劫運道主將心中計劃緩緩道來。
他要做一件大事！
風曦在一旁做着沉默的聽衆，表面上老神在在，心底卻已經快要翻天。
爲何？
只因他現在真正見識了大神通者的操作，將老奸巨猾詮釋的淋漓盡致。
未慮勝先慮敗、預先找好背鍋人選、事先彩排通氣、種種暗箱交易……
“我想立下大宏願，向天地、向未來、向衆生，借貸一筆天文數字的氣運功德……”
自稱不是接引古佛、實際上乾的就是這位大能工作的劫運道主說道，“以此做下一番大事業。”
“道友有這等雄心壯志，我等自是在精神上支持的……不過，我們又能幫到道友什麼呢？”冥河……啊不，是殺運道主眉頭一挑，“僞裝魔祖，統率魔門，有何用處？”
“當然是有用的。”劫運道主微笑，“爲以後打算，爲以防萬一。”
“這年頭，借貸不容易啊！”劫運道主笑容斂去，換成唏噓感慨，“天地不是好糊弄的，人道衆生也不是好糊弄的。”
“不僅要有抵押物，還要有資質審查、擔保對象……不是一般人能玩轉的。”
“通常來說，以我的實力、勞動力做抵押，不是不能貸到款子。”
“但那數量太有限。”
“哪能支撐得起我的宏偉計劃？”
“我要搞，就搞大的。”
劫運道主摸了摸自己的光頭，“好在多年經驗，我大致摸透洪荒天地中的一些借貸流程規則，創下了一套專門的公關手段，將資質審查、擔保對象這幾項糊弄過去是夠了。”
“至於抵押物的問題，我也想到了法子，能減免很大一部分……這些前置條件我都已經滿足，可以考慮借貸了。”
“我能聽聽道友的法子嗎？”截運道主突然開口，“只是好奇，別無他意。”
“唔……這其實也不是什麼值得保密的內容。”劫運道主笑了笑，“說到底，不過就是那麼幾個字——人心、傾向。”
“抵押物的價值不夠，並不是絕對就不行……有特殊時期，大局需要，便有了操作的空間。”
幾位道主對視，點了點頭。
風曦也點頭。
這回，他倒不是隨大流，卻是真的聽明白。
特殊時期特殊行業需要，一些政策指令上的放寬口子，審查放鬆一些，額度允許上調一些，用以扶持部分產業……
“有了操作空間，一些難以具體計算真實價值的東西估價高點……很正常不是？”
劫運道主攤了攤手，“依附的人心吶、勞動力吶……都是可以考慮進去的。”
“那就對時期的要求很特殊，也很微妙。”殺運道主點評。
“的確。”劫運道主點頭，“不過這時期，不是來了麼？”
“巫妖大劫……嘖嘖！”
“這戰亂一起，人心惶惶……我開個保險公司，承諾擔保信徒死後歸宿幸福，登臨極樂淨土。”
“你們看。”
“這是不是很有市場的生意？”
道主笑着反問。
殺運道主搖頭，“道友倒是坦誠……不怕我們捷足先登？”
“我怕什麼？”劫運道主悠然道，“借貸的抵押條件放低是一回事，資質審查、擔保手續是另一回事……我有後門準備，能打通箇中關節。”
“只要大體看上去沒問題，款子就能下來……而放眼洪荒，有幾人能將這些都做全了？”
“眼紅的那些做不全，能做全的……卻是都不會眼紅的。”道主笑道，朝風曦這“氣運道主”拱了拱手，“像是道友這樣直接把控氣運流向的，就不會在意是不是？”
“來錢門路千千萬，道友有的是宏觀調控法子，掌握大勢，順勢投資，各種入股，連手都不用髒，錢自己就跳進了兜裡。”
“哪像我？還得半哄半騙，忙碌奔波，考慮各種後果。”
劫運道主感嘆。
風曦眨了眨眼。
他很想說，你說錯了。
前任道主或許是這樣，他這個臨時的……一言難盡。
不過風曦認真想了想，還是很謹慎的點了點頭，發出一聲很隨意、視金錢如糞土浮雲的聲音，“嗯。”
這一個字，體現了風大老闆人前不差錢的神壕姿態，生動形象。
至於人後……
“借貸來錢很快，但最後是要還的。”
劫運道主幽幽說道，“哪怕我有本事、有手段，能給來個無量量劫分期還款……可也是要還的。”
“能騙天地蒼生一時，卻是騙不了永遠。”
“雖然說，它們總體的智商不怎麼高……但是最簡單的算數還是會。”
“我得做好被查賬的準備。”
“還不上錢，後果很嚴重……畢竟，我還沒有破產跑路的能力。”劫運道主嘆息，“想跑路成功，必須要有盤古級的實力。”
“甚至即使有這份實力，硬跑路也是要付出代價。”
“故而，我只好用些迂迴的策略……這就有勞兩位了。”他看向殺運、末運兩位道主，“關鍵時候，配合着我來唱一齣戲。”
“你這麼不自信？還不上借貸的款子嗎？”殺運道主笑笑。
“那倒不至於。”劫運道主搖頭，“只是這商場博弈，誰敢說自己一定能大賺、永遠不賠？”
“賺的時候好說。”
“賠了？很慘的。”
“因此，必要的準備還是要有。”
“所以，你找上了我們……”殺運道主雙手一拍，“是要一念成佛、一念成魔的套路？”
“精神病人犯病期間，破壞社會財產？”
“魔劫重點關照，從而順勢在借貸銀行——天地銀行那裡遞上報告文書，說因爲不可抗力的打擊，故此申請無息延期還款？”末運道主也接道，他若有所思，“甚至乾脆狠一點，讓魔劫發作的瘋狂一些，滿門皆滅……”
“最好連賬本都燒滅了……而在此之前，實際上已經偷偷完成了資產的轉移？”
……
兩位跟魔祖大有關係的道主，你一言我一句，說好了套路。
而看劫運道主那一臉“正是如此”的表情，顯然……
風曦沉默。
他真的是徹底大開眼界，都開到他害怕了。
大神通者的世界……太喪心病狂了。
好在。
這個世界中，也不是純粹都是這樣子的。
偶爾也有些閃光。
像是截運道主，此刻便有些不同看法。
當然，並不是針對那一個個的騷操作，如何作假賬、糊弄人道蒼生……而是就劫運道主要涉及的行業，有一點異議。
“你那道統，似乎有些不妥。”
他斟酌語氣，“讓衆生寄託希望在你們身上，貢獻自己信念資源……這會影響到他們自主上進的心態，在總體的社會進步、文明發展上，是有負面的影響，對時代風氣導向不好。”
“我知道友之意。”劫運道主頷首，表示認可，沒有狡辯，沒有虛僞的託辭，“我當然知道，這種行爲擴大之後，對社會、對文明、對時代的影響。”
“道友的截之道，欲使每一個生靈都能奮發向上、主動進取，從而成就自己……這樣的大志向，我也很欽佩。”
“不過呢……”他話鋒一轉，“首先我這道統在宣傳的時候，也會提到相關方面，給有志向自己努力的生靈指出道路；其次，道友你是不是也不能否認——”
“我們的眼光，是不是要比絕大多數的芸芸衆生要高？要強？”
截運道主聽了，微微沉吟，點頭表示認可。
“這對就了……我等無盡時空永恆自在，眼光智慧差不多就是封頂了。”
“不說絕對，但肯定比大部分短視者要看得遠。”
劫運道主道，“這份眼力，這份能力，用來做投資，收益肯定是要遠遠超出正常生靈極限的。”
“我從衆生那裡集資、經營、收益、反哺……看！”
“這多麼完美的一套流程？”
“即使，我們明着告訴他們——這樣是沒有靈魂的，他們並沒有在這過程中得到點滴的實踐提升，真正在競爭中迫使自己努力、上進，錘鍊自己的心靈。”
“可是看着回報率，我想他們都會自動自覺的忽視這個問題。”
劫運道主攤攤手，“甚至，他們還巴不得被我們安排好。”
截運道主啞然。
風曦也是想不出該怎麼去反駁。
因爲，這本就不是能用語言反駁的問題。
只有一步步去做，去引導衆生，去教化萬靈，才能真正將之解決。
而在解決之前？
劫運道主就都能搭上這順風車，讓自己永遠有的賺。
集衆生財富於己身，經營時代，賺取無邊氣運功德……其中部分反哺回去，仍然比正常生靈努力能得到的多得多，任誰都挑不出錯來。
“道友大才。”
最後，截運道主輕嘆一聲，“不過道友也得當心……日後若有至高聖皇登位，恐怕會被清算。”
“無妨！無妨！”
劫運道主擺手笑道，“在那之前，我這道統就被魔道給禍害了……其中大能，悉數戰死！”
“事後再立，便拋卻身上包袱，一心只爲鑽研，做一個純粹的學術思想道統。”
風曦側目。
這安排的清清楚楚啊！
難怪要跟兩位魔祖……不，殺運、末運兩位道主事先串聯溝通。
而這兩位道主，經過短暫的內部磋商，最後終是同意了。
不過，他們也有開價。
“給道友道統託底的事情……好說。”
殺運道主代表發言，“我們可以安排劇本……比如末法時代，佛被魔染！”
“魔子魔孫，披上袈裟，僞作佛徒。”
“只是，這個價錢嘛……”
殺運道主搓了搓手指。
劫運道主瞭然。
“日後我的道統，可以幫道友的教派承接業務。”
劫運道主很果斷，“我們專精天地衆生的氣運功德借貸，如果貴方有哪些重點培養的人才需要創業，大可在我這道統中走一遭！”
“安排個洗白身份，放下了屠刀，立地成佛。”
“然後，走我們的渠道，借貸一筆功德財富！”
他表示會開放端口，以作合作誠意。
“不夠！”殺運道主淡淡道，“道統的合作，還不夠。”
“我要一部分原始股份。”
“要多少？”
“這個數！”他伸出一隻手，五根手指晃晃。
“不可能。”劫運道主搖頭，對那漫天開價也不介意，只是幫着屈下四根，“這個數。”
“不行不行！”殺運道主又彈起三根，“起碼這個吧？”
“道友你不能這樣……那我還有的賺嗎？”劫運道主撇撇嘴，比劃了個二，“這還差不多。”
兩位大能，討價還價，一點都不講究。
只是談了很久，也沒能談妥。
“這樣吧。”
殺運道主最後道，“現在你能撈多少還是個問題，講多少分成不合適。”
“等到了那一天，實際結果出來，我再登門拜訪……屆時再談如何？”殺運道主詢問，“那個時候，也好順勢幫你在衆生面前做個廣告，爲日後埋下伏筆。”
“好！”劫運道主點頭，“先簽下合作的協議，具體分成到時再議。”
……
風曦親眼見證了一樁見不得人的交易達成。
兩邊盟誓，圖謀萬古。
而這，其實還不算完。
在繼殺運、末運兩位道主之後，劫運道主又對準了截運道主，“道友啊……我跟你說個事。”
“那什麼……能不能援助我一些人才？我這裡一窮二白的……放心，絕對給個公道價！”
劫運道主口燦金蓮，能說會道。
“唉呀……雖然我們大家之間，對那時代的引導有些不同意見，簡而言之便是‘道不同’。”
“但那有什麼關係呢？”
“有一個很好的詞，好像叫做……‘求同而存異’？”
“對！就是這個！”
“即使我們的看法，很多時候不一樣……但是賺取利潤的立場上，大家不是一致的嗎？”
“況且，我這也是爲你着想。”
“你那截之理念，未來不知道要影響多少人的利益……自立自強的極致，莫過於是成就大羅！”
“而每出一尊大羅，都會影響原先的利益格局……這是會得罪很多人的啊！”
“所以，我們這裡預先商量好。”
“要是有哪天，事有不諧？”
“咱們做一場戲，你讓你的弟子轉投到我這裡，也好算是最後的退路嘛！”
劫運道主說着，讓截運道主眸光連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