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秘買家
盛世華年,一塊青石,不太出名的雕刻師作品,卻售價八百萬。
那個神秘人一定瘋了。
捧着這塊石雕的是一個女人,極媚極美的女人,冷若冰霜的女人。
隨飄雲沒有瘋,她很興奮,想起今天是她爺爺的生日,臉上不由得浮現出笑容,宛若一縷春風吹綠了初春的江南岸。
隨老爺子那紅樟木做成的博古架格子裡,已填滿了奇珍異玩,那些價值估計比古董行的還貴,貴得不知多少倍。這些都是隨飄雲兄和她哥哥送的,每逢特殊的日子總送好玩意兒,而隨老爺子每次都欣然接受。
受禮的人高興,送禮的人開心,反正隨氏的錢八輩子也花不完,八百萬相當於工薪階層八塊錢,但不是錢的問題。
買下石雕,因爲它的好名字,還有它是青田石中的精品。隨飄雲知道爺爺對青田石最感興趣。
感興趣的人通常都有一定的研究,隨老爺子收下這塊青石,卻知道雲丫頭被騙了,這根本不是青田石。
隨飄雲憤怒了,象冰山雪峰即將雪崩一樣。在這個特殊時刻裡,竟拿膺品騙人!她衝出去比百米起跑還要快,卻她哥哥隨乘風攔住了。
“你看爺爺的神情,象似被騙的麼?”隨乘風沉着地說,自從兒時父母空難後,這個妹妹被當成寶,當成了全家人的寶。
隨老爺子捧着“盛世華年”仔細端祥,目光似凝固了般。這是很少見的事,因爲博古架上的許多東西比這塊青石稀有且珍貴,對異石早已伺空見慣了。不過,這次真的讓隨老爺子驚訝了。
“雲丫頭,你過來捧着這塊青石看看。”隨老爺子如夢方醒地喚了隨飄雲。
石頭既冰且涼,在冬天是很正常的,沒有特異之處。隨飄雲驚疑莫定望着隨老爺子,“爺爺,這塊石雕...除了冷之外沒什麼呀?”
“真的沒什麼!”隨老爺子追問一句,似乎很關切這個問題。因爲每個人對奇異之處,總怕自己是幻覺,所以要多個人來證實。
“比別的石頭冰了些,就是那種涼意會延到手腕。”隨飄雲吞吞吐吐地說,眨着眼依然迷惑不解,此時她更象一位憨態可掬的小姑娘。
隨老爺子摸着白鬚大笑,老懷大開,“這個禮物很特別,我收下了。”
隨飄雲將石雕交給了隨乘風,卻在隨老爺子面前撒起嬌,“爺爺,您淨耍人,快給我說說有什麼特別的,我想聽。”
當災難降臨這個家庭的時候,不管是富貴或者貧窮,都無法去規避。家,一個家庭不能沒有笑顏,因此隨老爺子總想出各種辦法耍孩子們開心,而這兩兄妹也想盡辦法討爺爺歡心,在家裡總充滿了歡笑。
難得一見她這小兒女狀,隨老爺子笑意更甚,開口大笑,似乎世上沒有比這個孫女展開笑靨更開心的,“其實呢,我也想買下這塊石頭,沒想到丫頭你手腳快。不信嘞,你問問老金。”
“金爺爺......”隨飄雲轉向隨老爺子身後的另一位老人,那膩聲讓人無法拒絕,一點都不能。
老金當即講了。他只不過用火柴盒那麼大的田黃石砸向田黃,也砸了田黃的金口,所以該聽的全聽到。只將石頭的特異之處一一說了出來,並沒說出青石來自何人之手,這點是隨老爺子特別交代的。末了,老金還說:“三小姐,我還喝了青石泡水的茶。”
“您的意思,這塊青石非但不貴,我還撈上了便宜?”隨飄雲看到老金點頭,笑得很開心,笑聲如銀鈴般悅耳。
“豈止撈上了便宜,而大大的便宜。”老金指了博古架上的三樣東西,一面青銅鏡子、一個青花瓷碗、一匹狀若駱駝的馬,“超過這三樣東西加起的價值。”
隨飄雲翕張着玉潤的朱脣,連她都驚訝了。
隨乘風在一旁將老金的神情瞧在眼底,便問了,“金爺爺,不知比起桑家魚莊的精品名菜‘青石魚湯’會如何?”
隨老爺子佯裝咳嗽幾聲,連忙喊着準備開飯。
“爺爺,咱們還是再等等二叔他們吧!”
“趕得早,不如來得巧!爸、小風小云,我們都來嘍。”門口已傳來宏亮而爽朗的笑聲,這笑聲像軍營裡的軍號一樣響亮。
臘七、臘八,凍掉下巴。
章守志乍聽明天去省城拿款,先是驚訝,然後開始發笑,最後笑得快掉了下巴。這笑容很複雜,有苦的、有澀的、有內疚的,更有釋重後的輕鬆。
“翠花賣了豐泉魚的那些錢,也投入到桑家魚莊中。”章守志笑定後沙啞地說,說這話時轉頭不敢直面虞翠花,象做錯事的孩子。虞翠花卻握住他的手,握得緊緊的。
“養鰻場裡有我,老章你們倆個一起去省城吧。”丁文柔聲說,說完就走出溫棚。
丁文爲這對夕陽紅的夫妻而感動,在困難的時候依然倆人攜手共進。說來也怪,竟在同一天耳聞目睹了:至親兄弟爭吵而分家,半路夫妻患難卻攜手,這世界就這麼奇怪而有趣。
臘八,入冬以來最冷的一天,卻是內心最火熱的一天,人說今天是釋伽牟尼的成佛之日,道是勘破萬千虛妄,才能歸還真我天性。
丁文暗道:嗯,該到海邊看看咱的壇紫菜了。
崖底避風,風很小。海水吻着岩石,壇紫菜象少女的髮絲,隨海水輕蕩。
可丁文看了好笑。整一片岩石的壇紫菜,象禿子吃了頭髮再生精髮絲沒長齊一樣。菜苗那時,被魚兒啜得東少一片、西缺一塊,之後也沒再放心思補苗。
丁文找着壇紫菜長得茂盛地方,儘量不傷菜根,象理髮師一樣剪裁了韌滑如髮絲的紫菜,不久就裝滿了兩個籮筐。
壇紫菜與網簾掛的紫菜不同,一般扒剪不過兩次,而網簾菜可以多至六七次,看這數量並不是很多,不過專供給自家吃用還是綽綽有餘。
剪回的紫菜就得趕緊曬起,若不及時的話,容易爛掉。最好經過淡水漂洗,不然後以後容易返潮。丁文一回到家中,將壇紫菜用淡水漂洗後撈起,看這天氣不似會下雨,放到頂層的水泥地面曬乾算了。
虞翠花在溫棚裡看到丁文忙得真切,便鑽出來幫忙,以爲這是喂鰻用的藻類,但聽說這是壇紫菜,好奇地抓了一撮放在手中細細打量,還兀自不信。章守志從其他溫棚出來後,聞聲湊來,當起了說教員。
這倆夫妻,說是幫忙,這會兒在進行科普教育呢。丁文手腳麻利地收掇,留下了一些未洗的溼菜,今晚煎紫菜餅,或是用排骨燉湯。嗯,這頭水菜應該海味十足吧。
“老弟,你整出東西都稀奇古怪的,真讓我大開眼界啦。”章守志的說法,也讓虞翠花頗爲贊同嗯嗯幾聲。
“瞎搞唄,這整天太輕閒了,總呆不住呀。”丁文笑呵呵地說。
也確實,這樣養魚、養鰻,連章守志和虞翠花都覺得輕閒。
“老章,你試着和那個什麼湘的說,養殖場那邊閒灘承包能否提前結束?”丁文見倆人都在,趁熱打鐵提起這事。
“好啊!我等會兒去找他們談談。”章守志沒有追根究底,滿口地答應,現在對丁文是完全信任了。
因爲大舅媽回了孃家有事,午飯就着落在虞翠花身上。
那個“銀包金”,虞翠花特意做了這份菜。先做好了肉餡,然後生鴨蛋磕了,蛋清和蛋黃一起放入茶杯,再夾了肉餡塞入其中,最後倒入開鍋水裡。
“虞姨,就這麼簡單?”丁文以爲這樣的特色菜,應該也象常知偉那樣大動干戈、操作繁複,沒想到只有這點小竅門。
虞翠花溫和笑笑,“山裡人做菜,不想象海邊的那樣講究。我們主要以‘辣’壓味,做出的菜粗了些。”
“誰說的,各有風味。那個山雞飯、紅燒野豬肉、麂肉片湯啦。聽小玉說,小灣村前一條溪特產一種魚叫香魚,只有那條溪纔有麼?”丁文站在竈邊和虞翠花拉起家常。
“別聽丫頭亂講,就每年六月到十月纔有這種魚,其他時間也不知躲到哪兒去?”虞翠花嫺熟地煮着“銀包金”,不忘替丁文分說。
想必這種魚也有溯溪迴遊的習性,在那條小溪產下卵之後,又順流而下。
“想去小灣村,要到暑夏或者秋天纔好,晚上還得蓋毯子。現在去了凍人,象這樣的天氣該要結冰......”虞翠花似在回憶地描述,丁文覺得那個偏僻的小山村似乎與桑家塢很相似,不禁興起有空要去看一看的念頭。
章守志從養殖場回來了,一進門就說,“他們都同意,不過要求退還一半的承包金。”
看來那班人是沒撈到好處。丁文當即表態,叫那班人一兩天內從養殖場退場。現在手頭沒個錢,做起事來縛手縛腳的,這次還貸餘款,自個兒一定要留着,就當是私房錢嘍。
章守志現在以丁文馬首是瞻,見丁文一手不斷摩挲着下巴,暗忖:這養殖場收回來又有新動作了,自己實際的份數不多卻也跟着樂。眼看這鰻苗一天天打氣般地長大,甭談多開心。
就在倆人各存着心思時,虞翠花叫了開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