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村的清晨涼意很重。
站在楚婉玉家的大門口,可以輕易瀏覽到大山的秋天景緻,也許是未到深秋,並非想象的層林盡染,但大山在清晨薄霧籠罩下,顯得蒼莽無際,另有一番景緻。
深吸一口清新空氣,空氣裡夾雜着熟悉的炊煙味道,可見到嫋嫋的炊煙。
山裡的人家也起得早,現在正是進山狩獵好季節。
丁文在想,既然楚阿叔熟悉大山,他又是一名山村土醫,可詢問五葉黃蓮等藥的出處,總比在大山裡漫無目的尋找要好。
“虞姨,小玉的傷怎麼樣?”
“你起得這麼早,不多睡一會兒?有她阿叔在,她肯定不會有事。你餓了吧?”虞翠花對於丁文另眼看待,頗有丈母孃看女婿,越看越中意的神態。
早起是因爲五葉黃蓮,這事耽擱不得。
山村的早餐是頓地瓜飯,因爲進山便是一整天,所以出行前要把肚子墊得瓷實。
“阿哥來,我給你看一樣東西。”一身淺紅色連衣裙,楚婉玉的步履顯得輕盈,看似蛇毒已經拔除乾淨。
小玉的住處在前院東廂,這個房間的光線更顯充足,在朝陽渲染下,室內一片通紅。
室內一應傢俱皆是粉紅色,電器全都一一配足,牆上掛着一張小玉在桑家塢的個人照,但丁文的目光隨着楚婉玉身影,注意到角落有個暗紅色的木箱,木箱還上着鎖。
小玉說這木箱是紫檀木做的,以前讀書時使用過,後來就放在家裡存放私人重要的東西。
就覺得這屋內的香味特別。不是女孩子身上體香,也不是香水或化妝品的香味,原來是檀香味,不過丁文被紫檀木箱裡的東西吊起了好奇心。
這裡藏着什麼重要東西?
楚婉玉打開鎖,掀起木蓋。
箱裡是一沓的筆記本,還有畢業證書、房產證、契約等,沒有所謂的傳家之寶物。
“阿哥來。看看。”楚婉玉找出三本筆記本塞在丁文手裡。
筆記本的封皮是淺色塑膠,也許長期摩擦的緣故。塑膠有些老化。丁文翻開其中一本的首頁,娟秀的字跡映入眼瞼。
這是小玉的日記!
“2008年10月8日,天氣晴朗,心情卻很糟糕,那個桑家塢的野人說很會養魚。我看不見得,他不想想我們家在豐泉水庫的魚場比他的池塘還大,他肯定是個盡吹牛的傢伙。哼,很令人討厭的傢伙。”
“我怎麼會愛上他呢?老天,你在開玩笑吧,那傢伙已經有對象。不過那傢伙真懶,對,懶人一個。”
“我暈船,今天出大糗了。伏在他懷裡的感覺似乎挺不錯。昨晚阿媽談起這個人,稱讚有加,我想他養魚的確有一套。”
“我不可救藥愛上他了,怎麼辦?相比木蘭,我沒有任何優勢,如果...”
“木蘭姐走了,我很傷心,難道紅顏多薄命?阿哥那麼傷悲。如果有可能,我願意去代替藍子姐。現在所做的只有照顧好阿哥,但願他可以接受我。可以天天開心。”
......
“今天阿哥趕我走,我真想跳海死算了。真的不願看他一直沉淪下去,更不允許別人哄騙他,尤其那個瓊瓊...我不會放棄,但我該怎麼辦,該怎麼去安慰他?老天你來告訴我。”
“我走了,我真的要我也離開,也許距離產生美,可我放不下、更放不開,但我真的好累,簡直透不過氣...人生若如初見時。”
小玉的日記,記的是從二人剛相識時到她離開桑家塢感受,許多字頁上沾着淚痕,尤其在自己與藍子大婚的那幾天,斑斑的淚跡已完全模糊了字跡。
丁文只覺心裡沉甸甸的。
“曾經有一份真誠的愛情放在我面前
我沒有好好的去珍惜
當我失去的時候我才後悔以莫及
人世間最痛苦的事莫過於此
如果上天能夠給我再來一次機會
我會對着那個女孩子說我愛你
如果讓我在這份愛上下個期限
我希望是一萬年。”這是《大話西遊》的經典對白,卻被小玉寫在每本日記的扉頁上。
丁文合上手中的日記本,擡起頭不期而然地,與楚婉玉目光相接。
山妹子情懷似火,既赤誠坦率又細膩入微,這份情讓人砰然心動,但......
“小玉再給我一些時日好麼?”
楚婉玉嫣然一笑。
相識即緣,在彼此心裡種下好感的種子,能否培植成愛情蒼天大樹、結出果實,並非一廂情可得,但丁文的言詞有了可喜轉變。
“阿哥,我帶你去找阿叔,興許他可以找到那種草藥。”
楚阿叔正坐在廊檐下,二人直接穿過天井找到他。
早上的陽光照進**院內,四周一片光亮,廳堂裡也得亮堂。
這棟木磚結構的**院,中間有個天井,天井後有廊沿、廳堂,兩進院落原有六個房間。聽小玉說,在去年年底室內重新裝修,讓這**院外表看似古樸,內部已經煥然一新。
各房間已用傢俱牆隔斷成兩間,單間面積變小了,功能卻更齊全,每個房間頂上有塑料吊頂、地鋪金剛板、四面刷起白漆,更難得各室都擁有**衛生間。
想起上次來的時候,只有院外一個共用衛浴室,那時小玉還笑着說,她家還算先進了,其他家要跑村裡露天公廁。
當時爲之“汗”了一把。
丁文拿出一份五葉黃蓮配方讓楚阿叔看。
楚阿叔看完後,只說五葉黃蓮非常難得,單子上的其它草藥家裡都有,不過他說這份配方有不盡人意的地方,即使要破邪敗毒也要同時固本正源。這藥方的藥性過急、過猛,醫好了這個病恐又生出其他病來,他沉思許久,另開一個相似方子。
開了這份藥方,楚阿叔把目光對準丁文,上下打量,讓丁文伸手給他把脈象。
楚阿叔說:“若非昨夜親眼所見。還以爲你因生活浮華糜爛而導致陽虛。憂則傷脾,深憂積慮不好。會引起五臟紊亂,但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我這有當年一劑偏方。”
自家的病,自家知曉,丁文對此不過分在意。有青木戒在,長命百歲應無虞,不過聽楚阿叔有偏方能除去體內惡寒,樂得其成。
可昨夜......
想不到楚阿叔昨晚悄悄跟在後面,而二人卻絲毫不知。
想起那個情形,楚婉玉的臉色倏地變紅。神色忸怩。
“阿叔,我有幾樣東西,你看能否入藥?”丁文連忙奔回屋裡,拿來一塑料袋的枝根、葉片和動物殘骸。楚婉玉卻與他擦身而過。進入丁文所住的客房,說是收拾房間,看看有沒換洗的衣服。
這些東西被楚阿叔拈在手中,看看、聞聞,他的神情很認真,因爲中醫眼裡,連鍋灰、石頭都能入藥,丁文對這些空間內之物有足夠信心。
楚阿叔從房裡拿出一個青石頭藥杵。試圖把其中一小片的“螞蟻”殘骸研碎。但殘骸非常堅硬,以楚阿叔的手勁無法研磨許久都無法成細末。楚阿叔深感意外“咦”了一聲。
丁文暗道,怪不得葉老認定那是玉雕。“螞蟻”殘骸殼子帶着玉質的光澤,入手潤滑。
楚阿叔似乎還有其他手段,從廚房和房裡各端來一碗醋和白酒,拿了些殼子泡了起來。
大約一盞茶的功夫,堅硬的殼子在醋裡漸漸軟化,而白酒內分解得更快,把一碗白酒染成淡淡的紅色。
這東西也能泡酒!
不禁想電視中某大叔的那句廣告詞,誰用誰知道,這東西能湊效嗎?
對這樣的東西,楚阿叔顯得小心謹慎,輕沾些許,許久仍在低聲沉吟:這是什麼礦物質?太奇怪了。
“阿叔,我來試試。”
丁文對此物心中有數,自告奮勇地端着那碗白酒,大口大口喝起。
這味道,嗝......
酒是山村陳釀的包穀酒,入口有點兒嗆。
丁文始料未及的是,肚子裡彷彿有一團火被迅速點燃,然後猛烈地燃燒起來,那股滾熱從小腹散發向四肢。
楚阿叔見狀,倒吸了一口氣,一把搭住其脈門。
“阿叔,我沒事,回來燜睡一會兒就好,那藥方拜託阿叔了。”
但這酒湊效也太快了吧!丁文一見自己異樣,當即掩掩藏藏奔回客房,“砰”一聲關上房門,背後卻傳來楚阿叔驚奇的笑聲。
在客房內。
某人很窘、很焦急:“小玉...你快出去。”
楚婉玉見丁文狀似生病,來到面前探手去摸丁文的額頭,關切地問是不是生病?
丁文一把推開楚婉玉,也許用力過猛;楚婉玉被推得蹌踉,正要往後摔去,丁文伸手拉住。這時,一股滾熱衝向腦際,丁文只覺頭疼欲裂,雙手抱着頭而蹲在地上。
“阿哥,你怎麼了?我先扶你躺下,然後去叫阿叔進來。”楚婉玉用力拉起丁文,卻見丁文擡起頭的目光,狂野而炙熱,充滿了迷茫。
“藍...子?藍子,我終於找到你了。”
楚婉玉還未驚呼出口,卻被緊緊摟住,芳脣立刻被一股滾燙佔據了......
楚阿叔還在廊檐下,不慌不忙地配着藥方,但不時側耳傾聽,嘴角泛起世故的笑意,見到林靜正四處喊喚楚婉玉,便讓天舒帶着她們出門去玩,省得耳邊清淨。
“主藥引被改動,可以用三葉青、皺皮蛇果或者八角蓮代替,這方子應該能變通,不要那麼呆板。”當楚阿叔按照皺皮蛇果配方的草藥都備齊,與虞翠花吩咐一聲他要出山,順便把配好的草藥送到桑家塢。
“小玉她阿叔歷來不會主動前往桑粗塢,今個兒似乎反常。”虞翠花按下心中的狐疑,又廚房裡忙開,不覺地到了晌午。
“阿媽...”
聽到楚婉玉的喚聲,虞翠花回過頭來,不覺地驚呆了。
楚婉玉雙手抱住虞翠花的胳膊,嚶嚶啜啜地低泣。
梨花帶雨呢?
虞翠花畢竟過來人,一眼就看出異狀,只見楚婉玉雙頰酡紅,如胭脂凝脂;眉間眸裡凝結出一股春的餘韻,雙脣嬌紅欲滴,嘴角盪漾出淡淡的笑意,這儼然是初做他人婦的風韻。
“阿媽,阿哥他欺負我。”
這哪是受欺負來訴苦,分明來分享報喜,但女兒家畢竟害羞。虞翠花一聽又好氣又好笑,於是咳了一聲,假裝板起臉說要去找丁文理論,卻擡起手輕撫起楚婉玉的髮絲,憐愛有加。
女兒愛地這麼辛苦,也許只有這位當母親的知道,如今心願遂成,母女倆在廚房內土竈邊竊竊私語,不時付出幾聲輕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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