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君今日動過了嗎?”
“先前動過一次手指,說過半句話,似乎是在喊大姐的名字。”
梅山主峰,最頂峰的仙殿深處,在那張十萬年溫玉打造的牀榻旁,敖心珂與蕭蘭正進行每日例常的交接。
楊戩沉睡已有四年,她們三人也定下了每人照料一日的規矩。
除卻照顧楊戩,她們還要有一人陪伴每日愁容不展的婆婆,還要有一人兼顧黑靈國重建、梅山瑣事,以及應對衆仙家時不時的探望。
楊戩的這三位夫人,倒是真的撐起了半邊天。
敖心珂嘴角掛着溫柔的微笑,拿着一本書冊,坐在了牀榻旁的椅子上,靜靜的對着楊戩發了會兒楞。
此時楊戩已經看起來正常許多,似乎只是在熟睡,但眉目間卻有化不開的疲倦。
“夫君,大劫已過了,心珂還等着爲你延續香火。”
敖心珂輕聲喃喃着,小手握着楊戩的左手,將書冊擺在面前憑空懸浮着,靜靜的讀着這卷應是成書於太極時的古籍。
她能這麼一直待下去,但鳳蕪卻踩着第二日日落的點而來。
敖心珂雖是大姐,也不能霸佔着夫君。
“夫君今日動過嗎?”鳳蕪也輕聲問着。
“嗯,似乎握了一下我的手指,”敖心珂柔聲說着,“夫君現如今是在恢復元氣,休息的越久對他身子越是有益,咱們急不得。”
“是,姐姐,我自省得。”
換做了鳳蕪,守着自己夫君的方式又有些不同。
她會偷偷躺在楊戩身側,靜靜的注視着楊戩的面龐,一直到自己有時忍不住睡過去,在夢中和他相會。
猶記得當年初見,還是在‘鳳巢’之中,而後又有了混沌鍾內的相處,種下了心中的情意。
如今洪荒大劫不管如何都算是過了,鳳蕪雖知無數修士心中都有遺憾,衆多大能心底都有難抑的憤懣,但對她而言,楊戩平安,一家人也都有驚無險的度過了劫難,已是無法多求的結果。
悄悄的,鳳蕪依偎在楊戩手臂旁,也不敢真的觸碰到夫君,只是在那靜靜的呆着。
火紅的長髮與裙襬鋪散在身穿戰甲的楊戩身側,平添了幾分悽美之感。
她們三個就這般守着楊戩。
三年又三年,三年再三年。
梅山花葉落,良人依安然。
轉眼,大劫過了一十六年,洪荒之中再次人煙升騰,道門修士也開始爲恢復周遭大千世界而忙碌。
這一日,一直在地府之中忙碌的楊小嬋總算回了梅山,見到牀榻上昏睡的哥哥,她眼圈一紅,咬着嘴脣就哭了出來。
她不敢回來,便是怕見到這一幕,如今當真見了,還是有些受不住。
“嫂嫂,我哥真的沒事嗎?”
“夫君已是無恙了,元魂雖有些虛弱,但也已經沒了大礙,只需靜養便可。”
敖心珂只能耐心的勸着,雖然這話已經說了十多次。
蕭蘭與鳳蕪也聞訊趕來,極力安撫着楊小嬋,甚至還請來了依然在梅山之下修行的白澤,白澤像模像樣的說了幾句楊小嬋聽不懂的話,楊小嬋總算是信了。
“嬋兒,你先去陪陪母親吧,”蕭蘭輕聲道,“母親近年來茶飯不思,似乎心事重重,幾次喊你你都不歸,今日回來了,可要在山中多住些時日。”
楊小嬋低聲道:“母親也是在擔心兄長吧。”
“應當不止於此,”敖心珂想起瑤姬的狀態,總覺得有些不太對,“怕是母親覺得上次大戰,因她而拖累了夫君,拖累了洪荒生靈……”
蕭蘭和鳳蕪頓時默然。
瑤姬心底爲何會有這般念想?
卻是當日,虛莫部將從百山大墓之中現身,雲霄以大道圓滿的聖人之姿現身,阻住了虛莫,楊戩拼命趕回去救援黑靈國。
其實楊戩那一戰殲敵甚衆,更是一力將虛莫舊部幾乎擊潰,並不算一招差棋。
但瑤姬心底依然會多想一些,覺得若是楊戩能全心在洪荒之內應敵,或許洪荒五部洲便不會失守,楊戩也不至於承受那麼多壓力,要去跟至強者以命換命。
“咱們每日也當看好母親,切不可讓母親做傻事,不然咱們當真無顏面對夫君。”
“嗯,此事須得在意起來。”
楊小嬋道:“我便在山中常住吧,母親那我多陪着,應當不會有事的。”
姑嫂這般一合計,留下敖心珂照料楊戩,三人命人備好酒宴歌舞,就去後山陪伴瑤姬了。
“輕靈……”
牀榻上,楊戩嘴邊喃喃了一句,敖心珂連忙轉身。
卻見楊戩只是如夢囈一般,並未醒來,元神肉身都是之前那般‘安靜’,頓時只能抿抿嘴。
聽着自家夫君念其他女子的姓名,自然是心底有些埋怨的,但敖心珂與楊戩已算是心意相通,在楊戩的喃聲中,敖心珂並沒有聽出多少兒女之情。
只是少許愧疚,只是一些遺憾。
溫輕靈……
九名至強者中最強之人的轉世,同時也是一位掌握九條大道的至強者,乃是真正強者中巔峰一般的存在。
當日她只是現身,尚未恢復一成法力,就讓孟洛根本不敢有半分妄動……
莫名的,敖心珂總覺得夫君和溫輕靈之間的故事並非如此簡單。
當日孟洛與輕靈前世身的交談,他們自然都沒聽清,也沒能看清什麼,這點倒是讓人頗感納悶。
夫君醒後,會做哪般選擇?
在洪荒安心與她們廝守?
敖心珂抿抿嘴脣,看着楊戩靜靜躺在那的身形,俯身在他額頭落下一吻,隨後就是一陣癡戀。
怕,很難吧。
仙殿角落中,哮天犬靜靜的看着這邊一陣,而後就閉上雙眼,趴在那繼續修行。
在它胸腹之下,一則小小的聚靈陣法正緩緩聚攏天地靈氣,灌注於它肉身之中。
這是上次去聖人小院得到的好處,也是他稍後修行的關鍵。
……
“我寄此心與明月,明月卻不知我心。”
天庭,一處仙山之上,七八道身影在一處小溪旁或坐或臥,溪水中有流淌而過的酒樽菜餚,倒是是別緻的享受。
豬頭豬臉的天蓬元帥舉杯發出這般感慨,一旁坐着的猴子忍不住踹了他一腳。
“文縐縐的說個什麼,說點俺老孫能聽懂的。”
一旁哪吒笑着打趣道:“天蓬,你不是都有翠蘭了?”
“悲呼!翠蘭雖得我仙丹容顏常駐,但始終只是凡人之身,三年前已經投胎去了,”天蓬元帥一聲長嘆,嘆不盡心底的哀怨。
韋護奇道:“韋護不讓尊夫人成仙與你廝守?去兜率宮中求一粒丹藥就是了。”
“我夫人不願,”天蓬嘴角一撇,“她說這輩子眼瞎看上我了,也是無法再改姻緣,就想着投胎之後能再嫁個好人……還讓我不要去找她……”
說到傷心處,天蓬哇的一聲哭了出來,撲到猴子懷裡一陣亂蹭。
“大師兄!你可要爲我做主啊!”
周圍幾人頓時無良的笑了起來。
忽有笛聲在天邊傳來,卻見一名仙子坐在雲端,靜靜的吹奏着仙笛,緩緩飄來此地。
猴子想了想,還是低頭裝作沒看見,畢竟他不用主動找過去,每次碰面,都免不了被這個師姐收拾一頓。
但今日卻有些反常。
紫霞剛來就被哪吒喊過去商議什麼事,雷震子、金吒、木吒也聚在一起,似乎有些事有些拿不準主意。
“我去看看,”猴子推開天蓬就站了起來,帶着幾分好奇湊了過去,剛走進就聽到了‘成聖’、‘成道’這些詞彙。
孫悟空眼一瞪,忍不住問了聲:“小女娃你要成道了?”
紫霞抓着連鞘寶劍就砸了過來,“喊師姐!沒大沒小的整天!哪裡是我要成道了,雷震子師叔要成道了!”
“雷震子?”孫悟空錯愕的看着雷震子,隨後一陣皺眉。
雷震子的修爲,比他來說並不算太高,甚至還有少許不如。
雷震子神色有些黯然,解釋道:“我之大道與天道天罰相合,故可用立宏源借功德之法,成就功德聖人果位。此事我也有些猶豫,尚未定下。”
“大劫已過,這麼着急做什麼?”木吒如此說了句,卻被幾人的目光同時注視。
木吒縮縮脖子,小聲問:“我說錯了什麼嗎?”
“大劫當真過了嗎?”紫霞俏臉有些冷寒,“不過是向後延了罷了,而且就算那些至強者不來找我們麻煩,這口氣你們能嚥下?”
金吒苦笑道:“確實,但咱們想要成爲至強者?那未免癡人說夢了些,聖人都費勁。”
“那有什麼難的,”紫霄淡然道,“有志者,事竟成,師弟你說是不是?”
“哈欠——”
紫霞頓時一陣磨牙,猴子果斷的跳去了一旁。
哪吒倒是當真成熟了不少,此時沉吟幾聲,方纔道:“若師弟你覺得自身天賦有限,已是無法再前行了,選擇功德成聖其實也不錯。但我覺得你還是再試試,不要太過心急。”
“不錯,功德成聖的限制太大了些。”
雷震子頓時輕笑着搖搖頭,言道:“對於我而言,走到這一步已是沒了前路,而且,若我能與天道相合,還可助天道快速恢復,三界秩序也能再穩固一些。”
“你總歸也要爲自己考慮一些,”哪吒皺眉道。
“可,大師兄呢?”
雷震子反問了一句,周遭幾人頓時不再多言語。
“我去找天炎聖人閉關了。”
紫霞面容黯然的道了句,而後轉身駕雲匆匆而走。
“我也去閉關了,這事你自己拿主意就是了,”哪吒也如此道了句,踩着風火輪飛去了同一個方向。
孫悟空打了個哈欠,“俺老孫也找地方去打盹嘍。”
金吒和木吒兩兄弟對視一眼,此時也是一陣苦笑。
這三位,難不成是真的想成聖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