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的鼻子最靈,當數泡泡同志,這是初中時候的笑料。
傍晚時分,羅元跟在桑春的後面,捎着他的寶貝金魚--兩條“鳳眼”,來到了桑家塢。
“泡泡,你的鼻子不只靈,而且長啊。在省城都聞到了海鴨子的味道!”丁文捶了下羅元的肩膀。
羅元哼哼道:“若不是你一直叫我來桑家塢過中秋,我才懶得來呢。”看他牛氣沖天的樣子,桑木蘭氣不過,就掐了他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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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元怪叫一聲跑開,“藍子偏心,又把氣灑到我頭上了。不過,這海鴨子的香味着實不錯嘛。”
這樣熱鬧的場面自然少不了遊彩霞,她早搶過羅元手中的金魚玻璃瓶子,放在一邊逗魚去。見她用樹枝伸進了玻璃瓶,羅元連忙喊着,“這位小妹呀,哦大姐啊,請您高擡貴手,這兩條是丹鳳的親魚二代精華版,這可都是錢啊!”
“再鬼喊!我就...就將魚喂鳥去。”
狠,真狠,這種焚琴煮鶴的事除了某某人外,今天總算又見到另一位了。羅元用手掩住自己的嘴巴,瞪着如燈泡般的大眼,不是看面前笑容可掬的靚妹妹,而是看那玻璃瓶中被驚嚇得驚慌失措的“丹鳳”,可憐的金魚。
“得了,小學妹。你別再刺激泡泡同志了,他的心臟一向不太好,別弄得和那隻海鴨子一樣。”丁文當然不會說出羅元心頭肉的市場價,否則,這兩條“丹鳳”鐵定被她佔爲已有。
遊彩霞哼了一聲,道:“這兩條破丹鳳也跟命根子似的,我家裡的蘭疇嘛,我才興起那麼一丁點兒興趣。”
呃,原來又是一位魚友,羅元又找到了組織,近似狂熱地走到遊彩霞面前,臉色嚴肅嚇她一跳,“你不能污辱鳳眼,它是有點兒平凡。沒有高高的頭部,沒有迷人的體型,沒有寬大的尾鰭,頭部略有一些紅色斑紋,在市場裡得不到一般買魚人青睞。但,它有長且薄如蟬翼的尾鰭,如一位頭頂紅花、身披白紗衣的姑娘,在水中翩翩起舞。因此,你不是地道的發燒魚友!”
丹鳳啊......其他品種的金魚能夠在出生後半年內充分展示性狀特徵,至兩齡時達到了巔峰,但兩齡丹鳳金魚從性狀特徵角度來看仍屬於幼年期;當其他品種的金魚在三齡開始衰老,丹鳳纔開始顯露其風貌,至五六齡才達到巔峰。因此,培養一尾丹眼的代價要比其他品種高出五、六倍,更因其不夠花哨而漸漸地被市場淘汰了。
遊彩霞被羅元搶得目瞪口呆,丁文哈哈笑起,拍拍羅元的肩膀道,“你這兩條,估計是其中的精品,我笑納了。我就喜歡平凡點的金魚,養死了不心疼。”
起先還以爲丁文也是魚友,遊彩霞和林雪芹還對他刮目相望,但後面一句卻讓倆人大跌眼鏡,不禁卟哧地笑了出來。
羅元也跟着笑了,“只要你不將它們油炸粉了就成,哪天想吃的時候通知我一聲,一定要替我留下一條。”
這......這是發燒魚友?遊彩霞驚訝於羅元截然不同的表現,做出嘔吐狀。桑木蘭在她耳邊輕輕地說:“泡泡知道文子會將金魚照顧好的,他有那麼一套飼養朱頂紫羅袍的方法。”
遊彩霞盯着那平凡樣子的丁學哥,形象似乎突然高大了起來,難道傳說中的高手都如此平凡而又不平凡?
“泡泡,你的精神可嘉,但你的技術卻不咋樣。要我養呢......將這兩條丹鳳養成會跳芭蕾舞的金魚,到時讓你揚眉吐氣去。”
“這可是你說的哈,我只要你養成象伯父的喜鵲花那樣,魚躍龍門就成了。”羅元捨得將心頭肉交出來,原來是爲了這個。
“那要不要訓練它們跳火圈呀?”
桑木蘭三人已忍不住大笑,能讓金魚跳火圈?你還以爲是海豚啊。
“你知道不?伯父的那兩條喜鵲花有人出高價買,有人出到五萬港幣。帥!他卻捂着不賣。”
羅元語出驚人,雷到了丁文,他卻是那樣地得意洋洋。
“看來我得重操舊業,將養魚的領域從食用擴展到觀賞。”
“好啊,親愛的同志!明年可以參加一起觀賞魚交流會,你想想那是萬衆矚目啊。”羅元爲能提起丁文進軍觀賞魚行業的興趣,連忙大打廣告。
丁文打了個冷噤,搖頭想還是算了。養養金魚可以怡情,若成了專業商人,那可是魚玩人,還不得應付象沈教授那樣的狂熱者?生活就沒了寧靜,“這事以後再說,有我爸成了鐵桿魚友中的一員就行,免得我媽天天嘮叨個沒完。”
羅元的泡泡眼黯然失色,他惋惜地看着丁文直搖頭。
“文,你別跟泡泡學,他是有魚性沒人性的傢伙。在他眼裡人不如魚,以後找條美人魚當老婆算了。”桑木蘭狠狠地瞅了羅元一眼。
“唉......知音難求啦。”羅元大聲感嘆。
“去你的,還伯牙和鍾子期高山流水呢。還要不要吃海鴨子燉湯呢!”
“吃!化悲憤爲食量,還吃來個實在。”
海鴨子特有的腥臊味用生薑片、蒜頭和老酒一起燜燉,開鍋的時候再撒些蔥花。野生的海鳥不比家禽那麼肥膩,骨比肉多,更多的精華在於湯,雖說秋收冬藏,但喝下了一碗,仍餘味不絕。
這樣的湯,羅元喝了兩大碗,他把林雪芹的那份給佔去了。
“丁學哥,要不明天再讓某一隻海鴨子心臟病突發吧。”遊彩霞意猶未足道。
“還有?那好啊,明天繼續繼續。這樣的野味可不常有,我決定多留下幾天。”羅元邊吃着,嘴裡含糊邊說道,他又撈出一隻鴨翅膀,旁若無人地啃着,不顧嘴邊油漬四溢。
林雪芹悄悄地扒着飯,狠狠瞪他一眼。吃吃吃,怎地不肥死你這個豬頭。
桌面當然不僅這份湯,還有一份魚片湯。自從養起魚,家裡伙食幾乎餐餐都有魚肉,網場裡的魚不是被海鳥吃了,而是不少已落入丁文的腹中。
沈清對這幫年輕的胡鬧一直漠不作聲,他匆匆吃完飯後,躲到一旁落個輕閒。
丁文對此只能無奈了,吃完飯後,將臥室讓給了羅元,自己說去小木屋湊合住着,主要因爲羅元的鼾聲雷動,比過山洞的列車車輪聲還響。而桑木蘭將家裡的鋪蓋帶到校舍中,和林雪芹、遊彩霞住在一塊,說是喜歡熱鬧。
小木屋外。橢圓的月亮靜靜灑落清輝,將池塘周圍的一切鍍上一層銀色,讓村子那邊透出的燈光如螢光,看似那麼遙遠、縹緲。在海島,風總是比較大些,已將荷花吹攏到池塘的一個角落,讓池面空出一大塊水面,將月亮倒映在微波皺摺池水中,碎碎銀光。
秋蟲零落的低鳴,在呼呼的風聲和樹葉嘩嘩聲中隱約飄蕩,還有那......校舍不時傳來遊彩霞誇張的歡笑聲,還那從村子偶爾的犬吠聲。
山幽夜靜,月照柳間。丁文坐在網場的池岸邊,享受這片刻的寧靜。對於觀賞魚這塊,他一直懷有心病,但今日聽到羅元所說,不免有重操舊業的想法。洪荒湖水給了他信心,有了好的水源,還得好的魚種,他將兩條丹鳳帶入洪荒空間裡,隨便找了個小塘養起,還順便餵了那塘夏花鰱魚苗,泡個澡就回到現實世界中。
池塘岸邊,踩草聲雖碎,但那混和着沐浴露的清香隨風飄來,丁文不用刻意轉頭便猜出是誰來了,那是桑木蘭特有的香味。有了白天那陣子的親密,桑木蘭似乎少了隔閡,象一隻溫馴的小貓依在他身旁坐下。
“文,我想和媽說,咱們不用這麼快訂婚,不想你太勉強了。”桑木蘭輕聲呵語,比秋蟲的聲音還輕。
“藍子......你瞧這個桑家塢,一切總那麼美。我知道你心中永遠有個缺憾,就是那所小學。前幾天聽大舅說,村裡桑二虎揹着兒子趕着到鎮裡上學,趟海灘時因海潮沒退盡,差點父子倆被水流拉走了。我想等我們有了這個經濟能力,就在桑家塢建個希望小學吧,還由你當校長。”
聽到如夢似囈的言語、還有那專重的神情......讓桑木蘭情不自禁地將頭埋入他懷中,當幸福化作淚滴時,心已被融化。自從辭去了桑家塢小學老師的職位,桑木蘭覺得自己缺失了什麼似的,只好用整日的忙碌去填補。
“文,若這輩子註定只能做兄弟,我就向老天祈求下輩子做三生三世的夫妻。”
“傻瓜,咱們不是已經在承包合同簽上了自己的名字,要五十年都在一塊兒麼?”丁文輕撫着她那散落的青絲,輕聲道,“我想從明天起,叫泡泡留心收集優良的觀賞魚品種,以我養水的技術該會養出好的觀賞魚來。”
丁文說這番話,此時的心境已完全不同,眼下池塘裡投入與產出基本持平,也許不必等明年開春,就會有一個不錯的收益。
“文,你想聽聽我爲什麼突然要回到桑家塢麼?那是因爲......”桑木蘭心念如潮,要說出隱藏在心中已久的秘密。
“......”丁文沒有出聲,他深知桑木蘭擰不彎的性格。她若想說,誰都不能阻止;她若不想說,誰甭想撬出一絲一毫。
桑木蘭從他懷中仰起頭如醉眼望月,望着丁文。那雙眼宛如蒼穹上的星星眨亮,薄薄的嘴脣常掛着慵懶的笑意,這是她第一次如此近在咫尺、專注地端視着一位男人。
這一刻,晚風似變得輕柔,垂柳下飄忽着桑木蘭低敘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