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遙遙而來,彷如仙子落凡塵,人間五穀不識她,他雙眸如水,晶瑩而剔透卻帶着永恆不變的寒冷,似乎這世間已沒有任何人任何事能令之所動,素指一彈,天地都爲之而黯淡。
是誰在日夜煎熬,又是誰在寒夜獨舞,只爲那不曾逝去的孤獨而桀驁的背影!
周曉涵!
一切都似乎結束了,善惡正邪,是非對錯,一切的一切都已煙消雲散,唯獨只剩下那來自的天際的仙子,她是凡俗之人永世也不可企及的存在,而他僅僅只是邪魔外道,一個被世人所不齒的邪魔妖人,這就是上蒼,這就是天意!
她的眸子晶瑩如水有着他的身影,可是他那如癡如醉的眸子內又何曾不是她的身影,原來,一切都沒有結束,不過是變得迷,變的夢了。
這一眼誰也沒有離開,或者是早已無法離開。
只因紅塵有你,我願降世爲凡,歷百轉千回千年回眸望你孤獨桀驁;只因廣寒囹圄,我願踏破雲霄,經煙雨飄搖生死輪迴盼你回眸一笑。
可是廣寒永不知紅塵苦,正如紅塵不知廣寒悲,誰又能瞭解誰的心?
一抹紅顏,淺淺一笑,他已淪陷,緊緊握着的手慢慢的放鬆放鬆,甚至是騰蛇劍早已脫手而出竟也不曉得,他唯一曉得的就是胸口突如其來的一痛,一把三尺青鋒已貫胸而過,露出了帶着血跡斑斑的寒光,熠熠生輝!
誰的劍?青玉。
他仿似丟失魂魄般的回頭望着一臉惡毒譏笑的青玉,竟是這般的可惡噁心,他右手一擡一掌拍在了青玉的胸口,身形已向着後面緩緩飄落,就如血雨中的飛花,悽豔而落寞。
劍還在胸口,不知疼痛,不知恐懼,只有眼前的一抹白衣緊緊的追來,想要抓住卻是如此的遙遠,就好像隔了千年萬年一般。
噗通的一聲,他重重的摔到了地面,帶着無數塵土,本來欲要暈死過去卻遭受這麼重重一撞,傷口受創,反而愈發清醒了,望着扶起自己近在咫尺的晶瑩如玉的面龐,腦海中已是一片空白。
抱着張行健的身體,感受着他身體的冰冷,周曉涵眼神痛苦,可是她的目光卻堅決的望着前方,前方正是盛怒而立的青玉。
青玉臉色蒼白,長髮散亂,狼狽至極,直指張行健厲聲道:“曉涵師侄快些讓開,今天就讓我殺了這妖邪,以免他日後爲禍蒼生,不然後悔莫及。”
周曉涵卻輕輕的搖了搖頭,將張行健抱的更加緊了緊。
青玉臉色陰寒,眼睛瞪着張行健,道:“周師侄,遲了就來不及了,此人今天不死他日必定後患無窮,你可要想清楚啊!”
周曉涵卻似沒有聽到青玉的言語一般,竟然點頭望着張行健,伸出纖纖素手在他的嘴角輕輕擦拭了一下,自語着道:“沒有人能夠殺死你,絕對沒有人,咱們回寒玉宮,一起讀書識字,一起學道修法,再也沒有人能夠阻止,你說呢?”
卻不料張行健遭此重創,本來是活不下去了,可是因爲體內法力深厚更是窺得大道之門,兼且有蛟龍內丹護體才免於死於當下,聽到周曉涵如此說回答她的竟是咳咳兩聲接着胸腔一顫又是一大口鮮血溢出,慘不忍睹。
張周曉涵心中大慟,緊緊的抱着張行健喃喃道:“不會,絕對不會。”
只見後面的卜慶豔搖搖晃晃自地面站起望着周曉涵厲聲斥責道:“曉涵,你在做什麼,快些放開他,他現在是魔教妖邪,早已不是當日的張行健了,你這麼做等於是害了這世間千千萬萬的人啊,曉涵你醒醒吧!”
周曉涵猛的搖頭,一滴晶瑩剔透的水滴順着她的臉頰緩緩滑落,滴在張行健的嘴角然後融合在鮮紅的血跡中。
“曉涵,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麼,你難道忘記了你師傅的大仇了嗎,這一切難道你都忘記了嗎?你知不知道你這麼做讓你在九泉之下的師傅是多麼心寒啊?”卜慶豔踉蹌的向前走了兩步,來到距離周曉涵不遠處,怒聲道。
聽到卜慶豔提起周雲,周曉涵心中頓時大亂,猛的搖着頭,嗚咽的道:“師伯,你不要逼我,不要逼我。”
“周師侄,難道你不想給你師傅周雲報仇了嗎?此子本來就是魔教中人,設下計策殺害你師傅,卻示好於你,正是居心不良啊,快點你走開,讓老夫速速殺了他,爲你師傅報仇。”青玉在旁邊立刻加油添醋。
可是周曉涵卻只是搖着頭,對兩人的話語不聞不問。
青玉心內焦急,今日如果不殺死此人,他日必定是後患無窮,可是眼前周曉涵又護着張行健遲則生變,頓時臉色顯出一絲狠色,道:“周師侄,你可知你這樣做的後果嗎?你一心護着這個妖邪難道是要與天下正道勢不兩立嗎?難道要老夫出手連你一塊也殺了嗎?”接着又道:“周師侄,老夫只認爲你是一時被這妖人迷惑,只要你快些離開此人老夫我就當什麼事也沒發生過?”
就在這時只見一直沒有任何反應的張行健竟然掙脫周曉涵的懷抱慢慢的站了起來,看也不看周曉涵望着青玉虛弱的道:“青玉,要殺我妖人又何必如此花言巧語浪費脣舌呢?”他胸口還插着青玉的仙劍,血跡順着劍鋒緩緩流出,滴滴而落,此時只見低頭望着胸前的劍尖,微微一笑伸手竟然握住劍尖猛的一用力,仙劍順勢而斷,背後的劍柄掉落了地面,傷口處的血不受控制的向着外面流去,仿似一條不斷的河流,而他竟然順勢一拋劍尖綻放出一道光芒向着遠方的天際而去,轉瞬便不見蹤影。
周曉涵正要上前卻被卜慶豔一把拉住,不得而動。
想青玉的仙劍爲何物,絕非俗世凡鐵可比,更是經過青玉心血祭練,堅硬程度即使是騰蛇劍斬在上面也不一定可以斷裂,而此時卻被張行健一隻手斷爲兩截,其中的震撼可想而知。
青玉不禁踉蹌退後兩步,難以置信的望着張行健,實在是想不到重傷至此的張行健竟然還有如此法力,不過仔細一想剛剛不還是奄奄一息麼,此時就算是恢復法力也不可能有如此威力,不過是徒有其表唬人而已。想到這些,立刻哈哈一笑,道:“妖孽你也無需杯弓蛇影,不過是強弩之末罷了,難道老夫還怕你不成?”
張行健抹了一把嘴角的鮮血,然後捂着胸口,沒有在乎青玉的話,只是身體光芒閃現血紅妖異的光芒乍然出現,地上的騰蛇劍竟似乎受到感應一般,微微的抖動了幾下後竟然急速的飛到了張行健的手中,頓時紅芒大盛。
青玉心中一顫,不過立刻想到此子受傷如此之重今日不殺了他就再也無此良機了,今日就算是損耗百年修爲也要除去此人,心中想着手上卻沒有任何停止,右手向着地上的半截仙劍抓去,仙劍順勢被抓在了手中,雖然已然斷裂,不過在青玉手中威力還是不小。
青玉也不答話,手中半截仙劍立刻劍芒大漲,一招力劈華山向着張行健劈了過去,此招雖然簡單卻正是最佳的方式,此時張行健受傷嚴重,與其硬拼纔是正道。
張行健怡然不懼,騰蛇劍上血芒大盛,向着青玉的劍芒迎了上去,兩道劍芒瞬間就撞擊到了一起,只聽一聲轟鳴之後兩人身形瞬間分開,青玉受到張行健初窺大道之力衝擊向着後面急速退了幾丈遠才喘息着停了下來,心中對於張行健驚駭難解。
張行健被法力一撞,口噴鮮血身體頓時倒飛了出去,傷口處更是汨汨血流,早已成爲了一個血人,嘭的一聲趴在了地上輾轉難以站起。
周曉涵心中大痛,想要衝過去卻被卜慶豔拉着,着急道:“師伯,求求你,讓我過去,師伯求求你。”周曉涵此時的狀態早已失去了往日仙子的模樣,淪落紅塵,嚐盡了辛酸苦辣。
卜慶豔心中既是心疼周曉涵,卻更加恨張行健,突然擡起手掌向着周曉涵的後頸處蘊含法力的斬了下去,周曉涵沒有防備頓時暈了過去。
青玉一步步的向着張行健走去,陰險而得意的道:“妖邪,明年的今天就是你的忌日!”話音未落身形已然拔地而起,斷劍指天一股猶如烈火焚天的灼熱氣浪呼嘯間鋪展開來,而地面的荒草樹枝竟似乎不堪這樣的灼熱紛紛化作飛灰般的消失斷裂,卜慶豔霍然大驚急忙帶着周曉涵飛到了遠處才覺得熱浪小了很多。
卜慶豔剛剛落到地面已經震驚的道:“崑崙無上劍訣御火真訣!”
御火真訣乃崑崙無上神通劍訣,威力比之寒玉宮的無上劍訣不遑多讓,破壞力更加厲害,當年卓華玉曾經使用過一次,只是當時卓華玉道法低微所以使將出來的威力也極爲有限,而今青玉再次使將出來威力已然大爲不同,正有摧枯拉朽,焚燒萬物的威力,料不到此時竟然對着重傷垂死的張行健再次使將了出來。
而此時劍訣正中的張行健艱難的擡頭望着空中正在逐漸凝聚功力的青玉,心中已然絕望,似乎感覺身體內正有無數的鮮血流逝蒸發,似乎一切的生機在這種威力都將枯萎變成死物。天地間所有的熱量都向着劍鋒彙集而去,這也正是崑崙劍訣的本能,藉助天地間靈氣再加所有的熱量來催發體內極限的潛能,正要在劍訣的範圍內必然蕩然無存。
只見斷劍之上火光耀眼竟好像燃燒了起來,天際更是紅雲遮日,似乎連太陽都失去了眼色,四周道道肉眼可辨的紅芒向着斷劍而去,青玉臉色也是潮紅就似充溢了無數的鮮血,然後青玉竟在虛空虛走八卦方位,之後停在了一個地方雙目怒睜一劍向着下方斬去。
只見萬千炙熱的紅芒向着張行健所在方向斬了下去,就似烈烈天火自天而降,烘烤萬物,盡皆化爲飛灰,而且此時青玉珍而重之的將御火真訣完完全全的施展了出來,當年的卓華玉也不過是初窺門道而已,眼前的劍訣就算是張行健全身時期也不敢與之硬抗,更何況是此時呢?
望着天際紅芒飛舞,微微的想要動上一下都是如此的費力,只能擡眼望着這些焚烤萬物的紅芒越來越近,可是隨着紅芒的越來越近竟然連眼睛都炙熱的要睜不開了,體內好像失去了所有的水分快要枯萎了一般,張行健心中已沒有任何想法,只想就這般的死去算了,然後竟閉上了雙眸。
明風本已早就醒轉過來,只是望着周曉涵緊緊的抱着張行健,再看張行健竟然爲了澄清周曉涵而再次向青玉出手,心中是大痛不已,想她辛苦一場卻還是比不了他心中的周曉涵周仙子,再想到青玉所言耶羅自顧不暇的時候,一時心中萬念俱灰真想死了算了,可是看着張行健縷縷受創心中疼痛異常卻無能爲力,更是痛恨自己的無能,接着見青玉竟然動用崑崙無上劍訣欲要殺害張行健,明風哪能不管不顧也不管自己能不能抗的下這一擊提起全部法力奮不顧身的想毀天滅地的劍芒衝了上去。
轟隆隆之聲不絕於耳,似乎大地斷裂,萬物凋零!
感覺中炙熱的感覺越來越烈,好似剎那間失去了所有感覺,接着忽然感覺一重竟然是有什麼東西壓在了身上,張行健睜開雙眸向着天際望去,只見晴空碧野而前方的青玉正怔怔的望着他。身體微微翻動向着身上望去,這一望已是肝腸寸斷、天昏地暗。
明風臉色雙眸緊閉沒有絲毫的血色,嘴角依稀還掛着血跡,不過眼睛還微微的動着,張行健頓時大急也不知從何處而來的力氣一把將明風抱在懷中,不停的嗚咽道:“明風,明風,醒醒,我們還沒有成婚呢,醒醒!”
明風眼睛微微的睜開,看到張行健後露出一絲笑意,想要伸手撫上張行健的臉卻沒有絲毫的力氣,張行健急忙抓住明風的手放在自己的臉上,道:“明風,我在,我在,你不會有事的,不會有事。”
明風撫摸着張行健的臉,眼角露出一絲笑意,用微不可聞的聲音道:“木頭。”接着眼睛已閉,撫摸張行健臉上的手也順勢垂了下來,竟是香消玉殞了。
張行健顯然不肯相信,還是不停喊着道:“明風,明風,醒醒,醒醒啊,醒醒啊……”
是誰是嗚咽,是誰在心傷,卻始終逃不過紅霞滿天,落暮寒寒!
荒涼廣漠,孤寂的黃昏,是誰還在不停的呼喚着,想要將心中那份永久的悔意輕輕的呼喚回來,可是紅顏落幕也正如夕陽日落,下一個輪迴已是明天,而明天誰還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