,正是族羣上下團結奮死之時,竟有人敢肆意妄爲,挑釁祖庭權威……若不嚴懲,之後將不堪設想!”
許多神將、重臣,思想統一,都是要扼殺隱患於萌芽之中。
炎帝將這些大臣收入眼底,若有所思。
略微的沉默後,他沒有就此表態,反而還詢問了另一位本來不該在此的人物。
那是一位顯得風塵僕僕的神將,眼角滄桑,顯出幾分老態。
這本是昔日的一代英武人傑,可惜在今朝,成爲了一個有故事的老男人。
“大羿!”
風曦擡手示意,語氣鄭重,“你是東夷一脈帝女的夫婿,想來應該是對這一支勢力有着深刻了解的。”
“你來跟大家說說……”
“對於鳥師如今的行爲,有什麼獨到的看法?”
對於人王的請教,大羿沉默了很久。
殿堂中的將相望着他,一個個的也都逐漸斂默。
知情識趣如他們,在看到大羿身形踉蹌着回到了火師,不再過着往昔令人嚮往的上門女婿生活,自然是能知曉,這背後多半發生了怎樣讓神八卦之火熊熊燃燒的悲情故事。
不過,考慮一下大羿的修爲戰力,便沒人想在人家氣頭上去撩撥……萬一大羿悲傷轉憤怒,拿弓一陣亂射,誰做出頭鳥,誰就慘了!
直到如今,有人皇出面……他們儘管一副不看不聞的樣子,彷彿毫不在意,但實則耳朵都豎起來了,等一個答案。
“東夷……鳥師……”
在一陣難以言喻的壓抑之後,大羿終是緩緩開口,“火師若想要出兵征討,我沒有什麼好說的,也談不上去給求情。”
“只是,想請人皇注意一二,要提起十萬分的戒備,不可輕視,需當做前所未有的大敵處理。”
大羿不知經過了怎樣的痛苦斟酌,才說出了這番話。
沒有直接透露太多的隱秘,算是最後的一點情分,卻又彷彿是什麼都說了,讓炎帝能夠明白危險。
“大敵?大到什麼程度?”風曦眼神一閃,追問道。
“大到……跟妖族作戰一般。”
這句話,是大羿用傳音告訴人皇的。
“好,我明白了。”人皇頷首,“大羿神將,多年來勞苦功高,之前又行射日壯舉,拯救蒼生無數,爲無上之功德。”
“爲此,還直面了妖皇之威,想來已是身心俱疲……便請下去休息一番,之後祖庭另有重任委託。”
“多謝人皇。”大羿躬身一禮,也不在意諸多同僚的好奇目光,徑直轉身離場,留下一個滄桑的背影。
‘造化弄人。’
風曦爲大羿默哀了兩下,收回了目光,臉上不動聲色,“諸位,可還有諫言?”
“我有幾句想要說的。”
侯岡忽然出列,神情肅穆,“應龍神將此行不利,征伐東夷一事當緩行。”
“哦?”風曦來了興致,“不知軍師何以教我?”
“人皇陛下才情卓絕,我區區一位軍師,又哪能教得了您呢?”侯岡謙遜回道,彷彿是剛剛經歷了一番社會毒打,老鄉見老鄉,背後開兩槍,痛定思痛之下,決定好生圖謀一二,“我只是發現了些微的疑點罷了。”
“應龍殿下,承載大義,掌握法理,代表了人皇和龍祖兩位至強者的威嚴,理當在龍師中有說一不二的權威。”
侯岡看着應龍,詢問道,“應該是這樣吧?”
“沒錯。”應龍回想着,而後點頭。
“那……龍師弱嗎?”侯岡似乎問了個不相干的問題。
“自然是不弱的。”應龍回道,“雖然道祖出手,欲要抹滅龍族……可有炎帝陛下出手,還是保存了龍師部分元氣。”
“比不得巔峰時,卻也談不上太弱,仍能算一方豪強霸主。”
“問題就出在這裡了。”侯岡語氣溫和,似是智珠在握,“這樣的一支勢力,再有殿下你這合法繼承人的統領,無論如何都該有些抵抗能力……東夷是怎麼把你輕鬆驅逐出去的?”
“讓我猜猜……怕不是在這個過程中,龍師整體表現拉胯?”
侯岡含笑說道。
應龍先是思索、皺眉,慢慢的,她眉頭舒展開來,似笑非笑。
“這麼說來,我是被人當了槍使。”
應龍嘆息,想通了什麼。
好歹是跟着人道的大良心在這個時代摸爬滾打了多年,見多了世面。
哪怕是因爲這次涉及到的利益太大了,讓她心神動搖,一時迷糊。
但當有人在旁提點,很快就明白了一些微妙。
“看來,我這空降的繼承人,不太受龍師裡面盤根錯節的利益集團待見吶!”
“哪怕是有蒼龍大聖口述的遺囑……還是轉身就被賣了。”
應龍慨嘆,卻也沒有多少的怨言。
“慎言。”風曦看了應龍一眼,語氣淡淡,“蒼龍道友還未死,只是臨時託管於你。”
“哦,對。”應龍點點頭,表示明白。
“龍師之中,對殿下你的權柄頗有疑慮,或許是因爲私心吧,也或許是覺得你手裡的龍祖口令有問題……不想見到你攝政。”侯岡漫不經心的說着,這些事情他見的可不少,“可終究明面上,你是有找來援兵、救下龍師的大功。”
“直接抗命,不妥。”
“順水推舟,放縱外力破壞局面……這卻可以有。”
“畢竟這樣一來,就成了殿下你的無能——機會給你了,可你不中用吶!”
侯岡笑笑,應龍也不惱怒,只是點頭,認真的傾聽學習。
汲取教訓,自我成長。
賬,她記下了,日後去找回場子便好。
“龍師擺脫了應龍殿下的大義壓制,東夷能獲取暫時的攝政大權……一個成功保住了本身的利益,一個擴張了自身的聲望影響,這是合則兩利的事情。”
侯岡總結,“只有我們火師,是在這裡面虧損的。”
“他們倒是好膽色。”炎帝語氣莫名的說道。
“這也算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吧。”侯岡微笑,“如果陛下不是爲了封鎮魔劫,押上了自己大多數的修爲戰力,依舊是執棋天下的太易霸主,再借龍師幾個膽子,他們也不敢這麼亂來的。”
“可惜……您戰力大失,不能輕易順着通訊網線去砍他們,中央王庭權威大降,自然難免一些野心滋生了。”
“或許他們還在想着——我們只是想保住自己的道統,等待龍祖歸來,有什麼錯的呢?”
“不過……”
“我聽大羿剛纔所言,東夷似乎不太簡單……”
侯岡沉吟,“搞不好,最後他們……請神容易送神難!”
“龍師原本的繼承人是丹朱是吧?”
“可能到頭來,他想要收回權柄,在龍師中稱帝,卻會發現……已經沒人理會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