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覺地白露已過,鄉親們開始忙起掛“紫菜牀”、潑紫菜苗。
紫菜這東西就怕熱,如果天氣潮溼而悶熱的話,很容易爛了菜頭。
爲這事,大舅和九叔公他們沒少找來。
他們還有一個擔心,魚羣一直持續來訪,怕菜苗遭殃。
損失在所難免,可這也說明,桑家塢近海的潮水正肥,對於紫菜生長很有裨益。
在潑苗的幾天裡,新村十室九空,除了小學的鐘聲定時響起,新村小區顯得靜悄悄。
可魚莊內並不安靜。
冰棍女召集衆人,說好好策劃“漁家樂”旅遊項目。
這倒是實在話,現在來桑家塢消遣的人不少,各方面管理跟不上,顯得雜亂無章。
大舅、姚官、小琳等人都應邀在列,會前難免提起紫菜。
由於禁漁,許多村莊都向鎮裡提出種植紫菜之想法,可上頭需要研究。大舅說,幸虧咱們趕在前頭,不過魚羣看得人揪心,那些都是花花綠綠的錢啊。
其實,象潑菜苗、剪紫菜這些勞力活可以僱人,但鄉親們一是不放心、二覺得沒必要,他們都說現在比干農活輕鬆多,說到底還是海殖產品效益好。
這季的紫菜烘乾廠搬到前山,與魚料加工廠合在一塊,仍按往常的慣例,象徵性地收些鄉親們的電費,不足部分由村委墊付。
聽說桑大虎目前仍沒有種紫菜的打算,在原紫菜烘乾廠附近墾開一塊兩畝多的地,準備養泥鰍。爲這事,九叔公大發其愁。但丁文稱是好事。
九叔公今日舊話重提,丁文只好再開導。
不僅咱們的田地能養殖泥鰍,附近的灘塗還可以養殖跳跳魚、花螺之類,大夥兒摸海不光對準魚蝦蟹,泥螺現在也值不少錢哩。靠山吃山、靠海吃海,大自然的饋贈總要大夥兒去發現。
“大夥兒聽聽,丁總監的目光很毒。想法很獨到嘛。”
冰棍女少有喜氣的神情,面帶笑容踏進小型會議室裡。這話說得衆人一笑。
哼哼,少給咱灌糖水,接下來準不是好事,丁文不屑地瞟去一眼,整個人黑瘦了一圈。沒有剛來時那樣的驚豔和白晰。你說,這個隨氏的大小姐不在省城好好呆着,偏要來海邊風吹日曬,不過她這種兢兢業業的精神似乎得到鄉親們認同。
最後姍姍來遲的是邱碧瓊,坐在丁文的正對面,朝丁文和楚婉玉這邊微微點了下頭。在打開筆記本電腦的同時,高跟鞋在桌底狠狠地踩了丁文一腳。
吃痛之下,丁文咧了下嘴,可憐自己是穿拖鞋來的。
冰棍女說起“漁家樂”。頭頭是道,顯然下了不少苦功。
桑家塢如今有足夠吸引人的地方,從硬件來看,有筆架島、大海、灘塗、紅樹林、蘆葦蕩、海鳥,以及優美環境和自然風光,同時有較完備的基礎設施,如魚莊餐飲住宿、銀行網點、衛生所、治安崗點等;從軟件來看,這裡有閒適的環境和一些特色。如灘塗摸海、海邊釣魚、觀察各類海鳥、遊船衝浪和正在籌建的“畲村風情”等許多人文景觀。
這些都是桑家塢的“漁家樂”優勢,同時存在不足因素。如筆架島出入不方便、灘塗還有危及遊客生命的因素、對遊客們引導不足、商業開發不夠充分等。
冰棍女最後說,特色旅遊項目可以由桑家魚莊發起。鄉親們一起參與,希望這次通過集思廣議,“漁家樂”能早日上馬,讓魚莊和鄉親們早受益。
說到灘塗危險,九叔公有話要說。
城裡的娃哪會受得了那苦,踩着過膝的海泥可不是來找樂的,那是自找苦吃,而且海泥中還有很多貝殼會刺傷、劃破腳掌,灘塗摸海更不用提。
冰棍女似乎胸有成竹。
她計劃在灘塗上用砂袋鋪出幾條路子,要想跟去摸海,可以請鄉親們帶路嘛,現在海產這麼豐富,鄉親們既可以收導遊費用,又有摸海的收入,更兼可以賣斗笠、鞋子等,這裡面收益可不小。另外,海釣的發燒友們可以僱船出海,懂得駕船技術的鄉親,自然勞有所得。
丁文一下看穿隨飄雲心思,這潮漲潮落間隔十二小時,滯留的遊客自然乖乖地入住筆架島上,這冰棍女實在太精明瞭。
大舅有些遲疑,把桑良的想法再次拋了出來。
隨飄雲轉頭向丁文看來,意思很明顯,這筆投資可不小,她可不能一個掏錢滴。
“這想法很好,如果桑家塢不搬出來,我也準備採納小良舅的這個想法,現在先由專業人士設計吧。其實筆架島還有一個地方大夥兒都忘記了,筆架島另一面崖險壁立,可以組織一次徒手登山活動。當然,大巷、小巷需要搭架天橋,島的另一邊風景非常好。”
“既然你這麼大方,我們也不能小家子氣。”隨飄雲提出許多做法,丁文均不接受,只是不想把簡單事情複雜化。
“七妹夫,咱們總不能事事都叫你一人扛着,我看村委和大夥兒有錢的出錢、有力的出力。”姚官在桑家塢極少發言,也許與阿曾說的話傳了回去,此刻竟仗義挺身而出。
那時程爍今提出要給孵化基地申請專項資金,葉老都沒同意,這回丁文更堅持己見。
“我讓人設計,到時要請姐夫和大舅出馬了,這條沙灘路由我獨建,就算圓了老一輩人的夢想。現在大夥兒還不充裕,我把戲臺搭好了,接下來就看大夥兒怎麼耍戲法。”
可以想象這條沙灘路一旦鋪成,來回筆架島不再受限於潮水的時辰影響,多出一個便利。不過丁文如此大手筆,彷彿不把錢當一回事,讓在座的人感到吃驚。隨飄雲和童女士象看到一個怪物似的。
楚婉玉有些擔憂,金山銀山也禁不起這樣折騰。
也許受到這種豪氣的感染,冰棍女也不藏着掖着,讓童女士把準備好的詳細議案複印幾份分發給大夥兒,這份議案更象一份可行性研究報告,各方面都很詳盡、很系統地闡述。
這份議案雖僅有五六張紙,卻很大程度啓發了大舅他們的心思。畢竟養殖場圍墾竣工之後,許多人都開始閒着。加工魚乾、紫菜乾、青紅酒。這些連丁文都沒仔細考慮過,藉着桑家塢特色旅遊開放,都一定的發展空間。
有人說敵人才是最瞭解自己的人,冰棍女下的苦功不少嘛,比桑家塢人更瞭解桑家塢的潛力。
這種鬆散式的討論會快磨了一個上午。冰棍女還叫有事相商,說的是那隻股票事兒,現在可以與那個玻璃廠家簽約了。
“阿哥,她讓你和小琳單獨留下來,什麼事?”楚婉玉等在會議室門口,見丁文出來就問。
“那邊玻璃外牆的事兒。”李若琳代爲解答。
這些天來。手機關機,對於玻璃廠家派來的人拒而不見,丁文縮在孵化基地不出,今天終於可以與他們見面。其實從派出去考察的人反饋來消息。還是這家玻璃廠商的條件最優厚。
“小玉,你讓譚虹叫廠家的人過來,今天把那份協議簽了吧。”
楚婉玉走後,李若琳開始取笑:“哥,你腳背還疼嗎?瞧你那藕斷絲連的樣子,肯定做了什麼出格事情,不過你身邊的醋罈子也不是吃素的,我真不知你怎麼盡做糊塗事。”
這個小琳。變得比咱媽還羅嗦?是不是懷孕的女人都是這樣?丁文任李若琳動嘴皮,反正她是吃這碗飯的。真說不過她。
簽完協議後,丁文才記起孵化基地帳戶內的錢都被隨飄雲挪去做股票了。只好找丁母和老章頭湊去,誰知他們的錢也被隨飄雲圈走。
“我說你是故意的吧?”
“生這麼大氣幹嘛,農行不是授信給我們孵化基地5000萬的額度麼?桑家魚莊在信用社還有,我們只要付貸款利息就行。”隨飄雲連忙拿起電話聯繫,片刻之間就搞掂。
呃,冰棍女這麼淡定,原來早有應策,不過老章頭的遭遇令人記憶猶新,“阿公”的錢不好用啦。
丁文門悶悶不樂地回到孵化基地。
池裡的湟魚已經馴化成功,不過數量銳減至96尾,其中雌親魚32尾。爲了馴化,丁文從來沒這麼辛苦過,尤其現在魚鰭有了硬化跡象,那是野生湟魚溯源逆流的生育習性,更馬虎不得。
至於刀魚那邊,已經分成七個池了,步入正常軌道。
回到孵化基地時,小玉正站在池邊發呆。
小玉有心事!
詢問之下才知道,她的老師並不願來桑家塢,並讓她早日回到京城,山妹子顯得左右爲難。
如今多少人爲了出名,不惜在網絡上製造各種各樣令人啼笑皆非的傳聞,打起悲情牌、緋聞牌、官司牌等等,各種手段使盡。而小玉只憑一份執着,兒時的夢想實現在即,如今水到渠成,怎可半途而廢呢?
丁文的真實想法用一句最有說服力話:現在談婚論嫁爲時過早,怎麼也得等藍子走後三年再說。
“兩心若定,三年五年都可以等得,就怕某些人等不得。世事多變,往往出人意料,偏生阿哥心頭軟,又見不得別人可憐,即便木蘭姐在世的時候,她估計與我都有同感。”小玉蹙起眉頭,蚊訥般喃喃自語,爾後舒展開眉頭,對着正在池邊看巡察記錄的丁文大聲說。
“阿哥,我決定了。‘畲村風情’也需要領唱,我不想離開桑家塢。”楚婉玉當場給老師去了電話,說明原委。
丁文怔住。
曾記得,藍子做了個惡夢,她夢見她被困在人人找不着的黑暗石窟裡頭,喊沒人應,哭無人聽,卻看到自己和小玉結婚的情形......
難道這是天地間一股神秘的力量釀造?讓颱風突然轉向,橫掃過桑家塢和筆架島,偏遇天文大潮;第一塊木板破譯出來,卻讓盧教授的電腦陷入癱瘓,這多巧合揉在一起看似那麼不簡單。
有了青木戒的神奇。丁文已不能用常理去揣度這個世界。
那第二塊木板......
“阿哥可不許嫌我囉嗦哦。”
“唔,那就不走。”
小玉很能幹,又是一個養魚的好手,且與她仔細分說湟魚和刀魚飼養的注意要點,自己這段時間要日夜在池邊蹲點,讓小玉照顧好刀魚和部分江豚就行。
楚婉玉聽完後,這養殖湟魚挺麻煩的。不免勸道幾句:“阿哥可不要太累了,其實只要把養殖場裡的魚養好就行。阿媽說她手裡的養殖和魚莊股份有咱們一半。”
由於孵化基地的所有儀器、資料和人員都移往筆架島,許多事要親力親爲,不過偌大地方大門一閂,基本沒有外人出入,反而顯得清靜、自在。
“人無我有。人有我精。咱們的魚場總要與衆不同,湟魚如果能馴養成功,順便可以讓魚料廠摸索出更多的魚料配方,其實養魚的樂趣就在裡頭,我可不覺得麻煩。”
楚婉玉知道勸不住,索性全心幫忙。
話說孵化基地很少人。蛇獴一家子擅自入住,倒成了丁文的鄰居。在二人交談間,五隻蛇獴大搖大擺在院內追逐嬉戲,一點都不怕二人。
小玉起初很詫異。不過她見慣山裡的小動物,倒不象小琳她們乍見時的大驚小呼。
經過一個夏季的大朵快頤,五隻蛇獴都肥了一大圈,由於寒露到來,蛇蟲即將冬眠,可蛇獴們開始轉移獵食目標,四處捕捉老鼠或洞穴裡即將冬眠的蛇,偶爾也會吃些鳥蛋。
鼠害曾是孵化基地棘手的難題。有了它們,很快地遏止碩鼠們的猖狂。
可是。淘氣的蛇獴喜歡挖洞,曾在山坳子水庫邊留下許多“遺蹟”。這隻好麻煩九叔公,九叔公見着一處就用水泥堵上一處,至於其他地方的刨洞任由它們。
現在它們主動遷入孵化基地內,省下一樁心事。
“光當”,大門口響起安德森博士的聲音,讓正在嬉戲的獴們受驚,急哮着逃避往淨化廠那邊。
“丁,告訴你一個好消息,咱們的藥廠今天選好廠址了。”
這算哪門子的好消息,想來冰棍女把那隻股票的股價炒高一倍有餘,現在應該落袋爲安了吧,否則她斷不會敲定藥廠的事,說是資金緊張。安德森博士今日找上門,顯然不是專門爲藥廠的事。
“丁,蘆薈怎麼不種啊,你瞧他們都已經砍掉樹木,開始種植馬草了。我跟你說,蘆薈以後可以做爲製藥原料,藥廠以後有大量需求。”
“博士,種植蘆薈我是外行,真不知道怎麼種植。”
丁文說的是實話,安德森博士卻覺不可思議。
在安德森博士眼裡,灘塗的紅樹林試種成功,筆架島的蘆葦蕩也有復甦跡象,新村四周的樹木、草皮也綠意盎然,怎麼可能不會種植蘆薈?因爲種植蘆薈比紅樹林更加容易。
“丁,我知道你們中國人總愛謙虛,你肯定沒時間,所以才說這樣的話。這樣吧,我讓出產地的人過來指導,其實很簡單的。”
“那太好了。不過博士你的鱈魚呢?”
安德森很無奈地又聳肩又搖頭,鱈魚苗進口手續太繁瑣了,估計到明年也不一定能批得下來。不用丁文邀請,安德森博士已一頭鑽進養湟魚的棚子裡。
湟魚的美味,安德森博士時常唸叨,更讚賞其營養成份。
這種魚又腥又滑,需要地道的烹飪手段,象常知偉採用薑片、豆腐和湟魚一起燉湯,燉上一兩個小時,魚湯和魚肉的味道都不錯。按小玉的說法,箇中滋味與花鰻鯢頗有相似之處,細刺很多,肉質卻不如花鰻鯢緊繃、有咬勁,因此小玉提議再養殖花鰻鯢。
其實湟魚若有十來斤重,肉質肯定會不錯的,可現在很少見這麼大的個體。
“丁,你餵它們什麼生長劑?”安德森博士觀看了養殖記錄,既驚歎又疑問。
湟魚從剛入池時的半斤重左右,經過二十來天養殖,現在長大至一斤多,生長速度太迅猛了。丁文咧嘴一笑,不予解釋,這池湟魚親魚自然是臨時“加料”的,呵呵,生長速度是快了些。
小玉出了個主意,孵化基地內部分池子空着可惜,不如收些花鰻鯢養殖,說不定來年春季就可孵出鰻苗,這回一定要單幹,絕不能白白便宜冰棍女。
嗯,孵育鰻苗的效益最好,但這事想要撇開冰棍女不現實,既然雙方已經在合作就沒必要太計較,畢竟筆架島已重歸自己手中,這倒省去多少麻煩和多少年的奮鬥。
不過這怪不得小玉小家子氣,實是冰棍女過去“劣跡斑斑”,沒有給人留下好印象,不知她這回給鄉親們分潤多少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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