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
‘衆兄弟隨我殺入敵窟!今日你我不死,明日洪荒不滅!’
‘唯有死戰,不可退!’
‘傳我天帝令,永封三界!衆將隨我再衝這一陣!’
蕭蘭腦海中浮現出一幕幕畫面,她身周包裹着一抹奇特的道韻,這是……
當年她服用三生蓮子後看到的畫面!
但此時來看,這卻是另一個故事?
這些畫面圍繞的依然是‘楊戩’,但這個‘楊戩’,實在是太過艱辛了些……
蕭蘭心底冒出了道道訊息,但這些訊息走馬觀花般劃過心海,像是與她無關,卻明明都是她的視角所目睹的一切。
在突然出現的畫面中……
至強者降臨,洪荒被徹底摧毀,天庭殘將逃入混沌海中,勉強躲過了至強者的追殺,而後苟延殘喘、暗中積蓄力量,等至強者退卻迅速開闢了又一個大世……
故事的最開始,也和蕭蘭此時所知的情形有些不同。
最初時,天庭白蓮公主下凡與凡人楊天佑相愛,生下了他與妹妹楊小嬋。
後白蓮公主被抓回天庭,困於太山,楊戩拜師玉鼎真人,學了一身本領,有無當之神勇,而後劈開太山。
但白蓮公主卻被人暗算,慘死在了太山石上。
楊戩憤怒欲伐天,但被師父帶回了山中,一直到了封神大劫,楊戩成爲了周國大將,與哪吒、雷震子等人一同大戰截教,修爲突飛猛進。
封神後,楊戩也必須入天庭爲職,作爲玉帝的外甥、道門三代中的領軍之人,一身戰力已破準聖境,被玉帝格外看重。
但楊戩惱怒於玉帝害死他母親,聽調不聽宣,駐兵灌江口,結交好友,並不與天庭仙神往來。
後來,便是西遊時,楊戩征伐花果山有功,也總算進入了天庭之中。
接下來的歲月中,楊戩累積戰功、戮力修行,雖不與玉帝私下往來,但在公事上從未出差錯,漸漸的成爲了天庭第一神將,一身戰力僅次於幾位聖人老爺。
這個故事裡,楊戩和她的相遇,從這時候才正式開始。
他與她正式結識於一次仙宴之上,而後楊戩與蕭蘭被王母賜婚,這裡面也有拉攏朝天閣一部分勢力的考量。
但兩人新婚燕爾時,大劫突然降臨,至強者攻破了洪荒。
楊戩的妹妹楊小嬋慘死,玉鼎真人慘死,玉帝隕落前將天帝之位傳給了楊戩,幾位聖人合力掩護他們逃離了洪荒。
漫長歲月中,蕭蘭伴在楊戩身旁,默默支持着近乎瘋魔的楊戩。
最終,洪荒得以復甦,楊戩突破到了當年盤神的境界,但更大的劫難也悄然降臨。
天地壁壘消失,那無比廣闊的永恆神國出現在了天地壁壘另一面,無邊無際的傀儡衝向了洪荒,無數強者的氣息鎮壓了‘後洪荒’各處。
那是無比絕望的一戰,也是再無退路的一戰。
‘楊戩’在浴血廝殺,只能眼睜睜看着自己一路走來的兄弟、好友不斷倒下,渾身傷痕累累,卻始終不肯退縮半步。
“嫂嫂,你怎麼了?”
楊小嬋有些焦急的嗓音從旁傳來,蕭蘭猛地從心底的畫面中掙脫開來,美目中露出了濃濃的疑惑。
這些畫面,這些訊息,是她服用了三生蓮子之後看到的‘未來’。
此時再看,一切已經完全不同了——
她婆婆,天庭的白蓮公主瑤姬根本沒死,小嬋兒此時也活的好好的。
封神大劫是由夫君主持,西遊劫難也沒進行完全,中途告一段落。
現如今與那個‘未來’最大的區別,便是洪荒並未在虛莫的攻勢下全面淪陷,他們也沒有積蓄那漫長歲月的力量,幾年就奪回了洪荒五部洲,趕走了至強者。
而且,此時此刻,這似曾相識的一幕,同樣是永封三界……
在原本的故事中,那是絕望的掙扎。
但現在,卻是夫君將三界保護起來,免得在洪荒大道聖人都去討伐永恆神國時,被一些宵小所乘。
攻守移位,或者說,原本的‘故事藍本’已經被完全逆轉。
“夫君他……”
蕭蘭念起了這些年來,夫妻幾人的聚少離多;念着每次承歡夫君身側時,夫君偶爾會露出的思索和疲累。
是了,夫君也吃了三生蓮子,他或許也看到了自己看到的。
這麼多年來,他到底承受了多大的壓力?
自己爲什麼忘了這些……
爲什麼到現在纔想起來這些……
蕭蘭眼淚如斷了線般不斷落下,不斷擦拭着,又終究忍不住失聲痛哭了起來。
爲什麼會忘了這些,夫君他這些年明明一直揹負着這些……
自責,無力,卻又只能咬着嘴脣哭泣。
其實蕭蘭並不知,楊戩所見的只是一片白骨做就的花海。
蕭蘭小腹處,一抹抹溫柔的律動輕輕擴散着,讓蕭蘭漸漸哭聲停了,捧着略微凸起的小腹不斷咬着嘴脣。
天地各處,大幕已經緩緩落下。
一道道流光朝着各處飛逝,天地間依然沒多少聲響。
“會回來的……一定會的……夫君已經改變了這麼多,已經到了這般地步,肯定會回來的……”
一旁小嬋兒輕輕的嘆了口氣,全當蕭蘭擔心楊戩安危,也不知該如何規勸。
天外,楊戩幾人站在那石碑之前,這石碑於崆峒印在漸漸融合,二者緩慢的融入了道則之海。
他身後,敖心珂與鳳蕪對視一眼,前者道:“夫君,何時動身?”
“現在就要去了,還是有些捨不得他們。”
楊戩並沒有掩藏這一瞬的失落,但很快就振作精神,轉身,目光掃過身後站着的道道身影。
也不知,最後能回來的,能有幾人。
剛要動身,楊戩又想起了什麼,將自己玄龜帶中囤積如山的寶材、靈根,一些根本沒用過、以後也不會用到的仙兵、靈寶取出,輕輕揮灑,扔入了洪荒天地。
有樣學樣,衆大能大修也將自身無數歲月來的積累送入了洪荒之中。
有天道接納,他們也不用擔心這些東西會浪費。
做完這些,那艘只有千里長的兇獸戰艦緩緩飛來,這是一頭狀若九頭蛇的兇獸,天生的本領便是隱秘氣息,倒也有幾分遮掩行蹤的功效。
但楊戩直接手一揮,體內乾坤延展開來,將兇獸、周遭人影盡皆納入了體內乾坤之中。
這片昏暗的星空,頓時剩下了自己孤零零的身影。
辨明方向,楊戩朝着洪荒側旁的天地壁壘而去,幾乎眨眼就出現在了那面壁壘之前。
他並沒有強衝,雖然從這邊去那邊簡單許多,憑他此時的實力,強沖天地壁壘也能衝過去,但有現成的路徑不用,何必耗費太多力氣在這上面?
沿着天地壁壘仔細搜索,很快楊戩就找到了一處‘缺口’。
如果在他體內乾坤中的孔宣和始鳳靈鳥能見這一幕,估計會認出這是何地……
向前走,便是不死火山。
“當真沒有後手?”
楊戩低聲喃喃了句,而後朝着裡面緩緩飛去。
空白之地。
此時沒了不死火山之內的火之大道給的微弱牽引力,純粹是靠楊戩的兩條大道反方向延展,這才能夠在此地不斷前行。
若無那遙遠且微弱的火之大道做指引,聖人境在此地怕是會直接迷失。
但至強境卻是可以通過這處缺口,直接闖入天地壁壘之內,也能無限接近壁壘另一面的永恆神國。
雖然如何出去是個問題,但這裡確實算是唯一的,通往永恆神國之路。
不知飛了多久,不死火山已在眼前。
楊戩駐足許久,方纔踏步跳入了火山口中,這次他身影剛剛墜落,就直接進入了一片湛藍色的‘幻境’。
“你來了,”有些熟悉的蒼老嗓音從前方傳來,一道老人的虛影緩緩浮現,目光之中帶着幾分緬懷,對楊戩露出了少許微笑,“比我想的要早一些。”
楊戩拱拱手,道:“殘刀前輩上次似乎騙了我。”
“只是以彼之道換彼之身罷了,”老人輕笑着,似乎挺喜歡看楊戩無奈的表情,“你前世哄騙我就不少,還說讓我在這等你這個轉世身過來,這都多少歲月了?我差點就物化了自身。”
楊戩拱拱手,言道:“是我失言,前輩勿怪。”
“上次你實力實在太差了些,我當真不敢讓你進入此地。”
楊戩苦笑道:“我突破至強境時,他說並未留下後手。看來,也是在騙我了。”
“他從不會騙人,只是喜歡說一些別人不愛聽的話罷了,”老人溫聲說着,“他雖然對今日之事早有預見,卻並未留下任何後手。期間緣由,我不便多說,這畢竟是你自己的事,你應該明白纔對。”
楊戩一愣,“當真沒有任何後手?”
“當真沒有,”老人緩緩搖頭,“因爲他不必留下任何後手,你莫非覺得,永恆神王真的能活過來?”
楊戩略微皺眉,“不能嗎?”
“他憑什麼?”老人並未多說,只是負手輕笑,言道:“罷了,不多提此事了,你還有你的路要走,不要被他帶偏了心境。”
這話說的,當真也讓楊戩有些如墜雲霧。
可不等他多問什麼,殘刀已輕輕揮了揮衣袖,周遭一切迅速崩壞,只留下一把散發着湛藍色微光的刀柄。
準確來說,只是大半的刀柄。
“前行吧,繼續走下去,自會解開你心中的種種疑問。”
殘刀如此說了句,周遭的毫光凝成了一顆光球,與刀柄一同飄到了楊戩面前。
楊戩將刀柄捧過,刀柄竟自行消失不見,而在楊戩右手掌心,出現了刀柄的小小印記。
看印記的整個輪廓,似乎是一把普通的單刀,但楊戩知道,這是渡彼當年唯一的兵刃,斬殺過不知道多少強敵。
永恆神國的建立,大半疆域都是渡彼打下來的,期間滅了多少高手?
這怕是隻有渡彼自己知曉了。
殘刀的嗓音在楊戩心底緩緩流轉,漸漸消失不見。
“一切皆變,一切皆不變,永恆存在的代價是整個有形之界的崩壞,這是法則,也是鐵律……”
那光球輕輕閃爍,不死火山竟緩緩消散。
這曾是渡彼的埋骨所,此時卻別無他物,周遭一片空白。
藍光一閃,光球引着楊戩朝着未知的方向前行,楊戩都不用自己花費力氣,自行跟在了這顆光球之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