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客爲主
“老弟,若是女人,我會迷上你。”
丁文搭在章守志肩膀的手,滑開了。
章守志詫異地問:“怎麼啦?”
丁文說得認真,“一個小夥子,若被五十多歲的老太婆迷上了,是不是很無趣?”
“的確無趣。”章守志頗爲贊同地說,“但老太婆有個女兒雲英未嫁,長得靈巧可愛,可以把女兒嫁給小夥子。”
“可惜。”
“可惜?”
丁文搖頭說:“可惜小夥子有愛人了,所以老太婆的女兒只能去找其他小夥子嘍。”
章守志感慨說:“看來當媒婆這碗飯不是人人都可以吃的。我不適合當媒婆。”
“你確實不適合當媒婆,因爲你是男的,要當只能當‘媒公。”
說完,倆人均放聲大笑。
這時,肚子傳來咕嚕聲。丁文拍拍肚皮,說:“肚老兄,只能暫時委曲你了,剛纔以爲你被氣飽,把吃飯的大事給忘到一旁。”
章守志長唉一聲,說:“我呢,卻是一大早悶飽。”
倆人又一陣子大笑,餓着肚子打秋風的事,堅決不幹。但在廚房門口,倆人錯愕當場。
章守志張大嘴,差點讓下巴掉到地上。
見鬼!大白天見鬼,那是兩個漂亮的女鬼。
隨飄雲和李若琳正有說有笑坐在八仙桌旁,吃着她們的早餐。
李若琳明眸流轉,嘴角掛着笑意地說:“這裡的主人好客,又免費吃住,所以這頓早餐不能省。何況,我這做律師的,乾的是腦力勞動的活,要經常補充營養才能保持自己的精力旺盛。剛纔公事談完了,當然要好好享受一下私人的時間。”
理由說得多充分。剛纔橫眉豎臉,現在溫言可人,真疑問這人是不是有點人格分裂?丁文摸了摸下巴,還好下巴在着。
大舅媽盛來白米粥,招呼丁文和章守志吃飯。
四人各佔八仙桌一角,若是擺上麻將,可以湊成一桌。
“飄雲,咱們再住一個晚上,等下叫丁小弟一起陪着去村裡串串門。”隨飄雲聽了李若琳的話,眼裡有了捉狹的笑意。
章守志剛喝下一口粥,差點岔了氣。
丁文突然擡頭看了李若琳,又看了眼隨飄雲。一個臉帶笑容目光卻冷漠;一個臉色冷漠眼裡卻有了笑意。有人說,眼睛是心靈的窗戶,就知道李女士笑得有多假。丁文狀若輕佻地說:“老章,人說秀色可餐。什麼時候起廚房擺起兩盆解語花?真是奇怪。”
“是很奇怪。”章守志仍在埋頭喝粥,肚皮開始抽動,因爲他想笑。
隨飄雲狠狠地瞪了一眼,眼裡的笑意如冬天一抹殘陽,被烏雲遮去。
李若琳咯咯呼乾笑幾聲,自我檢討說:“聽說做媒婆的,不但臉皮要厚,心還要狠,我承認自己還有不足、還需鍛鍊。這鍛鍊就從這裡、從今天開始。”
丁文不想說了,只覺得碗裡的白米粥更可愛些,想和一位律師辯說,尤其是女律師,不如用粥塞住自己的嘴巴。
記得房總曾說過的一次笑話。某位局長即將榮升,最後一次民主生活會,大家對於這位局長的各方面展開批評和自我批評,會議室裡一片讚揚之聲,唯獨一位辦公室副主任提議批評:咱們局長什麼都好,就是隻有一個缺點。諸人拉長耳朵聽着,有人暗想這位主任恁不是東西,人家都上調了還提意見!這位副主任繼續說:局長只顧着拼命工作,卻忘記保重自己身體。孰知身體是革命的本錢,沒有保重身體怎麼繼續做貢獻?
嗯?原來缺點是爲事業拼命工作。與會諸人臉紅了,可副主任卻一本正經。丁文覺得李女士與這位副主任有得一拼,做人怎能這樣無恥呢,原來鮮花和牛糞就差這一線。
吃過早餐,該辦正事去,不陪磨嘴皮子了。
養殖場。
退還承包金之事,由章守志去辦。丁文沿着高低不平的養殖場土岸,邊走邊看。上次是從左峰遠望的,再加上整池的海水掩蓋,看得並不真切;現在海水都放幹了,仔細瞧來,這個養殖場夠破的。
許是當時圍墾建場時爲了節省資金,靠着山這兩面岸基本利用原有的山坡,只是經過簡單堆土處理,雖有經過夯實,但經不住這些年的海水浸蕩和雨水沖刷,有的地方已衝出尺寬的水溝,溝溝壑壑,象九叔公臉上的皺紋。灘底也不平整,傾斜度太厲害,丁文蹲下身子瞄了瞄,直起身就嘆。靠南的沙灘那岸不用去看了吧,原來幹砌起來的片石已被沙蓋住。
看來這個場子不經過修整,養什麼沒什麼,還嬌貴的九節蝦呢?去年能賺一筆錢,也算老天給老章頭他們開了眼。
但養殖場靠左峰腳下有大片沙積地引起丁文注意,有的青石已從山上滾落到沙積地,這明顯是左峰水土流失堆積而成的。早聽說左峰這邊自然環境惡劣,每年都禁受大小季風的考驗,沒想到已惡化成這等模樣。若不給予及時治理,聽之任之,估計不出三五年,養殖場的養殖面積將縮小。
若是池塘的水引到這兒多好啊,許不定這片沙積地可逐漸成爲一片綠洲,可惜村裡的挖水渠半途而廢,想以後更加不可能。走進這片沙積地的中央,順着左右兩側直視,丁文心裡似乎有了定計。
“老弟,老弟。”章守志正跑過來,遠遠便喊。
丁文朝他揮揮手,便往回走,待到近前。章守志已迫不及待地說:“搞掂了。肖湘沒有到現場,我把他的委託電話給錄音下來,那幫人正在收拾東西,一會兒就離場。”
吃一塹長一智,丁文點了點頭,指着養殖場說,“老章,對養殖場有什麼想法?”
露灘的養殖場,如卸了濃妝的老鴇,看起來殘破,章守志竟臊紅了臉,“才三年多,沒想到會破成這個樣子。”
“我是在問,怎樣好好利用節前這段時間?”丁文罵了句,不過心裡暗道:現在越破越好,好東西總惹人眼紅。
章守志才知道自己會錯了意,嘿嘿嘿地笑起,直爽地說:“我的心思都在養鰻場,這邊的事全憑老弟定奪,你說該怎麼着就怎麼着。”
“好!那你等着瞧,什麼叫魚兒堆滿倉。”
聽丁文難得露出口風,章守志心裡已樂翻天,“那我可要預先聯繫一些門路嘍,這些可是天然的海魚啊。今晚要開閘門進水嗎?”
丁文只搖頭不說。
魚羣最近徘徊在紫菜地附近海域,那是因爲菜苗浸泡洪荒湖水的緣故,丁文不知道這魚羣有多少數量,心生如何才能將魚羣引入養殖中的念頭。洪荒湖中養殖淡水魚已不成問題,而培植壇紫菜似乎有點小麻煩,因爲壇紫菜已不再是原有意義上的,帶狀孢體迅猛成長,已長成單指寬的帶狀;顏色也不是原來紅褐色的,象營養不足,淺得透明。
“老弟,我看養殖場和家裡的養鰻場是不是養幾條狼狗看場子,也省心安全防護。”章守志估計已熟慮過這個問題,此時自然順口提出來。
“嗯,”丁文皺眉說道,“島上的鄉親們倒什麼,只怕以後來了大量島外的人,那時可說不準了。”
“翠花告訴我,小玉她叔在前些日子在秋獵時,剛好摸了一窩狼崽子,有五隻啦。”章守志伸出一邊手說,“她叔最疼小玉,只要小玉一開口,沒準能給個三兩隻。”
“狼崽子!不是列入保護了麼?”知道這東西純種的老貴,一隻能賣個數萬,甚至數十萬,丁文還是搖了頭。
“啥保護?這事由我來說好了,你就甭放在心上。”章守志幾乎拍着胸脯,可謂信誓旦旦。
那幫人,在丁文眼裡,算是鼠輩。都說浪費可恥,擱着諾大場子天天也不懂瞎弄個啥。唉,人家有錢,玩的就是浪費,咱又怎麼招。看這些髮型標新立異的傢伙,睡到現在剛起牀,那髮型亂成鴨窩邊的雜草一樣,突然從面前消失,這世界突然變得順眼多了。
一股臭腳丫子味、酒味、煙味,混合的氣味從宿舍間裡衝門而出。丁文雖沒掩着鼻子,卻也閉了氣走馬觀花看了一遍。
幾間宿舍亂得象豬窩,這能睡人?答案是肯定的,那幫人就是從這窩裡鑽出來。
“老章,這宿舍樓能扛得住颱風吧?”丁文走到走廊盡頭長吸了口新鮮空氣,便問了這個話題。
桑家塢村子那邊還好,有了這道山樑子和筆架山主峰阻擋,就是多大的颱風也安然無恙,除非能把山給颳走。但這筆架島的“南大荒”就不同,只有左峰給擋了些,東南風可是側面而來。
人無遠憂,必有近慮。誰知道一年十多場的颱風降臨何處?
章守志對這個問題,回答得吞吞吐吐,“這棟房子是磚砌結構...地基用的條石灌砂...其實,這幾年颱風都沒刮到這...”
還不如住窖洞安全。丁文擺了手叫章守志不用繼續說下去,知道這一切都爲省錢、都爲降低前期投入。
初期創業的民營企業都這樣,能省則省。
被丁文這麼一問,章守志感嘆了,“這幾年所賺的錢,都是瞎蒙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