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麼一個準聖高手,一個照面,斬了仙軀,拘了元神?
朝天閣之衆盡皆震撼莫名,尤其是楊戩那絲毫沒有波動的眼神,冷酷又無所謂的表情,着實讓朝天閣的修士心中陰影成片,根本不敢發出半個音節。
怎麼辦?
朝天閣的規矩不多,但違抗上令會被如何懲處,他們心知肚明。
攻,惹不起楊戩這煞神;退,又不敢違反朝天閣律令,如今這一羣朝天閣之衆只能磨磨蹭蹭的遠距離包圍清風嵐護山大陣,隨時做好被一擊而遠遁的準備。
那中年道姑一連發出三道玉符,方纔發現自己不知何時手心已佈滿冷汗。
多久了,哪怕面對生死劫難,都少有這般心悸緊張之感,可今日確確實實的感覺到了。
不只感覺到了,還異常明顯。
“總領,咱們……”
“等吧。”
這道姑苦笑了聲,注視着護山大陣,又擡頭看了看重重雲霧之後的天庭。
果然,只要涉及到玉帝陛下和二郎真君楊戩之事,就會變得頗爲複雜和棘手。
她見識短,看不出這對舅甥在爭個什麼,但已入了局中,想撒手不管卻是千難萬難……
一聲輕嘆,這道姑也只能靜靜等回信了。
大陣中,清風嵐山門前,楊戩將手中的‘鳥籠’遞給呂純陽,而後招呼哮天犬跟在自己身旁,散步一般走到一旁,站在一顆樹下閉目養神。
剛纔只是短暫出手,化身之中存儲的玄氣玄罡就耗費了七成之巨。
這具化身的爆發實力與得到定海神珠之前的本體相差無幾,那時的楊戩已是金靈聖母同級的高手,全力出手對付一個朝天閣長老自然不在話下。
更何況楊戩暗中已經用了十二分力道,力求一擊必殺,鎮住旁人……
雖有些兵行險着,但效果確實不錯。
希望就此相安無事的過幾個時辰,等自己本體回返吧。
山門前的人影已經少了大半,自然是按楊戩所言,將門人弟子藏入了地下,留下的都是清風嵐這一門之內的中堅力量。
楊戩雖沒說什麼,但那楊長老的元神落在清風嵐衆仙和呂純陽手中,自然會有手段審訊,逼問出些許內情。
對這些,楊戩就不多管了,分出少許心神留在此地,楊戩將心神沉浸,挪回了本體。
此時因爲本體與化身離着較近,楊戩其實不用挪移心神,也可大略感知到另一邊的情形。
飛舟內,楊戩睜開雙眼,喊了敖心珂一聲,擡手摁在了飛舟舟壁之上。
“我用玄氣來主導試試,心珂你繼續引路。”
話語落下,楊戩的玄氣涌入飛舟各處的大陣之中,飛舟猛地震顫了幾下,速度暴增一截!
“就如此吧。”
楊戩嘆了口氣,坐在蒲團上看着敖心珂,目光之中透着少許疲累。
來回挪移心神其實是比較累人的活。
“夫君,怎樣了?”敖心珂柔聲問着,一面掌控着飛舟行進,一面走到楊戩身後,爲楊戩摁着額頭。
楊戩道:“剛穩住局面,只是不知何時會生變化,我總覺得今日之事不會太過簡單。”
當下,楊戩將方纔之事簡單言說,讓敖心珂幫忙出出主意。
自家夫人可是萬知公主,有事相互商量,總能有些新思路……
“玉帝欲除東王公而後快,此事其實也算是洪荒隱秘,只是東王公本就是幾位聖人當年立下牽制玉帝權柄的棋子,並沒有太多人在意罷了。”
敖心珂輕吟幾聲,“夫君,不如與他一同去天庭找玉帝請罪,只要給玉帝一個臺階下,此事應當有所轉機。”
“請罪?”楊戩有些不快的道了句,“呂兄何罪之有?他已轉世重修,早已不是東王公,玉帝要趕盡殺絕,卻要他去跪下求免罪?這算什麼道理!”
“夫君……”敖心珂抿了抿嘴,感受到了楊戩心中的那股怒火,有點委屈的咬了咬嘴脣。
楊戩舒了口氣,反手握住她的小手,溫聲道:“是我有些情緒不對,不該對你發火。”
“夫君心中能痛快些也是好的,”敖心珂的委屈轉而化作了綿綿溫柔,跪坐在楊戩身後,抱着楊戩的臂膀。
她輕聲道:“只是夫君莫要忘了還有更重要的事去做,夫君和大師伯言說的那些強敵……”
“你的意思,是讓我不和玉帝鬧僵?”
“嗯,”敖心珂輕輕點頭,“若從大局出發,適當的忍讓和取捨也是可行的。呂純陽一人的氣節與自持,在這般大事面前,其實是有些微不足道的。”
楊戩不由默然。
敖心珂所說其實不錯,玉帝統御三界,征服中神州之後必能以風捲殘雲之勢征服整個三千世界,將洪荒生靈聚合到天庭之下。
如此,方纔能集合最大的力量,對抗不知何時出現的強敵。
比起這些,呂純陽的性命甚至都是輕的。
可楊戩心中就是有些不痛快,似乎有一道說不清的門檻,就是無法邁過去。
“夫君?”
“不論如何,我會護下他,”楊戩話語帶着一種不容置疑的堅決與果斷,“哪怕聖人老爺怪罪下來,我也受着。男兒立世,若見好友受難而只是潔身自好、袖手旁觀,爲我自身所不齒。”
敖心珂目光中劃過少許光彩,低聲道:“這便是我夫君的風範呢。”
楊戩被她一誇反而有些不好意思,收攝心神,計算着本體與化身之間的間隔,與本體抵達洪荒五部洲之地的時間間隔。
此時飛舟遁速雖然暴增一截,但依然要一個半時辰才能回返到化身身旁。
他們夫婦二人合力催動?
八九玄功與素水大道截然不同,這艘珍貴的龍族飛舟非要爆掉不可。
就算此時,楊戩強行催動飛舟,對飛舟陣法禁制的損耗本就異常龐大……
清風嵐,幾個仙人正在那不斷怒罵,楊戩的化身手指輕顫了下,卻是聽到了罵聲,心神回返化身之中。
怎麼了?
楊戩湊前兩步,“怎麼了?”
“唉!”呂純陽長嘆一聲,負手而立,目光多有憤慨。
那位楊長老的元神此時蜷縮成一團,被楊戩用玄罡封禁的他,此時想死都不能。
看他這樣子,方纔應當是受盡了折磨,將該說的不該說的都言說了出來……
“到底怎麼了?”楊戩有點着急的問了聲,此刻只有他最瞭解護山大陣之下的總體實力如何。
呂純陽道:“當年曾有一邪門肆虐中神州,造了數十件滅門慘案,惹起中神州衆仙們衆怒。而這一邪門也曾覬覦清風嵐的仙法,暗中調集衆多高手前來攻山。”
“我事先得知了消息,與衆好友前來支援,暫時抵擋住了他們的攻勢,以至於他們最後被後趕來的衆仙門聯手剿滅。”
“這楊長老,便是當年那邪門的副門主,而他上面還有一個統領,在朝天閣之中身居高位,便是那一門的門主。”
楊戩頓時有些啼笑皆非,這陳年爛穀子的事,竟會是今日危局的根源?
鬧半天,竟然跟玉帝無關?
呂純陽苦笑了聲:“殺我的命令是朝天閣閣主傳達下來的,邪門門主主動請纓……說不得,這人就在趕來的路上……”
有仙人指天怒罵:“天庭無道!竟聚合如此多邪門外道,要滅仙道正統!玉帝瞎了眼啊!”
清風嵐的掌門也是長嘆一聲,眉目中有少許憂慮。
“當真是滅門之禍。”
楊戩沉吟幾聲:“若殺了這個統領,劫難自解。”
“談何容易?”呂純陽看了眼那蜷縮一團的元神,“那邪門門主被我們擊退之前,已然是大能高手,爲將他重傷我等付出的代價着實不少。”
“根據這楊賊供述,邪門門主在朝天閣之中更是有了突破,方纔能坐到統領之位,手下掌管數十大千世界的朝天閣兵權……”
“那當真是有些棘手了。”
楊戩面容漸漸沉靜,自己此時所剩的戰力不多,哪怕能爆發兩撥攻勢,也沒把握能直接滅殺這般強者。
正想着,清風嵐的護山大陣之外忽而起了一片黑雲,十數道大羅氣息縈繞其中,又有一股若有似無的道韻流轉,方圓千里瀰漫着少許血腥味。
來了?
朝天閣還真是藏污納穢之地,爲了發展壯大,什麼樣的邪修都招啊。
楊戩面色漸冷,先前還有傳聞,玉帝要讓他執掌朝天閣;玉帝就不怕他一怒之下,滅光這些邪魔外道嗎?
“清風嵐的衆位道友?”
一縷有些陰柔的嗓音透過護山大陣,讓清風嵐山門各處颳起陣陣陰風。
“可還認識本座?”
“果然是你!”清風嵐的掌門雙目瞪圓,怒氣衝冠。
楊戩冷哼一聲,“你就是下令要滅此仙門的統領?”
黑雲中的那人道:“二郎真君在上,請受貧道一拜。”
楊戩道:“藏頭露尾,要我抓你出來嗎?”
“真君勿怪,是貧道疏忽了,”黑雲中翻涌,漸漸回縮,凝成了十多道身影。
當前一拍面容俏麗、身着暴露的美豔女修,而後便是四名壯漢擡着一座軟榻,軟榻前有個一眼分不出男女的人影,正對楊戩坐着道揖。
“真君,此事乃貧道與他們清風嵐一門的私怨,恰逢朝天閣對中神州動武,這一門是收納還是剿滅,也在貧道職權之內。而東王公轉世的頭顱,乃閣主親自對貧道下令要拿回去的,貧道不敢不遵。”
言下之意,卻是讓楊戩不要多管閒事。
楊戩雙目一凝,對方的有恃無恐讓他有點惱怒。
這道人輕笑了聲,胸有成竹的道了句:“旁人不知,貧道卻是聽人說起,真君的真身應當是在玄都城中才對。玄都城距此地路途遙遠,真君這具化身,又能護他們到幾時?”
得,果然露餡了。
楊戩淡定的點點頭,“你試試便知道了。”
那道人略微皺眉,隔着大陣與楊戩化身對視,楊戩身周瀰漫出一股縹緲道韻,那些陰冷氣息如冰雪般迅速消融……