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省城,有個人一定要去看望,雖然非親非故。
深秋的夜,省城依舊那麼繁華,五彩繽紛的夜燈把這座城市裝扮得美輪美奐,可在無人角落裡總有人卑微而堅強地生活着。
城南區的那個公園,小欣欣和她的奶奶一定還在。想起那個瘦弱而矮小的身影,頑強得如曠野裡一棵不起眼的小草,丁文的嘴角不覺地泛起笑意。
公園還是那麼熱鬧,勁舞聲迴響,廣場中央的人羣正起舞。小玉偏要跟來,受這輕鬆的休閒氣氛感染,也摻和到人羣中,幾曲後跳出一身汗回到廣場邊。
“阿哥,要是桑家塢也能這樣該多好。”
丁文也曾有過這樣想法,但鄉親們的觀念一時還無法轉變,正如晨練,九叔公說自己還不如扛把鋤頭巡山,纔不願把力氣白白耗在跑步健身上。
等到夜深人靜時,偎在身旁的小玉開始打盹,那熟悉的掃地聲傳來。
丁文拍了拍楚婉玉,拉着她循聲前去。此次驟然來訪,小欣欣和她的奶奶喜出望外,小欣欣扔去掃把,高興地尖叫了聲迎過來,再沒上回那麼重的戒心。
小欣欣先向小玉問個好,然後說她知道桑家塢在哪兒了,那裡有數不盡的海鳥、有好多好多的魚,對桑家塢的一切既驚歎又嚮往。丁文讓小欣欣在寒假前往桑家塢,小欣欣的頭點了下,當轉向她的奶奶時又搖起頭。
小玉會意,阿哥能在百忙之中專程抽空前來,顯然對祖孫倆上了心。便與小欣欣的奶奶搭訕,說桑家塢也有這種工作崗位,勞動強度和工作待遇肯定比省城好,而且能彼此照應...小玉列舉了幾個理由,讓老人家在這個週末帶着小欣欣前往桑家塢看看。小欣欣今年上三年級,寄讀於城南郊區一所小學。經過打聽,這所小學專門收納外來務工人員的子女們。
小欣欣見奶奶答應了。異常高興。
在回家的路上,小玉很感慨。原以爲當年她家最困頓,沒想到境遇比自己差的大有人在,桑家塢不僅要引進高端的精英人才,更要讓這種“頑強拼搏、自強不息”在新村內廣爲傳播。
想想那些表弟、表妹們,確實如此。即使春風化雨滋養萬物。也是偏愛那些熬過冬季嚴寒的草木。當桑家塢的生活條件大爲改善之後,有些東西不可或忘,希望能一代延續一代。
明日恰好是週五,二人說好在明日傍晚去接祖孫倆到桑家塢作客。
回到家中,母親三人在客廳裡聊天,小伢伢早已沉沉睡去。二人一去就是大半夜。沒省得母親一頓好說,只能相視會心一笑。虞翠花順口提起京城來電,是有關那位“瘋狗男”傷病之事。
原來小玉不堪騷擾把手機關了,她那位京城老師把電話打到虞翠花那兒。說的是“凌師兄”因斷臂失血過多差些沒搶救過來,現正在省立醫院病危病房內。
竟有這回事?
聽到性命無憂,小玉舒出一口氣,卻是一頭霧水。
與這位“凌師兄”其實沒有任何瓜葛,至於“纏綿於花前月下”更談不上,只因剛入老師家時需要練嗓子,“凌師兄”時常在旁輔導而已,這些事似乎母親她們早知曉。所以對於小玉神態,母親只讓小玉明日再去探望。以盡同門之誼。
次日一早,泡泡來敲門。一進門便笑哈哈說“瘋狗男”自殘了,昨夜林警官打電話詢問,結果惹得小琳大叫慶幸,跟這位純找自虐的男人生活在一起,肯定苦不堪言,家庭暴力將不可避免。
這傢伙自家不起伙食,肯定一早過來蹭飯的,還蹭得理直氣壯,隔幾層樓都能聽到泡泡的嗓門。
“泡泡,你等下先帶小姨和虞姨回桑家塢,我們要等傍晚吧。”
“爲什麼不一起走?我們不差這半天時間,還是一塊回去。”
泡泡怕“瘋狗男”的事惹來麻煩,自己和小琳在省城都有人脈關係,到時也能相助。說的倒是,此男懷着不可告人目的,眼巴巴從京城追來,雖然與小玉扯不上責任,但對方肯定善罷干休。
果真,到了省立醫院時,此男父母和親戚們將這盆屎倒扣在小玉頭上,一羣人七嘴八舌地叫囂,來勢洶洶。
簡直無理取鬧嘛,咱不喜歡麻煩,卻不怕麻煩找上門。把小玉攬至身後,和泡泡二人並肩站在前,面對這些叫囂斷喝一聲讓他們閉嘴肅靜。值班的醫生和護士們這時過來了,毫不客氣地趕人。
既然對方要對簿公堂,就沒什麼同門之誼,只是小玉獨自繞到走廊角落一位貴婦面前,深深地鞠個躬。這位貴婦裝扮入時,寬厚的肩披垂在胸前,一身深色套裝,顯得雍容華貴,卻對小玉表達的歉意,臉色冷漠,神情厭惡,自始至終未出隻言片語。
小玉轉回來後,心情一直不佳。小琳一直勸慰着小玉,咱們去探望是本着道義,根本扯不上承擔責任,一切就由公安部門偵查辦案去。
小玉心情不佳的原因,應該是一種失落感吧,她畢竟還懷着舞臺夢想,此事無疑讓她與舞臺絕緣,丁文不去開導,由“瘋狗男”的心思行徑不難看出,這潭名利場的水很渾、很深,藝術有時是個笑話,小玉不如呆在家看孩子來得舒坦。
“阿哥,對不起呀,給你和桑家塢添麻煩了。”
“怎麼盡說傻話,你不是桑家塢一份子嗎?這事與咱們沒有一點干係,別爲這些傷神,咱們下午還得去接小欣欣。”
提起小欣欣,小玉勉強地露出笑容。
下午四點多,城南區小學放學了,家長們把校門口圍個水泄不通,丁文和楚婉玉在人羣中找到小欣欣的奶奶。一串串的各班級小學生隊伍在老師帶領下。從校門口出來。小欣欣是在三年(二)班,看到她舉着班級的牌子走隊伍前,丁文和楚婉玉連忙高舉手揮動,小欣欣說她要帶着同學們到前面,馬上就回來。
聽她奶奶說,小欣欣在學校裡品學兼優,很得老師們喜歡。嗯。窮人的孩子早當家,想自己這般大年紀的時候。整日貪玩還四處沒事整事,屢受老師批評,多次累及父母親上門向老師道歉。
小欣欣在同學們當中並不孤僻,與身邊的同學有說有笑,充滿另一番自信。許多家長對小欣欣都熟稔。當然希望小欣欣與自家的兒女結下友誼。
“你瞧,小欣欣的人緣不錯啊,多乖巧的小女孩。”
母親和泡泡他們沒想到二人領回的是這對祖孫,十分詫異。小欣欣一個個問好,然後和她的奶奶坐上奔馳車,許多人都爲之側目。
“叔叔、阿姨。這車子好貴哦。”坐在後座上,小欣欣有點好奇、有點忐忑,就怕重點坐下去。小玉幫她脫下了書包,點出《葫蘆娃》的動畫片。將小欣欣拉到身邊來。
丁文從駕駛座轉過頭說:“小欣欣,咱們說好了。你好好讀書,將來考中名牌大學,叔叔也獎勵你一輛。”
小欣欣“啊”地一聲叫出,胡亂擺起一雙小手,說以後不管到了哪裡,能跟奶奶住在一起就行,還要賺好多好多錢。讓奶奶從此不用去掃馬路。這種心願讓丁文朗聲大笑,楚婉玉一個勁地稱讚小欣欣有志氣。
一路上。小欣欣並不專心看動畫片,不時問起桑家塢。現在是不是還有海鳥、是不是還有魚羣等問題,小玉很詳細解說。到桑家塢時已晚上八點多,桑家塢的路燈正通明,小欣欣說這裡的夜景真美。
許是從泡泡嘴裡聽說祖孫倆來作客,冰棍女和瓊瓊都等着,小欣欣對她們倆有着不同的親呢。
泡泡打趣說,若非從冰棍女那兒聽到小欣欣的家世,還以爲小欣欣咱在外的私生女。這傢伙狗嘴吐不出象牙,胡說八道,丁文給予狠狠一瞪眼。
遲到的晚餐並不豐盛,卻讓小欣欣看得咂舌。祖孫倆顯得拘束,小欣欣光大口地扒着飯,很少伸手去夾菜,還好有瓊瓊在,不斷地幫她們夾菜、盛湯。丁文注意一些細節,祖孫倆一顆米粒都不願浪費,聽說桌面還有許多剩菜要倒掉,臉上溢滿惋惜之情。
只有艱辛過來的人才知道每粒米黍得之不易,母親似乎從這些細節中才認可這對祖孫倆,戒心漸釋。
安排祖孫倆住在魚莊的一個標間後,冰棍女說有事商量。當和小玉走進她的辦公室內,見泡泡、小琳、楚阿叔、大舅和姚官都在場,心想肯定有關“瘋狗男”的。
事實上,昨天、今天都有警察前來盤問,冰棍女說這個凌某人在京城有些人脈,必然動用一點關係,讓省廳督察這個案件。現在最關鍵的是,“瘋狗男”若屬因情自殘,一截手臂不可能丟失,所以有關部門斷定有人行兇,嫌疑最大非丁文莫屬,或者說丁文指使他人行兇。
一截手臂麼,消失在空間斷層中,連丁文自己也尋不着,不過嫌疑最大又如何,總不能容忍此男對小玉陰險用計吧。丁文想自己若一口咬定不知,有關部門也拿自己毫無辦法。
對於衆人審慎的目光,丁文無奈的撇撇嘴,很坦然說自己根本沒必要採取這種暴力手段,兩情若非相悅,十頭牛也拉不回變了心的人,更何況凌某人一廂情願?讓有關部門去察個水落石出也好。
“好,只要有關部門按正常程序秉公辦理就好,咱們也會通過關係去施加壓力。”冰棍女說得鏗鏘有力,顯然選擇相信某人的話,同時在向衆人表明她的態度。
冰棍女言猶未盡,接下來似乎還有其他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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