絕不言棄
九叔公一躲進場部大樓內,便一把揪住章守志的領子,揚起拳頭大吼,“藍子要是出事,你就算死上十回都彌補不了。”
“九叔、九叔,有話好說。”衆人連忙勸住九叔公,聽着從mén縫吹進利風的咻咻聲響,懊悔莫及。章守志坐在一旁,臉sè木然,囁嚅着雙chún不知該說什麼。
九叔公扔下他們,兀自跑到後窗去看丁文。
場部的luàn石羣還算低窪避風處,可十二級颱風依舊吹得丁文難以直行,由於天sè昏暗,無法極目看清,只好一聲聲地嘶喊。
海cháo越漲越高,在臺風吹送上,一重重海làng如嶺如壠,重重打在堤壩上,偶爾還漫過了壩頂。
忽然一陣嘩啦啦地怪響,南端的一截堤壩被衝個缺口,海cháo從缺口奮涌而進,很快把缺口扯得越來越寬。可丁文並不知道,在風中在昏暗中已mo不着方向,他忘卻了自己的安全,被風吹得一步一搖晃着踩進灘塗內,直至海水漫到腰間,止不住放聲哭喊着桑木蘭名字。
茫茫海面,何處覓芳影?
cháo深很快過xiong,洶涌的bolàng可蓋過頭頂,丁文不知疲倦地划着水,茫無目的尋找,也不知被又鹹又澀的海水嗆了多少口。
颱風掠過桑家塢期間不到一個小時,便匆匆向北而去,但滿漲cháo的大海洶涌依舊,彷彿炸開鍋的沸水。
九叔公總希望聽到撞mén聲,前後來回奔走不下十趟了,當風稍小的時候,再忍不住喊着阿曾打開邊mén,打着手電衝出去尋人,來到場部大樓後面的luàn石羣附近,卻只見灘裡已灌滿海水,愣了一會兒便坐癱在地,禁不住老淚地大聲哭號。
“大頭、木蘭,你們在哪兒啊?天啊,這可怎麼辦?”
章守志等人紛紛跟出來,聽到九叔公這哭喊,心裡已涼了半截。阿曾微一愣,馬上拿出電話撥打二人手機,迴音都是那個溫柔的聲音“對不起,你所撥的電話暫時無法接通”,便罵了聲“可惡,電話打不通了”。
章守志臉sè灰白,無力地耷拉下頭。
“章守志,你這個hún蛋,我要你賠大頭和木蘭的命。”九叔公從地上一骨碌起身,一頭衝向了章守志。桑良和阿曾幾人連忙攔住,可九叔公破口大罵,“若不是你不聽勸告,若不是大頭趕來,你們一個個都死了。你們給我放開,我要打死章守志,我要與他拼了老命...”
章守志木立當場,就算九叔公拳腳相加,也不會任何抵抗。的確,若不是丁文一早勸回工人,也許遇難的不止這幾個人,事已至此,懊悔莫及。
“九叔,現在通知村裡召集衆人尋大頭和木蘭要緊。”
這個消息如一顆重磅炸彈在新村炸響,讓丁母當場昏厥,整個村頓時紛luàn起來。桑chun和姚官立刻組織人馬,可到海邊時,發現丁文的快艇和自家漁船已被風吹得不見去向,一行人望着暗無邊際的大海乾着急,姚官只得向鎮裡緊急求救。
兵分兩路,丁父和桑chun火速又趕往養殖場場部,姚官等人等候鎮上的消息。
九叔公自艾自怨哭訴,“颱風剛到時,木蘭準備撬開場部大樓躲避,都是因爲自己添luàn,被突來的大風颳走,捲到了場部後面的luàn石羣裡,木蘭回身去救,誰知......天啊,讓我這個糟老子死了反倒好,卻連累了大頭和木蘭。”
桑chun與丁父聽了一頓眩暈,雙雙把目光掃向垂頭喪氣的章守志。
颱風過後,世間一片寂靜,只聽到海làng輕微的嘩嘩聲響,幾個人無聲地佇立,誰都沒吭出一聲,也不願移動一步。。
兩艘衝鋒舟劃làng而來,探照燈的光柱刺破夜的黑暗,引來幾人眺望。桑chun的電話此時響起,轉告出事地點。當衝鋒舟前來時,衆人看到圍墾好的300多畝灘塗已成一片水澤,原本希翼丁文和桑木蘭被困在裡面的可能,殘酷的事實讓希望瞬間破滅,丁父忍不住淚如泉涌。
“生要見人,死要見屍,我要登船。”丁父和桑chun呼號着跳上一艘衝鋒舟,而桑良和九叔公也上了另一條舟,在圍墾好的灘塗內全力搜尋,再漸漸擴大搜尋範圍,直到退cháo時才放棄行動。
“小文啊,你們在哪裡?”丁父的聲音已喊得沙啞。
“姐夫,咱們絕不能放棄,我去叫鄉親們帶上手電筒,緊跟退cháo水尾找。”桑chun扶住無力站立的丁父,讓桑良二人叉着丁父回去。
經過桑chun的發動,鄉親們分頭行事,連魚莊的員工們都踊躍參與。楚婉yù臉sè煞白,把雙眼哭得紅腫,儘管虞翠huā暗暗相勸還是毅然前去。
一時間灘塗星星點點,若流螢般散佈出去,跟着退cháo的海水緩緩延向筆架島。聲聲呼喊,此起彼伏,讓夜的灘塗變淒涼。
這樣尋人無異於大海撈針,但鄉親們個個憋着一股氣,只望能恰巧碰到。到了海水再次漲cháo的時候,天剛méngméng亮,衆鄉親只好聚留到筆架島,沒人敢把沮喪的消息通知回去。
相比筆架島遭受的破壞,桑家塢新村境況好得太多。那一顆顆或被拔起、或被攔腰吹斷,海水倒灌進地勢較低的別墅區,把huā圃、草坪、甚至幾棟別墅摧倒,地面還殘留的水流溝痕;隨氏海洋生物研究中心,建築物的玻璃建估計被砂石打碎,此時更象一座廢棄的廠房。
隨氏在筆架島損失程度至斯,可鄉親們認爲,桑家塢失去了頂天大柱,失去了丁文的桑家塢將不知是什麼樣子。歇上一會兒,桑chun又喊鄉親們繼續在筆架島找人。
朝陽初升,照在滿目瘡痍的筆架島,點將臺上木立着一個人,雙眼鎖着無限的沉痛與悲傷。
明明在灘塗內可聽到藍子迴應,可那一bo*海cháo讓藍子的迴應戛然而止,這聲音如烙在丁文心頭,此時想來狠狠地刺在心房上。雖然拼死搏cháo,但人力畢竟有限,他自己反而被海cháo席捲,順着風勢,竟然被làngcháo拖往筆架島的方向。
前前後後,自己也數不清在筆架島四周踩了多少個點,終是尋不着桑木蘭。
“啊,你看上面有人,好像是小文。”
“小yù你莫不是眼huā了吧?”
顧不上一夜疲憊的楚婉yù飛奔上了點將臺,卻見丁文站在懸崖邊,喘着氣喊道:“丁阿哥,丁阿嬸病倒了,需要你快些回去。”
萬念俱灰,腦海已一片空白,丁文如懸崖邊一根枯木,對楚婉yù的喊話沒有一點反應。
“藍子姐說不定也象你一樣福大命大,丁阿哥可不要絕望呀。”
提到藍子,丁文轉過頭來,兩串淚珠如晶瑩的lù珠,滴滴淌下。
“讓大夥兒都回去吧,我還要繼續尋找藍子。”丁文順着山脊前往筆架島北部。楚婉yù舒出這口氣,疲憊地坐倒在點將臺上,全身痠軟地再也走不動,卻連忙掏出電話通知家裡。
“小yù,咱們的老闆呢?”
“他去找藍子姐了,聖母娘娘保佑藍子姐也平安無事。”
丁文沿途又碰見多撥尋人的叔伯和鄉親,只喊勸他們先回去,自己還要去找桑木蘭。勞累了一夜的鄉親們,此刻沒有任何怨言,他們都不願走,就地休息上片刻,又繼續分頭尋找桑木蘭。
三夜三天過去了,桑木蘭彷彿憑空消失,沒有任何音訊。72個小時救人的黃金時間已流逝,許多鄉親你看我、我看你,個個都沒了主意。
“唉...大舅你讓大夥兒都回新村吧,大夥兒這些天都辛苦了,都回去把家裡頭整整,我再找找。”丁文依舊沒有放棄,他直覺桑木蘭還存活在這個世上,因爲他的直覺一向很準。
這場颱風過後,桑家塢即使損失再小,也需要巡修,丁文心想不能再耽擱鄉親們了。
“不能走,誰都不許離開。小子你是怎麼答應我的,你承諾一生一世照顧好木蘭,絕不讓她受一點委曲,可現在木蘭的人呢?”桑三兒發起瘋,重重推開九叔公,衝撞向丁文。
鄉親們紛紛攔住,姚官拉住了桑三兒。
“爸,你放心。若不找到藍子,我是不會回去的。”這不是丁文的一時意氣之詞,失去了朝夕相處的桑木蘭,彷彿世界頓時坍塌一半,此刻心槁若灰。
“好,這可是你自己說的啊,不把木蘭給我找回來,我將與你沒完”桑三兒被姚官架出許遠,依舊回過頭叫囂。
衆人都知道,颱風再兼天文大cháo,連停泊在岸邊的快艇和漁舟都不知所向,更不用說那境況下的桑木蘭,生存的機會微乎其微,丁文漂到筆架島撿回一條命,已經算命大。
“小文你都
沒合過眼,鐵打的人也經不起磨,你跟大夥兒一塊回去,咱們再從長計議。”桑chun的勸導並未奏效。
“大舅,幫我儘快訂購一艘快艇來,我要一個人出海去找。”
若非青木戒的神奇,丁文早倒下,如今保好將一些事jiāo給桑chun等人去管,如養殖場的圍墾分派給包品之,孵化基地的事轉jiāo楚婉yù打理,魚料加工廠建設讓泡泡負責。
桑chun聽了長長一嘆,趁退cháo之際,帶着鄉親們蹚着灘塗回去。
鄉親們紛紛離島,唯九叔公默默地守在一旁,勸也勸不走,想必還在耿耿於懷。這三天來,他幾乎與丁文寸步不離,估計在怕丁文一時想不開做出什麼傻事來。
“大頭,風是朝一個方向,但海水cháo流變化莫測,咱們不應侷限筆架島的周圍。”
咱們?
丁文打定主意不讓九叔公跟着,這回出海尋人,只會獨自一人。
入夏的氣候有些反常,午後時南風把霧送來,讓人盡覺揮不走的cháo溼與悶熱。
丁文吩咐九叔公在島上,自己挽起kù管,從筆架島北邊蹚泥,獨自向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